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奏對-《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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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國道:“不好了,宗海可知就在今日大理寺評寺雒于仁上疏彈劾張鯨,還在奏章里言國本之事。”
林延潮訝異道:“還未聽說。”
許國道:“今日之事,很可能會被張鯨在天子面前倒打一耙,這雒于仁還是老夫的門生啊!”
林延潮細思道:“此事確實措手不及,這國本之事一向是天子心頭之忌。張鯨會不會用此事作文章,想要死中求活。”
許國道:“這一次無論扳得倒扳不倒張鯨,恐怕陛下都不會高興,宗海何必要摻合到此事上呢?”
林延潮道:“實話稟于中堂,下官有求去之心,但能去位前為國除奸,盡一份綿薄之力,宗海還是愿意的。”
許國訝道:“你年紀輕輕,怎么會有歸于田園之意?”
林延潮嘆道:“下官也是情非得已。”
許國忽想到什么,點點頭道:“本閣部似乎明白了,但我聽聞元輔將來退后有意讓你補位內閣。”
林延潮道:“中堂說笑,就宗海這點微末資歷,怎么會有奢求入閣拜相之心,再說元輔也并無此意。”
許國嘆道:“那就可惜了,不過若是我為元輔,必為國家留你。罷了,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許國這話表達了很多意思,但好話誰都會說,聽聽就好。
片刻后宮門大開,當即一名中官來到許國面前道:“陛下有旨,請許閣老,林侍郎到乾清宮暖閣面圣。”
許國,林延潮對視一眼,二人當即入宮。
走到宮里的甬道上,這時下起了一點微末的小雨,林延潮一時心有所感,自己自萬歷八年入值宮里已來,經歷了不少宦海沉浮,不知為何有了許多疲倦。
二人進入乾清宮暖閣。
天子坐在明黃色的御椅之上,行禮之后許國稟事,然后林延潮也將所知稟告了一遍,而張誠,田義,陳矩三位司禮監太監都垂首立在一旁。
天子聽完后神色平靜然后問道:“許先生,你怎么看?”
許國道:“臣以為當務之急是給被抓考生們一個說法,以及會試的如期進行,但其中必有什么疏忽的地方,陛下不如召張鯨問個明白,至于如何處置,最后還是要看陛下圣裁,臣不敢擅越。”
天子點點頭道:“張鯨此事到今天鬧得沸沸揚揚,大理寺評事雒于仁上疏的事,許先生知道嗎?”
許國額頭滲汗道:“臣也是剛到宮里才聽說。”
天子道:“朕也累了,傳旨召張鯨入宮。”
“許先生說自己不擅越,那么就把申先生,王先生也一并召來。”
聽了天子的話,眾人都知道,今日怕是要對朝堂上這持續數月以來的大風波有一個了解了。
眾人在殿一時無話,天子這時候看向林延潮,然后道:“怎么這些事總是與林卿有關?”
林延潮知道天子這話說自己,同時也有警告許國的意思,但許國是宰相,天子畢竟要給他留面子,所以就沖自己發火。
林延潮也知道天子對自己有嫌隙,于是懶得辯什么道:“啟稟陛下,是臣……是臣的過失。”
天子搖了搖頭道:“朕也真是難有的清閑日子。這數日來內閣無人,朕親自處理國事,但六部對朕陽奉陰違,六科甚至還駁了朕的朱批。朕不明白,為何申先生治國時舉重若輕,到了朕的手上怎么就指不動那些官員。是朕才具不如申先生?還是百官只聽申先生的話?”
許國露出惶恐之色。
林延潮也是明白皇帝在吐槽什么,那肯定是廢話,大明這套制度運行到今天,早已經不是明朝初年時,皇帝能說的算的時候了。
為什么天子指不動六部?因為下面的官員早已盤根錯節,誰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官員能把小九九告訴首輔,但敢告訴天子嗎?朝廷的任何決定,都涉及權力的交換,利益的分配,換句話說,天子能平衡好下面各方派別的利益嗎?
連最重要的人事權,天子都掌握不了,下面官員憑什么買你的賬?今天大家聽你的話,明天申時行回來了怎么辦?
所以申時行,王錫爵罷工后,天子發現朝廷中樞基本癱瘓,自己政不出紫禁城。
原先天子還有個沈鯉可以制衡申時行,但現在沈鯉被申時行趕回了老家,六部唯有宋纁可以不買申時行的賬,但他早早看出形勢,自己是獨木難支,一人如何對抗了申時行?故而稱病在家,并且一日一封辭疏的請求天子讓他回老家。
因此扳倒了張居正,馮保后的天子,努力七八年自以為掌控了朝局,但今天他終于發現他就算如太祖成祖那樣勤政一樣控制不了局面,時代不一樣了。總而言之,沒了申時行真的不行。
所以林延潮猜測天子現在的策略就是兩條,要么把沈鯉,王家屏請回來,要么只是徹底廢除內閣,自己親自處理政務,此舉就一定重用張鯨,當然這樣的后果不堪設想。
重蹈劉謹覆轍還是好的,但張鯨的名聲在官員和百姓中已是爛透了。
不久下面中官稟道:“啟稟陛下,張鯨到了。”
“宣!”
張鯨入殿時,林延潮看了一眼,張鯨對自己也是飛快的一瞥。林延潮可以看出他眼底的怨毒之色。
天子還未發問,張鯨即跪下磕頭道:“陛下奴才死罪,奴才死罪。”
“孫承宗是不是在東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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