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開封府衙。 兩處刑房,燈火通明,上百名官吏進進出出。 以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的呂公綽,正擰著眉頭,監督著一群下屬破案。 他的凝視,讓一眾官吏壓力巨大,行色愈發匆匆,隱約流露出慌亂之態。 如此姿態,也讓呂公綽愈發不滿,眼神越來越凌厲,心中更是升起一個念頭:“若是四弟在就好了,以他的聰慧,這等小案,定是手到擒來!” 他的四弟正是呂公孺,此前為開封府推官,待得親哥哥權知開封府,這樣的親屬關系肯定要避嫌,出京外任。 呂公綽不僅相信弟弟的能力,更在于兄弟至親,有些事情操作起來就方便了。 父親致仕,如今在家頤養天年,但身體已是每況愈下,卻偏偏時不時地出來露面,擺出一副精神矍鑠之態。 呂公綽很清楚,這是在為自己撐腰,權知開封府事,是四入頭的關鍵一步,他得當好,為進入兩府為宰執,打下堅實的根基,絕不容許意外毀去呂氏這一代的布置。 司馬光之死,可能就是這樣的意外。 才子身亡,本不是大事,頂多讓人覺得惋惜,但一位即將科舉的大才子,光天化日之下在國子監內遇害,兇器更疑似外族人所用的毒鏢,這起案件就很敏感了。 所以呂公綽才懷念起那個探案如神的弟弟,哪怕對方與幾個兄長理念不合,漸行漸遠,終究是打虎親兄弟,不會置于不顧。 當然,國朝人才濟濟,不可能缺了一個人,衙門就運轉不起來,原推官呂公孺調任,開封府衙的官員里面,又有新的擅長刑偵的判官,這個人叫潘承炬。 王曾病逝、呂夷簡致仕后,如今的首相,是六十八歲的杜衍,杜衍當年任河東路提點刑獄公事時,就很賞識在并州任縣尉的潘承炬,后來得以提拔,終至開封府衙判官之位。 《洗冤集錄》和《宋明道詳定判例》的普及,大大提高了破案率,但同樣的,如果這個時候再有官府破不了的案件,往往兇手的手段就不一般了。 畢竟朝廷的官吏通過讀這兩部著作,獲得了大量寶貴的第一手經驗,兇手也可以通過苦讀這些書籍,尋找規避官員抓捕的辦法,反偵破意識大大提高。 于是乎,此前一場震驚京畿的連環兇殺案后,有保守的老臣提出,應該在民間禁傳《洗冤集錄》。 這種因噎廢食的愚蠢想法,當然不會得到認可,不過倒是引發了《洗冤集錄》的再一次修訂,修訂的內容不局限于勘驗和驗尸的過程,還有查案的職權分配,切忌外行指揮內行,一旦遇到非比尋常的兇殺案,就要讓專業的官吏出面負責案情的查辦。 潘承炬顯然就是刑偵領域的專業人士,此時坐鎮刑房,聚精會神地看著尸格文書,聽著一隊隊官差的稟告,在案錄上飛速記載著,基本沒怎么理會呂公綽。 呂公綽倒也不在乎這個,他在乎的是案件的偵破會不會激發矛盾,產生不可控的風波,對自己這位大府造成沖擊,影響了接下來入兩府的仕途。 正捻著胡須,考慮著這些,不知何時,潘承炬已然來到面前行禮:“呂大府,案情有了進展!” “嗯?” 呂公綽回過神來,下意識地道:“兇手可與外族使臣有關?” 潘承炬眉頭稍稍皺了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開始講述案情:“根據太學同窗的回憶,被害者司馬光近月來,與一女子往來甚秘,然并未介紹給旁人,無人能描述出女子特征,只猜測有此人存在,是否為真,有待詳查;又經差役盤問,被害者司馬光于十日前,自小甜水巷錦繡堂、秋和居內購置了名貴禮物共十二件,這是清單,請大府過目!” 呂公綽接過,他是錦衣玉食出身的,哪怕只看名目,就能知道價格,不禁有些咋舌:“這些都是好物啊!小甜水巷中所售,錢價尤高,司馬君實尚未取得功名,就花這許多錢財在女子身上?” “是否花在女子身上,還有待商榷,但確實最有可能。” 潘承炬又取出一份借貸文書來:“這是大相國寺的香積錢貸,被害者司馬光于十八日前,貸了一千五百貫。” 呂公綽接過,臉色微沉:“這與他遇害,有何干系?” 對于這位年輕沉穩的才子,呂公綽還是很有好感的,國朝就缺這種老成持重的官員,本以為是未來的同僚與好友,結果慘遭不幸…… 但不管怎樣,對方既已遇害,這種容易累及身后之名的行為,就不要再談論了。 可潘承炬顯然不這么認為,又將尸格遞了過去,特意翻到現場地形的簡略輿圖上:“呂大府再看,被害者司馬光被殺時所處的位置,這里可不是尋常的待客外間,而是私密的內間!” 呂公綽不耐煩了,接都不接:“在國子監私會,又避人耳目,兇手與司馬君實定是熟悉之人,這個判斷你之前就做過了!” 潘承炬把尸格收回,其他的也不遞了,直接道:“被害者司馬光性情孤僻,少與人往來,若說熟悉,近來被他花費重金贈予禮物的這個女子,很可能就是最為親密之人!” 呂公綽恍然大悟:“是女子所殺?可那毒鏢……唔!既然涂抹毒藥,倒也有可能是女子加害,毒婦!好一個毒婦!” 潘承炬道:“呂大府就不奇怪,女子殺人的動機?” “與女子私會于國子監中,還能是何等動機?莫過于私情惡欲……”呂公綽輕嘆:“司馬君實大好前程,本該為國朝盡忠,實在糊涂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