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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九三年(卅一)-《新順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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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說,現在于今來雨軒爭論的“通儒社”內激進年輕人的兩派,分歧也不在于工業、工商業的未來。

    分歧只在于,要不要搞的這么激進,搞均田這種極為暴力的手段。

    可不可以柔和一點,繼續加大子口鈔關,讓各州府為中心,延續原本的手工業基礎,在大順形成一種星羅棋布遍地開花的局面?

    而兩邊的爭論,本質上,還是在爭是“破而后立”;還是“萌芽繼續”。

    均田派認為,內部城市的工商業,基礎是農業的剩余占有,以地租等方式強行扭曲出來的交換價值的糧食,所以上限極低,肯定不行。再怎么萌,也沒啥前途。

    否定均田派認為,均田之后,農民會選擇先填飽肚子,那么豈不是交換價值的糧食會更少?這不但不會造成工商業發展,反而會促會內陸的工商業,因為內地的工商業現在就是靠著地租等農業剩余占有為基礎發展起來的。

    均田派內部的成分,其實挺復雜的。

    甚至可以說,既有極端進步派、激進派;也有大順政治光譜里的反動派、復古派。

    而反均田派內部的成分,更復雜。

    這和大順本身的情況有關。

    既有傳統的、蘇子由批王安石的“王介甫,小丈夫也。不忍貧民,而深疾富民,以惠貧民,不知其不可也”的這套“不可傷富”的思潮。

    也有更傳統的,韓非子說的【今世之學士語治者,多曰:“與貧窮地以實無資。”今夫與人相善也,無豐年旁入之利而獨以完給者,非力則儉也。與人相善也,無饑饉、疾疚、禍罪之殃獨以貧窮者,非侈則墮也。侈而墮者貧,而力而儉者富。今上征斂于富人以布施于貧家,是奪力儉而與侈墮也,而欲索民之疾作而節用,不可得也】這一套“你窮是因為你懶,人家怎么就富,你怎么就窮,救濟貧民豈不是叫人都懶惰”的不分析當時情況、制度、人均耕地等等問題下的刻舟求劍思維。

    還有就是儒家那一套“再封建”的各地、各省、州府自行發展,靠省級關稅和再封建思潮下的各省推舉賢人自治的反動思路——這個反動,是經濟學意義上的,先祖父好容易搞出來了大一統、搞出來了國內統一市場的雛形,居然想要分開,這就算以資本主義的世界市場的思路,也是反動透頂的。

    以及就是從明末泰州學派、再到顏李這邊通儒思想,一脈相承的鄉建、鄉賢思路。

    搞鄉約、搞君子治理、搞學校、以學校為鄉村的政治中心來建設鄉村的那一套東西。當然,泰州學派后期有明顯的宗教化傾向,此時大順這邊支持鄉建學校鄉約這一套的并沒有宗教化傾向而已。

    至于說對于科舉改革這件事本身,兩派并無分歧。因為他們雖然叫“通儒社”,但實際上這純粹是個挑釁的名稱,取得就是“雜學不為通儒”這種狗肉上宴席、野味做犧牲的反諷。

    包括說,對于科舉制改革、以及整體上的“考試制度選拔人才”的方式,兩派都認可。

    只不過,此時均田派的憤怒,源于均田派認為,大順改革的最后機會失去了。

    即以通過變法、改良等辦法,而完成均田、或者說農業盈余強制儲蓄強制工業債券和移民債券等來完成遷民的可能性,沒了。

    他們并不反對科舉改革,反對的是這個時間點搞這個。

    就像是一個人餓極了,不給個饅頭,卻給一碗水一樣。不是說不喝水就行、或者說不用喝水,而是說時機不對。

    這種憤怒和不滿,說到底,其實原因很簡單——這群人把中西部地區的人,也當成人而已。

    否則的話,其實沒什么憤怒和不滿的。

    既不需要救亡圖存。

    也不需要追英超法。

    而且,本身,長江口地區的自然條件在那擺著。

    老馬說:【在大宗海陸貿易中心……工場手工業找到了國外市場的基地,因而可以說,生產自然而然地以交換價值為目標】

    伴隨著大順下南洋、伐日本、打一戰,這種純粹以“交換價值為目標的生產”,自發就可以演化為大工業。

    可以說,大順之前的手工業,確確實實是靠地租等農業剩余發展起來的。這是基礎、底子。

    而這個底子,本身就可以認為是一種以交換價值為目標的生產,雖然有點畸形,不過生產力本身作為文明成果是發展起來了。隨后的對外擴張,通過擊敗了西歐的商業資本,擴大了市場,繼續發展下去,松蘇地區做世界的工業中心和金融中心,肯定是沒問題的。

    問題在于,“小康”和“大同”,這種文化浸潤之下,對于那種【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的追求,這里的“大同”,就算說不包括其余人,那么中西部地區的兩億多百姓,總是要包含在內的吧?

    這種傳統思維和文化,肯定是潛移默化多有影響的。

    歷史上,哪怕到了八國聯軍都進京城了,很多留學生的思維,還是琢磨著“大同”的。

    以至于有人寫文章狂罵。

    所謂【新學學生,善講大同,學我國人之無民族思想至于極點。遠者不論矣,試讀最新之議論類,皆主有世界大同、并無東亞、西歐之區別】

    【此種臭談、此種賤奴、欲得而撲殺之】

    當然這種純粹就是小資產階級的那種以“抽象的永恒正義”為基礎的世界公民的想法。

    但也足見那些先輩的傳統思維,會像鬼魂一樣縈繞在后人頭頂,并且在變革期迷迷湖湖地如老馬所言學了點外語腦子里就先想著用本國語言翻譯一下,這種翻譯是潛意識的很難阻擋的。

    而大順這邊此時這些均田的激進派,他們大多數還是“空想社”,甚至是“主觀社”,迷迷湖湖,腦子里模湖地有點意識,但“主觀”上的意識距離科學的分析還差的遠,甚至很多“主觀”上社的,實質上的路線則可能是極為反動的。

    這都很正常。

    于此時,他們就是覺得,既然說天下內的那些非長江口、非沿海、非扶桑早期移民的那些人也算人、也是百姓,那么總要有個具體的路線,讓那些人的日子也好過起來。

    主觀上這樣想。

    具體怎么做,他們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簡單綱領,亦即所謂的此時大順之顯學。

    只不過,他們終究太年輕。

    講道理,他們懂道理。

    講科學,他們也懂科學。

    但,他們不懂皇帝。

    既是爭論到了“買櫝懷珠”、何為櫝、何為珠的問題,主持這一次學社討論會的前輩,終于發話了。

    說是前輩,劉玉沒跑路之前,他也就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跟著劉玉在山東黃河河道上干了幾年。

    那時候也頗受劉玉喜愛,只是后來并不曾繼續仕途,反倒是在這里組建了通儒學社。一些“托名之偽書”也多由此出。

    這么多年過去了,曾經的小伙子,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單從年齡上看謂之前輩名至實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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