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四十四章 力駁群雄-《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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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他的苦心變成了這樣,為何一貫對他信任有加天子不肯見他,為何為國為民卻是如此下場。
付知遠滿腔悲憤,一名大臣就如此受辱于言官的口舌之下。
就在這時,他聽得外頭傳來推門聲,四面的嗡嗡之聲卻一下子停止了。
卻說林延潮在門外聽了幾句后,輕哼一聲,當即伸出單手推開門。
林延潮動作也不大,推門之聲也不甚重,但眾言官們都是看了過去。
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林延潮推門后負手而入,立在門前目光從左至右的掃視過一遍。
頓時會揖室因他的出現而鴉雀無聲。
會揖室內布局是如此,首輔王家屏面南而坐,付知遠坐在他的左手側,至于言官們則是左右對座。
林延潮掃了一眼后,大步從言官的目光中邁步至王家屏的面前,微微施禮后,即是坐在了王家屏右手側的空椅上。
王家屏笑了笑道:“本輔召大宗伯來是有幾件事商量,不曾料到因會揖耽擱了,即是大宗伯來了,咱們也可聊一聊漕運的事。”
聞此向來眼高過定的科臣彼,一并起身向林延潮見禮。
“多謝元輔。”林延潮向王家屏稱謝后,然后轉過身看向眾科臣們。
他笑了笑然后道:“漕政之事雖非禮部所掌,但廷議上我與眾輔臣也是商議過幾次。當然本部堂所見與不少人有些不同,這就當作不隨眾以為是非吧。”
“你們也知道本部堂持海漕之意,但海漕不等于要廢除河漕,河漕之糜爛到了今日諸位都是看在眼底!付漕臺打算以嚴刑峻法整治,吾不贊同,漕政糜爛不在于治,而在于法,法不更新,則為弊法,本部堂以為這漕法要變!”
眾言官們對視一言,不敢當即出聲反對。
一人大著膽子道:“大宗伯,這漕法乃祖制,不可輕變。”
林延潮道:“誰說不可輕變,在成化以前,朝廷不許漕船夾帶土宜,但到了成化以后,朝廷允許每船夾帶十石,嘉靖以后,朝廷允許每船夾帶四十石,到了萬歷三年以后,朝廷允許每船夾帶六十石土宜。你們說這漕法不是一直在變?”
林延潮一言之下,眾言官們嗡嗡之聲四起。
一名言官起身道:“允許漕船夾帶土宜,等于朝廷將商稅白予之,平白上使得臨清,崇文稅等鈔關少了許多國入。”
林延潮道:“此言實為正理,眼下漕運之弊,在于以衛領軍,以屯養軍,以軍出運,因名實不符,以不文不武之官,領不商不農之民,此乃國家之大弊。”
“但是運兵又能怎么辦呢?朝廷養了十二萬的運兵,當初運軍有每年屯田所入一筆,行糧所入一筆,月糧所入一筆,但而今運兵屯田盡被兼并,行糧月糧朝廷也從沒有給足。運兵也是老百姓,他們也有一家妻兒老小要養,不讓夾帶土宜讓他們如何養家?你來出個法子。”
這名言官不能答坐下。
一名言官道:“但是付漕臺嚴治漕政,已使得運河上下民怨沸騰了。”
林延潮輕笑道:“民怨也有兼聽偏聽之說,嘉靖四十五年,朝廷于夏鎮開運河,魚沛兩縣百姓罷市抗議,因為新運河不從此過,商販無以生計。”
“身為言官不可只聽下面地方官的一面之詞,或者聽浮言而動搖國是。本部堂倒是聽聞付漕臺到任后,少人拍手稱快,從此不受官吏滋擾。”
林延潮幾句話下,這名言官稱是退下。
下面又有幾名言官上前,林延潮可謂對答如流,他不僅于國朝兩百年漕政如數家珍,而且引經據典,將質疑一一駁斥。
眾言官們說得是啞口無言。
最后倒是王家屏出面道:“大宗伯高才,真是令我等受益匪淺,今日會揖就到這里吧!”
眾言官們早就想開溜了,當即一并起身告退。
眾人離去后,方才力駁群雄的林延潮立即起身與付知遠見禮道:“林某見過老府臺。”
付知遠見林延潮如此,點了點頭道:“多年不見,宗海仍是風采依舊,方才你舌戰群儒真是替我出了一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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