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也不知是什么情緒,劉娥輕輕拍了拍趙禎的手,慢吞吞地道:“就在剛剛,老身夢到了當年,與先帝的事情……” “我出于蜀中,家境貧寒,后隨兄長來到京師,兄長是一位匠人,打制的銀飾樣式別致,在街頭被張耆看中,得張耆引薦,銀飾得以入了韓王府,很得女眷喜歡,漸漸的,我們也能去王府,量身打制銀器……” 所謂兄長,就是前夫龔美,這點趙禎也是清楚的,卻不知道原來他們是這么接觸的趙王府,想到后來擔任樞密使的張耆,這位確實是大娘娘命中的貴人。 “兄長打銀飾,我就在旁邊幫忙,等候的時辰中,還在后宅,播鼗而唱……” “鼗,官家你知道么?是一種民間樂器,老身很久不碰了,恐怕早已生疏,不會奏了……” 劉娥說到這里,語氣里帶著遺憾,眉宇間卻帶著幸福之色:“那一日,我們照舊來到韓王府,我在院中播鼗,一位溫和的少年聽到歌聲,繞墻而入,他制止了旁人向他的行禮,搬了一個小小的矮凳,坐在中間,聽我唱曲,終了還大聲喝彩……” “那是我與你父親,第一次相見。” “后來你父親,要向我學播鼗,呵,還把府中的金銀飾品收集起來,全部交給大兄,讓他重鑄,為的僅僅是讓我到韓王府中時常相見……” “后來……太宗知道了,將我逐出,若非張耆收留,為了避嫌,還將自家宅子予我,主動搬出去住,我就不得不回蜀中了……” 趙禎聽得入了神。 對于真宗和劉后的結合,他也大致清楚一些,但當事人這般回憶,當真是前所未有。 只是溫情的回憶終有盡頭,劉娥罕見地如一個尋常的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講述完年輕的歲月,突然回到現實:“老身時日無多了,不知哪一次閉上眼,就能見到先帝在遠處等著我,等著我再為他播鼗而唱……” 如果說這一句還算溫情,那下一句就令人頭皮發麻:“官家,你說老身若穿著袞服,是不是無顏見先帝于地下呢?” 趙禎一個激靈,腦海中陡然浮現出那個關照。 之前的朝會中,太后正式發難,聲勢浩大的帝黨,如同一盤散沙,兩府宰執默然,趙禎孤立無援,唯一收到的慰藉來自于狄進。 事后他趕忙派張茂則前去,詢問有什么謀略,可以挽回大局,制止太后袞服祭祖。 而狄進只傳了一個字過來—— 情! 母子之情! 動之以情! 或者再直白些,論手段斗權謀,是比不過太后的,那就只能談感情了。 當然,這個策略對其他人來說,并沒有什么用處。 是不是假仁假義,一生歷經無數風浪的太后,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但趙禎對于劉娥,確實是有感情的。 畢竟他一直到十八歲前,都認為這位嚴厲的大娘娘是自己的生母,或許與溫和的小娘娘楊太妃更加親近,或許后來對于親生母親李順容有愧疚之心,覺得這些年她受苦了,但心底深處,趙禎最認的娘,還是眼前這一位。 “不會!” 所以此時此刻,趙禎固然想到了那個情字,也依舊是真心實意,眼眶大紅,淚水滾落下來:“父親一定不會怪大娘娘,若沒有大娘娘,兒子早就被那些臣子欺負了,根本坐不穩這大位,大娘娘完成了對父親的承諾,父親豈會怪你?” 劉娥有些詫異,但又似乎沒那么驚訝,含笑著看著他:“我兒,伱這些年雖有長進,卻還是心軟,太過念情!如你父親那般,臨終前都三番五次防備我,擔心這國朝江山的安定,才是一位官家該做的事情!”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