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京師。 呂府。 呂夷簡放下信件,神情變得極為凝重。 這封信是忻州知州賀泉所寫,就在他的信件快馬傳到呂府的同時,并州知州兼河東路經略安撫使杜衍,與麟州知州兼河東路經略安撫副使狄進,聯(lián)名所寫的奏劄,已然呈交兩府。 內容是一致的,都是對遼戰(zhàn)事,請示中書。 呂夷簡已經可以想象,此時政事堂里留守的官員有多么驚怒了。 打西夏,和打遼國,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劉平勝了西夏,朝野上下振奮,但并不覺得多么意外。 因為從骨子里面,宋廷就瞧不起那群黨項蠻子,若不是之前圍剿無憂洞現(xiàn)了個大的,讓君臣意識到二十多年的和平,禁軍的戰(zhàn)力衰退得極快,恐怕早就叫囂著,要徹底滅去西夏那等跳梁小丑了。 但遼國不同。 “復燕云者當封王”,可自從太宗北伐失敗,真宗簽訂澶淵之盟,宋遼兩國罷戰(zhàn)言和之后,朝堂君臣其實都明白,除非遼國突然衰敗滅亡,否則北伐已成夢幻泡影,能夠不讓契丹鐵騎南下,就已是難能可貴的太平歲月了。 所以相比起對待西夏的狂妄,對待遼國,朝堂群臣又搖身一變,成了小心謹慎、清靜自守之輩。 此前首相王曾對于狄進經略河東持否定態(tài)度,一個理由是論資排輩,輪不到狄進,不可開了先例,亂了官員升遷的次序;另一個重要理由的就是這位終究年輕,萬一刺激到了屯兵關外的遼人,兩國再啟戰(zhàn)火,何人擔責? 呂夷簡反駁時,也是以狄進的外交功績?yōu)橛桑@位固然年輕,卻從不氣盛,一向守得住分寸,由他出面不僅能遏制住遼人的囂張氣焰,也不會真的弄到魚死網破的開戰(zhàn)局面。 但現(xiàn)在,判斷似乎有誤。 這位是真的準備跟遼人干起來了。 “咚!咚!” 正凝神思索,輕輕的敲門聲響起,然后傳來呂公孺的呼喚:“爹爹!爹爹!” 看著房門開啟,探進來的小腦袋,呂夷簡難得地哼了一聲:“你來做甚?” 呂公孺走了進來,到桌案前,作揖行禮,滿臉乖巧:“孩兒來向爹爹問安!” 呂夷簡看著這個最小的兒子,突然沉下臉來:“你知道了前線的事情?消息散出去了?” “沒有!沒有!” 呂公孺趕忙搖頭:“孩兒是從機宜司那里得知的,也不是十分清楚,才想向爹爹打聽打聽嘛!” 說到這里,他又補充道:“師父強調過,軍國大事,不可為民間所知,以前就是太過隨性,才使得京師街頭巷尾皆有議論,讓敵國諜探輕松獲取這些消息的!” “沒有煽動民意,你師父還不算糊涂!” 呂夷簡神色稍作緩和,擺了擺手:“去吧,此等軍國大事,輪不到你這小兒說話!” 呂公孺卻不走,反倒挺起胸膛,將自己醞釀的話語說出:“爹爹,孩兒固然年幼,卻也聽過,太后曾言,外夷之輩,向來畏壯侮怯,我國朝之所以太平,絕非一紙盟約!先帝嘔心瀝血,為國朝迎來了難得的和平局面,更不是讓我們就此滿足茍安的!” “漢因白登之圍,三代臥薪嘗膽,休養(yǎng)生息,厲兵秣馬,終在漢武之世大敗匈奴,奪取河西,一雪前恥!” “唐受渭水之辱,唐太宗勵精圖治,允許軍士在顯德殿內習武,短短四年后,就生擒頡利可汗,此后令四夷臣服,得享天可汗之威名!” “我宋亦不甘人后,太祖太宗為恢復幽燕,完我金甌,一直全力北伐,先帝亦御駕親征,與遼主會獵中原,斃其主帥,挫其兵鋒,只因彼時契丹勢大,而我朝立國未久,彼強我弱,才不得不定下盟約……” “我漢家王朝對夷狄忍辱負重,從來只為報仇雪恨,如今燕云未復,西夏又叛,遼更竊據(jù)中原正統(tǒng),堂而皇之地以中國自居,豈能容忍!” 朗朗之聲,在書房內回蕩。 相比起兒子語氣里的激昂亢奮,呂夷簡的眼神里僅僅閃過些許感慨,臉上則始終平靜,最終予以反問:“你拿澶淵之盟與白登之圍、渭水之辱相比,是指先帝被迫受了城下之盟么?” 呂公孺一滯:“這……不!不是!” “既非城下之盟,那就是兩國太平和好,與民生息的舉措,為何要與白登之圍、渭水之辱相提并論呢?” 呂夷簡一句話就將兒子的豪言壯語堵死,末了淡淡地評價道:“此言或許可以打動官家,卻打動不了太后和兩府宰執(zhí),這點小聰明,休要賣弄了!” 呂公孺終究年紀小,臉上已是難掩失望:“爹爹!孩兒不是要賣弄小聰明,遼人屯于雁門關外,又是他們犯界挑釁,我朝邊軍卻連還手都不敢,此后邊地再無安寧之日啊!” 呂夷簡沉默。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