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王對王-《盛唐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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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漫漫,一眼望不到頭。若不是有向導指引,恐怕方重勇一行人想抵達地理直線距離并不遠的龜茲鎮(zhèn),也并非易事。
這一路,沿途經過不少已然是斷壁殘垣,風沙四起的城池遺址。這些城池面積都不大,其中最大那個,據傳是西漢輪臺舊址的,城墻地基也不過百米長寬。
四周不僅寸草不生,淪為沙地鹽堿地,甚至連曾經豐沛的水源也不見了。就好像過去憑空出現在這里,又憑空被人毀去大半一樣。
在這里,方重勇看到了文明的興衰,曾經擁有過后,便是死寂與虛無。
北魏時酈道元在他的《水經注》曾記錄下龜茲冶煉的盛況:屈茨(龜茲)北二百里有山,夜則火光,晝日但煙。人取此山石;冶此山鐵,恒充三十六國用。
至唐初時,龜茲的冶煉仍然規(guī)??捎^。但到盛唐時,由于龜茲地區(qū)生態(tài)被嚴重破壞,加之大唐官府有意限制本地鐵制品冶煉,便關停了位于龜茲北部峽谷的冶煉基地,再也沒有啟用過。
于是酈道元當年描述的盛況,如今已經不再復現。
“漢代以后,龜茲國勢到達極盛,龜茲王統(tǒng)轄西域七百余大小城鎮(zhèn),帶甲十萬擴地千里。其強盛富庶,今人無法想象?!?
李棲筠用馬鞭指著眼前雄偉壯闊的伊邏盧城,對方重勇介紹道。
伊邏盧城,也就是唐代安西都護府治所龜茲鎮(zhèn)的行政與軍事中心,簡稱“龜茲城”。這座城,在西域算是數得著的大城了。畢竟龜茲國當年也闊過,而伊邏盧城那時候叫“延城”,伊邏盧城是在延城的基礎上擴建而來的。
幾百年風雨滄桑,龜茲地區(qū)的統(tǒng)治中心就一直沒換過,只不過當年的龜茲王宮,變成了如今安西都護府的辦公地點而已。
主人換了,屋舍的變化倒是沒那么大。
如今伊邏盧城自內而外分為“內城”“外城”“馬城”,保持著唐代重鎮(zhèn)傳統(tǒng)的“三層嵌套”格局。最外面的馬城長寬各十里,規(guī)模極大!站在外面看就能感覺到,那股帶著濃厚西域異族風情的瑰麗壯闊。
別說是安西都護府了,就連北庭三州都沒有這么大的城!要在別處找伊邏盧城這種規(guī)模的城池,那得到河西走廊去找了。就算是在河西,也只有“飛機帶翅膀”格局的涼州武威城可堪一戰(zhàn)。
方重勇有點理解高仙芝的膨脹心態(tài)到底源自哪里了,是伊邏盧城的繁榮給了他盲目的信心。
自西漢開邊以來,西域龜茲王的心態(tài)其實也挺膨脹的,向來以西域老大,西域核心自居。東漢衰落后居然還雄起過一陣子,要是沒有西突厥、吐蕃、大唐這樣的域外強權干涉,搞不好龜茲國還能在西域干一番大事業(yè)出來。
“軍務緊急,帶本大使去見高副都護吧?!?
對李棲筠交待了一句,方重勇翻身下馬,徑直朝著伊邏盧城的西面的城門走去。
“方大使請這邊走,卑職在前面引路。”
李棲筠對方重勇行禮說道,心中念念不忘在焉耆城簽下的那份“投名狀”,惟愿方重勇與高仙芝之間的矛盾可以和平解決。
來到城門前,一個披掛駱駝皮甲,頭盔都懶得戴,只是在額頭上綁著根紅帶子的值守將領,攔住李棲筠詢問道:“李判官有入城的文書么?龜茲鎮(zhèn)目前在戒嚴中,無高副都護批示的文書不得入城!”
說話這人名叫席元慶,乃是高仙芝的親信將領之一,可以看做是跟高仙芝沒有親屬關系的“鄭德詮”。
如果李棲筠不知道高仙芝到底想干啥,說不定真被席元慶這番話給唬住了。可現在牌底已經被方重勇掀開,高仙芝這樣“欲蓋彌彰”的軍令,就顯得有些可笑了。
“鄭德詮不聽號令,阻攔西域經略大使過境,已經按假傳軍令的罪名被斬,席將軍是不是想當下一個鄭德詮?
方大使就在某身后,席將軍有幾個腦袋夠砍的?還是說想比一比到底是方大使權重,還是高副都護權重?”
李棲筠皮笑肉不笑的詢問道,方重勇身后的何昌期等人都不動聲色,將手握在腰間的橫刀刀柄上。
席元慶吞了口唾沫,隨即打哈哈辯解道:
“許久不見李判官了嘛,所以剛剛只是末將開個玩笑,既然是西域經略大使當面,入伊邏盧城自然跟回自家一樣。
方大使這邊請,高副都護此刻正在衙門辦差。”
高仙芝果然還沒來得及離開龜茲鎮(zhèn)!
方重勇不由得松了口氣。
很多事情,哪怕正在籌備沒有正式實施,都不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嚴重后果。
目前高仙芝只是在瘋狂采買軍需物資而已。只要還沒動身,那么此舉并無不妥。
方重勇本來就沒想狠狠削高仙芝一頓,如若不然,大可以回焉耆鎮(zhèn)密切觀察動向,等高仙芝出征后再派使者追趕,將新軍令送達后,再送奏折到長安,向基哥告狀,參高仙芝一本。
陰險的套路不是不能用,而是一切都要以西域的大局為重。方重勇此行西域,并不是來撈權撈錢整人的。
“席將軍引路便是,本大使初來西域,對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還要仰仗席將軍這樣的,熟悉本地軍情民情的得力之人?!?
方重勇微笑說道,態(tài)度非常和藹,只是隱約間綿里藏針,讓人不好接茬。
眾人在席元慶的帶領下走進伊邏盧城,放眼望去,街道兩旁攤鋪雜亂又熱鬧,好似來到了長安西市。
有穿著大唐綠色官袍的官員在管理巡視,只是其中不少人都是粟發(fā)碧眼,不似中原人士。
販賣絲綢的大唐商人,錦袍圓領,頭上頂著軟角幞頭,革帶和長靿靴,精明又儒雅,他們的形象較為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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