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十七章 謚號之爭-《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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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呷了一口茶,這張璁謚號的事雖然小,但對于自己卻很關(guān)鍵,這關(guān)系到變法派是否能在朝堂上站穩(wěn)腳跟的問題。
如果自己在禮部侍郎任上連張璁的謚號都保不住,將來還提什么為張居正恢復謚號,恢復名位的事。
當年張居正托付給自己的事,自己口上沒有答允,但心底一直都記著。
但見汪可受道:“依謚法,寵祿光大曰榮,此乃下謚也。得之者類非名碩。圣上初登極時,前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贈太子太保袁宗皋,即謚號榮襄。此舉是因他初為王府長史,后因從龍之功位列部閣,在位不過數(shù)月的緣故。而張永嘉在朝為相多年,其功勞遠勝袁公,謚號首字豈能為榮字。”
頓了頓汪可受又道:“至于文榮也是不妥。當年袁元峰(袁煒)以青詞受知于天子,位在于徐文貞上。袁以少傅戶書。建極殿大學士得請,歿贈太傅,謚號就是文榮。當年袁公之謚出于徐文貞所定,徐文貞與袁公不和,故而以下謚與之,諸位以為張永嘉不如袁公否?”
聽汪可受之言,禮部眾官員不由將張璁與袁煒比較起來。
袁煒就是青詞宰相,張璁以大禮儀出身,兩個人都是靠著巴結(jié)嘉靖皇帝上位的。
但同樣是巴結(jié),論對于國家社稷的功績,袁煒給張璁提鞋都不配。
論功績,明朝的宰相之中,張璁是可以與張居正一較長短的,而且兩人的謚號也都是文忠。
所以有人拿二人相提并論,評價說張璁其人險,張居正暴,都是剛愎自用,對于異己,百般排擠,所以說兩個人都不是端人,更談不上純臣。
但張居正修世宗實錄時,對于張璁極力推崇,張璁當年從宰相位子上下來回鄉(xiāng)時,滿朝的官員都很討厭他,但他上疏給天子說,雖然百官都說我的不是,但是從沒有人敢說我張璁貪污半字。
董嗣成贊成道:“張永嘉居朝十載,不進一內(nèi)臣,不容一私謁,不濫蔭一子侄,始終以清廉自守。如此官員,豈是阿上為己之輩,僅憑這清廉二字也不能與袁公并列。”
眾官員們都是點頭,別說將張璁謚為‘榮某’,就是‘文榮’,僅憑這身居宰相之位,為官清廉成這個樣子,也不可用下謚。
這時候林延潮道:“我禮部給官員議謚,根據(jù)在哪里?上意?眾論?韓侂胄被宋人所殺,函首于金,滿朝文武都視韓侂胄為大奸,反倒是金國厚葬了韓侂胄,并稱其‘忠于謀國,謬于謀身’,謚其為‘忠謬’,其謚公允否?”
“本部堂以為對于官員議謚,當有定見,不可為外因所奪。事事朝令夕改,要我等禮卿何用?”
聽了林延潮一席話,就是定了調(diào)子了。
天子下旨禮部重議張璁謚號,在林延潮推動下就是如此原封不動的頂了回去。
在林延潮授意下,如葉向高,李廷機也是上疏支持。
同時禮部下的天理報也是發(fā)表了一篇文章與都察院的皇明時報打?qū)ε_。
若再加上之前就已經(jīng)發(fā)文支持張璁的翰林院的‘新民報’。
在輿論力量上,頓時形成了二打一的局面。
因為三份官報,同時提及了張璁議謚之事,以及林延潮主持下禮部強硬的態(tài)度,甚至敢于駁斥天子的圣旨,一時之間成為了官員士子樂議之事。
對于張璁的褒貶,不免引申至張居正新政,又從張居正新政,發(fā)展到對于變法一場爭議。
三份官報里都有文章大家,雖說彼此罵戰(zhàn),但還是寫了不少有真知灼見的文章。
其中翰林院的孫承宗,方從哲都因文章展露頭角。
對于這些通政司,內(nèi)閣,天子也是抱著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讓下面的讀書人去議論。
特別是天子,圣旨被駁回雖在明朝不是一件稀罕事,但對于向來說一不二的當今天子而言,倒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是圣旨被禮部駁回后,天子卻沒有再下旨令禮部再議。
如此在這場議論中,張璁謚號的事就如此不了了之,過了不久,朝堂之上又被更重要的事情蓋過。
而對于張璁的爭論,大部分人都已是忘之腦后。
但有識之士會看到,在這場爭論浪潮退去后,林延潮為自己的永嘉學派守住了最后一個山頭,即便是風雨最猛烈之時,也不曾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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