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十二章 見證歷史的一刻-《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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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點點頭,他當然明白,主客司負責大明的外交之事。
但朝廷呢?既要用主客司,但對主客司也防著一手,所以很多主客司官員忌于如此,都是擔心自己處于嫌疑之地,很少與貢使有什么直接往來,對于邦國具體情況基本是抓瞎,什么都不懂,也導致明朝對外國狀況基本判斷不明。
說到底還是吃了閉關鎖國的虧。
林延潮道:“本部堂也知你的為難,但此事本部堂覺得非同一般。”
董嗣成問道:“會有什么事?朝鮮對本朝一貫恭敬有加,在會同館里,其他番邦使者只允許五日一出,其余時間都要拘在館內不需外出,唯獨朝鮮,琉球兩國不受此例,早晚歸館即可。”
林延潮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但邦國之事豈有千篇一律的道理,朝鮮是長久恭順我大明,但萬一有人居心叵測呢?而且朝鮮與倭國相鄰,倭國對本朝向來有窺覬之心。”
董嗣成聞言臉色一變道:“若真有這么大的事,應該由錦衣衛探查清楚再議,我們禮部只是負責接待外邦使者的。”
見對方一臉推委的樣子,林延潮也不能怪他,畢竟這也是官員的通性,若是有人一頭腦熱上前,恐怕這官也當不久了。
林延潮點點頭道:“正是如此,但是我們禮部主客司也有將邦國之情如實上達之職責。”
董嗣成問道:“那此事怎么辦?還請部堂大人示下。”
頓了頓董嗣成又道:“以下官之見還是詢問正堂的意思?”
這又是官場上凡事向上請示的一套,很多事情都是在一級一級上向請示里被否決掉的。
請示沈鯉,當然林延潮與董嗣成都可以甩鍋,但萬一沈鯉覺得此事毫無必要呢?或者沈鯉說自己還要請示申時行或者是天子呢?
但是不請示,總不能讓林延潮自己親自去會同館見朝鮮使臣吧。
林延潮想了想道:“此事還是需你去辦,你到會同館親自向光海君,就是奉我的意思詢問此事……至于其他,你不用擔心,一切由本部堂當著!”
董嗣成一愕,他沒料到林延潮如此有擔當,在官場上官員遇事就推諉的情況下,有林延潮卻是反其道而行之。這樣做固然不推崇,但值得欽佩。
董嗣成滿心敬意,發自內心地向林延潮長揖道:“是,下官這就去會同館。”
林延潮點了點頭,又回到公案后理事。
下午之時,林延潮還在衙門后罩房里午休。
這處后罩房的用處與翰林院一樣,都是林延潮午后休憩所用,只是禮部地方狹窄,又兼公房年久失修,所以這處后罩房還不如翰林院。
沈鯉任禮部尚書后,到處縮減開支,連官衙也不修,如此當然是替朝廷省錢,但令衙門里官吏都有些不滿。
林延潮用過午飯后,才剛躺下午休,即聽到門外董嗣成的急呼聲。
林延潮有嚴令,吩咐門外的官吏,在衙門里沒有緊急公事不許打擾他。
但是董嗣成的聲音傳來,林延潮知道自己午休之事泡湯了。
林延潮從床上坐起身子,就聽董嗣成在門外道,部堂大人,大事不好。
林延潮心有所感,果真事情來了。
經董嗣成稟告,原來光海君秘密來京,正是向明朝示警,倭國要向朝鮮借道攻打明朝之事。
光海君向明朝稟告了倭寇的詳情。
據光海君所稱,倭寇本來是有國王,但國王沒什么權力,其下以關白最尊。
原來的關白是一個來自山城州的渠帥信長擔任。
有一次信長出去打獵遇到了一個平秀吉的人,此人乃薩摩州之奴,雄言擅辯。
信長很器重他,將他改名叫木下人,此人為信長謀劃奪取日本六十六州里的二十余州。
后來信長為部下所弒,木下人回兵打敗這叛亂的部下,然后又廢了信長的三個兒子,僭稱為關白,盡有其眾。
在去年木下人掃平六十六州諸國,然后派對馬島島主宗義調侵犯竹島,朝鮮大敗。
打敗了朝鮮后,去年宗義調派使者前往朝鮮王京,言日本要攻打大明,拿下順天府,然后讓明朝臣服。
當時朝鮮國上下并未答復,而是派人去探查倭國底細。
但是不久關白又派使者柚谷康光前往朝鮮,遞交國書要與朝鮮國王結成兒女親家,然后借道伐明。
兩度接到日本國書,朝鮮上下繼續沉默。其實按照光海君說法,朝鮮已知道關白乃樵夫出身,有所鄙夷,所以絕對不會屈從于倭國。因此國王知道此事關系甚大,所以派自己冒死來稟告大明。
聽著董嗣成說完,現在這個重任就落在眼下分管朝廷外交的林延潮身上。
想想歷史上的那場大戰,林延潮從未感覺過自己如此逼近這一刻。
但是聽完董嗣成說完,林延潮也深感不說明朝,甚至連近在遲尺的朝鮮對于倭國的了解也實在太不足了。
他們對豐臣秀吉與織田信長的了解,甚至連他這個從后世穿越來的現代人都有所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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