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一章 述劍(兩更合一更)-《大明文魁》
第(2/3)頁
“若非我有妻兒老小,吾當(dāng)在此奏疏末附名!”
“慎言,你不要命了。”
“林三元,此乃以卵擊石!”
“不,此敢為天下先!”
因一封奏章,通政司里,官員們亂成一片。
文淵閣中。
張四維坐在寬椅上,神情疲倦,以手指捏著眉心。
這一個月來,言官奏章交遞攻訐,他左支右絀,實已是精疲力竭。
前一段其弟張四教來家信,說老父病重的消息。
張四維的父親張允齡,當(dāng)年用一輛小車,從山東河南買糧運糧兌鹽引,換來了張家今日的基業(yè)
張四維聽聞老父病重,念起了年少時進京趕考時,父弟在黃河渡口相送。
張四維坐在孤舟上,一別千里,誰料科舉得意,中進士選翰林,父親又與兵部尚書王崇古,內(nèi)閣大學(xué)士馬自強兩家聯(lián)姻,壟斷整個山西的鹽業(yè),張家更進一步。
想起父親對張家一生的貢獻,張四維忍不住唏噓。
若是張允齡真的病重,那么自己身為首輔要返回守制,按律制需二十七個月。不去不行,張四維沒有張居正這么大的膽子,敢于奪情。
若張四維自己這一去,這首輔當(dāng)由申時行來替補。
申時行是個敦厚之人,任首輔后不會清算自己。何況自己任首輔日淺,也沒什么把柄好讓人抓,退下去正好將這爛攤子丟給申時行。自己沒有張居正,以身當(dāng)國的氣魄,所以首輔這位子就燙屁股。
想到這里,張四維仰頭望著窗外朱紅色的宮墻,然后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相爺,相爺,出大事了!”董中書一臉驚慌地進入值房。
張四維厭倦地道:“何事?”
董中書牙齒輕顫道:“方才通政使倪萬光,送來這一奏章抄本,是由林延潮所遞。”
張四維返身道:“什么?”
董中書將奏章遞給張四維。
連張四維這等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之輩,見了這封奏章后,當(dāng)堂吸了一口涼氣。
張四維將奏章用手壓案上急聲道:“立即命倪萬光扣下此奏章,不可遞于圣上,太后!”
“晚了,林延潮在通政司投完奏章,回頭又去會極門又遞一本,此時奏章已在文書房了。”
“什么,”張四維頓覺山岳壓在身上,他踱步細思了一陣道:“林延潮,這是要拉我與申吳縣下水啊!他怎敢肯定老夫會履行承諾,擬旨保他?”
董中書哼了一聲道:“不錯,相爺若不保他,這奏章一上,林延潮輕則下獄,重則流放充軍。幸好,本朝已是許久沒殺士大夫了。”
張四維搖搖頭道:“難說,此奏疏可比當(dāng)年海瑞,楊繼盛……”
說著張四維持奏疏讀起:“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兼翰林院侍講臣林延潮謹(jǐn)奏;天下為公,立君為民,臣以死諫君二事……”
張四維讀之?dāng)?shù)句彈章道:“文不為心聲,矯飾爾,此文字字如鐵,一一垂丹青,真雄才,真雄才!”
董中書道:“可越是如此越是攻心,天子,太后必然震怒。相爺,要三思啊。”
張四維沒有說話,而是擺了擺手示意董中書不要說話。
三思之后,張四維向董中書問道:“以你觀看林宗海是何人?是否是不要命了,敢以死諫君之臣?”
董中書聞言也是仔細思考,當(dāng)下道:“與他共事數(shù)年,以我觀林宗海為人,其擅長于謀事,亦工于謀身,不似能作出此死諫之事的人來。”
張四維合掌,松了口氣道:“正是如此了。”
張四維目光一轉(zhuǎn)問道:“申時行來值房了?”
“申閣老似剛剛到。”
張四維從案頭上拿起官帽戴上,吩咐道:“隨本輔去見他。”
董中書聞言一驚,張四維位在申時行之上,哪有首輔屈尊去次輔值房的道理。
董中書要勸但見張四維已是毫不猶豫,離開值房。
慈寧宮。
宮女將垂珠簾放下后,皆退了出去。
恭妃,鄭嬪數(shù)位嬪妃恭敬地侍立在李太后左右。
李太后手剝著念珠笑著道:“哀家虔誠禮佛,茹素多年,一直都是淡泊養(yǎng)生。雖值五十大壽,但也不想大肆操辦。你們也不必太操心,似以往那般就好了。”
近來十分得皇帝寵愛的鄭嬪笑著道:“母后為陛下操持半輩子,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yè),這都是母后弼成之功啊。母后身在后宮安詳清福,這五十華壽當(dāng)好好辦才是,否則不是辜負(fù)了四海臣民對你仰戴之情嗎?”
鄭嬪說完,李太后指了指鄭嬪,笑著道:“就你會說話,哄我這老太太歡喜。”
鄭嬪嬌笑道:“母后,嬪妾哪有哄你,句句都是心底話。”
眾嬪妃們聽了都是應(yīng)景地笑著。
倒是太后身旁幾位老嬤嬤,卻是看出,眾嬪妃們都是看太后的臉色行事,鄭嬪表現(xiàn)過于操切了,如此反而不得太后之喜。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