第(1/3)頁 “唔!” 韓億睜開眼睛,緩緩地道:“什么時辰了?” 立在床頭的仆婢低聲道:“相公,巳時一刻了。” “唔!這么遲了啊!” 韓億捂了捂額頭。 他在知州任上是很勤政的,從未這么遲起來過,但昨晚就著燭火,熬了大半個晚上,才將那份備征將領的人選名單列出來,是真的困倦了。 躺下去后,偏偏心里尋思的全是天下大局,國朝安定,雙肩仿佛有千鈞之重,直到五更天將亮時才睡著,如今即便睡了兩個多時辰,依舊精神不濟,頭還隱隱生疼。 歲月不饒人啊! 正有唏噓之意,韓綱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恭敬的聲音里壓抑不住喜意:“爹!” 韓億看著:“名單給狄待制送去了?他有何評價?” “他能有何評價?震驚了唄!” 韓綱的嘴角終于壓不住了:“人都在外面候著呢!” “嗯?” 韓億怔了怔:“狄待制不是要北上雁門,與遼軍談判么?現在怎的在州衙?” 韓綱笑道:“他原本確實要北上,但他看了名單后,立刻前來拜會父親,聽到父親正在安歇,不敢打擾,一直等在外面!” “嘭!” 韓億近乎拍案而起,面容徹底沉下:“胡鬧!為何不喚醒老夫!” “爹爹息怒,孩兒這就去喚狄待制進來~” 韓綱這次挨罵,卻難得地很高興,嘴角歪歪,得意洋洋。 “愚蠢!” 韓億一眼就看出兒子所想,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也難得地指著兒子的鼻子訓斥道:“軍國大事豈能耽擱,狄待制不去前線,反倒在州衙等待老夫醒來,此事若傳揚出去,你這是準備讓為父一世的清譽毀于一旦么?” 韓綱臉色先是變了變,然后又露出古怪之色,低聲道:“怪不得他特意關照,屏退左右,不讓州衙之人看見……爹,你盡管放心,那些碎嘴都早早被趕出去了,沒人知道狄待制是在等你醒來……” “嗯?” 韓億又是一怔,臉上的怒氣緩和了些,沉默少許,張開雙臂。 周圍的仆婢趕忙上前,服侍這位洗漱更衣,而韓綱見到父親冷肅的面龐,也不敢湊上來再挨罵,泱泱地退去了。 看著這個兒子消失的背影,韓億皺起眉頭,目露沉吟。 程門立雪的典故還未發生,畢竟程顥程頤還要兩三年后才能出生,要成為大儒更早著呢,但等待長輩醒來,這份尊重之心,是足以通過類似的行徑體現出來的。 所以聽得狄進在外面等候,還特意屏退左右,不讓州衙人得知,既展現出了尊敬,又不是那種陰謀算計的小手段,韓億是真的極為詫異,喃喃低語:“此子行事出乎意料,難怪能得賞識重用,只是如此做派,接下來在并州如何服眾呢?” 官職是朝廷給的,威望卻要自己做出來,否則到了地方上,被架空的比比皆是。 不少官員破罐子破摔,將事務交予底下的胥吏,與當地的名人結識,不是宴飲就是在宴飲的路上,往往還會減一減磨勘,不到兩年就一任滿了,瀟灑離去。 韓億向來看不起這等無所作為之輩,所以到了并州任上,整頓吏治,嚴懲貪腐,為民做了好幾件實事,這才得到上下敬服,不敢違逆。 而狄進此前發現帥司官吏沒有出現,直接不入城,反倒放出北上的消息,讓經略安撫司上下不得不出城聽命,也是還擊的妙手。 官場上你來我往,這樣的過招再正常不過,但現在對方卻如此快地前來拜會,對于接下來在河東一路管理地方官員,就很不利了。 畢竟很多官員,尤其是武人,看的就是上官是否有生殺予奪的威勢…… “這人怕是要先禮后兵了!” 韓億想了想,覺得對方是深知并州的重要性,不愿意一來河東,就徹底得罪并州知州,才會擺出這樣的低姿態,爭取自己的支持,但如果自己不愿,最終還是要對抗,年輕氣盛的朝廷要員,豈會完全屈服于自己? 那么自己如何選擇? 當然也是不退! 韓億出使過遼國,知道那些契丹人仗著鐵騎精銳,國朝又無山川屏障,是何等的囂張,難得遼人能對一位宋人的年輕官員如此服氣,就該發揮出外交的職責。 對于西夏的《定邊十策》他也看過,雖然不希望主動開戰,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篇策論,確實有真知灼見。 所以在韓億看來,狄進最適合的差遣,是河東經略安撫司的管勾機宜文字,再在合適的時候,繼續出使遼庭,與契丹官員談判。 至于統籌河東的全局,還遠遠輪不到這種小輩。 伴隨著腳步聲傳來,當那個比起自己的兒子都要年輕,只是威嚴氣度遠甚的男子,出現在面前時,韓億愈發肯定了這個觀念。 一人風華正茂,一人韶華已逝,對比實在明顯,哪怕對方確實有功,但恩寵過甚,就是幸進,有一位剛過而立之年就入兩府為宰執的晏殊,已然足夠,再多出許多這樣的面孔,國朝的未來,會讓人很不踏實! 狄進率先行禮:“韓公,在下冒昧叨擾了!” 韓億坦然受了一禮,再拱手還禮:“狄待制!” 韓綱見了,眼皮子都忍不住跳了跳。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