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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二十七章 你可知道番薯嗎?-《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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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延潮想到這里,當下修書一封命家人將在京理已是待罪之身的徐貞明請至了家中。

    徐貞明到時,已是夜晚。

    他看見林延潮將自己所作的潞水客談翻至一半合在桌上,不由心底一動。

    “草民徐貞明見過學士!”

    林延潮點點頭,示意對方入座然后道:“徐兄聽你稱呼,你的辭官奏疏已經上了?”

    徐貞明抬起頭,林延潮但見他兩鬢星霜,已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紀,而眼底卻仍有一股少年人的倔強。徐貞明沉聲道:“告老還鄉的奏章已是上了,陛下馬上就會批復了。”

    林延潮點點頭道:“這么說事已成定局了?”

    徐貞明拱手道:“學士大人,你這一次來找徐某的原因,徐某心底有數,對于元輔上疏的相救之恩,徐某心底感激不盡,但此恩唯有來世再報,若要徐某改換門庭,換的保住仕途的機會,那就是有愧于李江都的知遇之恩,這一點請恕徐某不能辦到。”

    林延潮失笑道:“你的回答,實在我的意料之中,其實元輔并沒有讓我招攬你的意思,倒是我愛惜你的才華。”

    徐貞明搖頭苦笑道:“學士是讀了在下的拙作吧,誠為書生之見,實令學士笑爾。”

    “確實為書生之見,但書生之見也并非沒有見地,能落在實處,切實有利于百姓,那就是事功,而不是書生之見了。你在京屯墾,百姓稱利,即說明你這本書寫的是對的,唯獨……”

    徐貞明聞言訝道:“學士于徐某有什么見教嗎?”

    林延潮道:“見教二字不敢當,但你可知這一次被罷官嗎?”

    徐貞明苦笑道:“當然徐某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可笑徐某治水前,自信滿滿向天子禁言,要在京畿屯田,一改朝廷仰仗東南漕運的局面,要一歲開其始,十年究其成,而萬世席其利,但是……”

    林延潮給徐貞明沏了碗茶道:“徐兄繼續說。”

    徐貞明道:“……但沒有料到推行不過一年,即被那些朝廷蛀蟲,食民脂民膏的人給罷了官。今年年初我欲治滹沱河,此河在山西為利,但在直隸為害,其因在于山西支流多而匯入直隸則為汪洋,而且此河至攜沙大。”

    “我欲效仿學士在歸德事功之法,在河北分修河道,并以堤壩束水,以河渠分流,然后引水灌溉農田,變一害為兩利。但那些權貴在河道便利之處,各修水利,自蓄民田,澇時澇不到他,旱時旱不到他,唯獨河道一旦更改,他們全然無利可言。”

    說到這里林延潮打斷道:“請徐兄仔細說來聽聽,那些人如何為一己私利,危害地方?”

    徐貞明道:“他們興修的水利,不少有害于河道的流通,我在曾在滹沱河上游看到一條支河有幾百盤的水磨水碓,這些權貴故意筑壩截水,引水至碓渠,以水碓舂米,磨面。這些人還夸耀,家有連軸轉,賽過坐知縣。”

    “故而他們是巴不得水湍急越好,如此水磨才轉的動,但若是引水灌田,那么水從何來,河水都灌溉農田了,那他們的水磨如何跑得動?更不說汛期若至他們所筑堤壩潰決,則州縣皆成澤國……然而他們確實不聞不顧,因為他們住在京里,水是淹不到他的,有人甚至放言,水淹了更好,如此來年的田又便宜又肥。”

    說到這里,徐貞明已是忍不住痛心疾首。

    林延潮由水磨的事想來,此事古今都不少,唐時權貴肆意在河流上建造水碓、水磨,妨礙河水灌溉農田,最后唐朝皇帝火了,先讓女子升平公主和駙馬都尉郭曖拆除水碓,然后拆除沿河所有的水碓。

    而到了明朝這樣的事,還在發生。林延潮聞言不由長嘆。

    徐貞明憤慨道:“學士,他們只需圈了一條河造幾個水磨水碾,錢財從天上掉下,已是一輩子衣食不愁,但老百姓一輩子在地里,雙手從地里刨食卻吃不飽穿不暖,這公平嗎?不僅如此,他們還不許我興修水利。”

    “朝廷高官厚祿都是養的什么人啊?他們食民脂民膏,有沒有將老百姓放在眼底啊?我這被罷官無關緊要,只是想到張文忠相公后,這朝廷……這天下是真的是沒有救了!”

    林延潮默然,徐貞明興修水利,就是觸犯既得利益者的利益,這事功,變法之難就在這里了。

    拿兩位張文忠來說,嘉靖時首輔張璁推行變法改革,觸動了權貴利益,每天彈劾的奏章堆積如山,但幸好皇帝支持他。

    到了張居正那又怎么樣呢?他推行清丈田畝時,罷了多少官員,辦了多少皇親國戚,最后的結果呢?

    反觀的天子,因為之前的新政,現在的執政已是偏向了保守,否則就不會將徐貞明罷官

    了。

    有了徐貞明這前車之鑒,更給了林延潮一個切實的例子,換了自己處于徐貞明的位子,在京畿屯田,那么自己能不能站得住?

    在沒有權力支持下,變法能行得通嗎?

    徐貞明道:“故而我之敗就敗在了這些權貴的身上,非我之學不能事功,而是不逢其時,若是張文忠公在就好了,但現在朝堂上又有哪位大臣肯做張文忠公呢?”

    “怕事朝堂以后不會再有第二個張文忠公了,就算有,但這樣的人,陛下也是容不下的。”

    林延潮看了徐貞明一眼心想,這人說的話,怎么和王錫爵說的一摸一樣。

    林延潮當下道:“徐兄,徐兄……”

    徐貞明與林延潮吐露心聲,自己一心為國為民落到罷官的下場,這一番訴苦后沉浸其中,林延潮連叫了數聲才回過神來。

    “學士叫我?”

    林延潮點點頭道:“徐兄可愿意聽一下我的建議嗎?”

    “徐某當然愿洗耳恭聽。”

    林延潮道:“我看過你的潞水客談,是真知灼見之言,但卻有一弊病。徐兄在北方興修水利,但北方缺水,當然以水為貴,如水利這等資源當然掌握在權貴的手中。你要從權貴手里取來,實在是難。故而以我之見,要行屯墾,不如改水田為旱田,這才是長久之道。”

    ‘旱田?”徐貞明連連擺手道,“旱田一畝才產幾斗糧食,廣種薄收之下,十畝旱田也不如一畝水田啊!除非林兄有本事能讓旱田里長出水稻來!”

    林延潮聞言笑了笑道:“未必,要旱田長出水稻,徐兄,你可知道番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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