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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九三年(卅四)-《新順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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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甩手派,亦即意圖將內地做殖民地,朝廷只保留商稅關稅,把內地的麻煩事交給內地半自治的,李欗更不可能接受。

    故而,這才催生了他要搞科舉改革、要興辦學堂,試圖解決這件事,從根上把這種可能把好好的大一統王朝,混成個偏安一方的殖民地母國的可能給滅殺。

    天下一統,其實一共九個字。

    【書同文、車同軌、行同倫】。

    甭管科舉考試到底考什么內容,到底是哪一派的儒學、亦或者哪一派的百家學說,總歸要天下都一樣的學問,否則這天下早晚要出事。

    這也就是李欗認為顯學一派的想法有可取之處、但不可用的原因:顯學一派,也是講【尚同】、講【**同風】的,這最起碼是個“有天下氣度的學說”——顯學一派是站在天下的角度考慮問題的,而且是堅決反對搞成這種殷商以經濟和軍隊做天下共主的模式的——只是站在皇權的角度,認為顯學的手段過于激進,雖然天下保住了,但皇權可能沒了。…

    簡單來說,李欗所謂的“除舊布新、天下一統”,是既要天下、又要皇權。

    因為現在畢竟盛世,這不是說李欗這皇帝就覺悟高,而是大盛世之下沒聽說要主動在天下和皇權中二選一的,總歸還是琢磨著要兩個都要。真要是混成了某種衰亡在即的局面,李欗也未必不會只要皇權、只想當皇帝而不管天下,甚至干出一些借兵、當兒皇帝、給人當守土官長的事。

    至少,他覺得,使使勁兒,抓住那一線生機,還能“我全都要”。

    當然,也實在是到了不“除舊布新”不行的時候了。

    再不繼續變法,李欗擔心他死之后,真混成了依靠先發省份搞對內殖民、讓內地自治不管內地貧困災禍只要當商品傾銷地即可的模樣。

    這也不是他心懷天下蒼生,而是知道這么搞,非要把顯學一派中有“天下”、“蒼生”這等大情懷的人,逼成反賊,最后真容易把他家祖墳都給刨了,自己甚至要混個遺臭萬年的名聲。

    他現在要當“進步的皇帝”,要談天下、談蒼生,為的就是為了讓那些心懷天下的時代英豪,還能跟著他走、至少還存著改良的幻想。真把這群人給逼得徹底失望,那真是要出大事的,尤其是經歷了劉玉改革幾乎全程他,似乎竟以一人之力而至這幾十年間天下大變的現實,讓他心有余季——萬一出幾個這樣的人物,徹底失望,放棄改良變法而去當反賊,那得什么樣?

    伴隨實學興起,對未來的憧憬不再是空泛的三代之治的模樣,而有了更具體的期待。

    那么,這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又不可能全都是為求功名利祿之輩、為當官可以隨意把卵割掉之人,一旦這些掌握了先進知識而又有天下之大志的人,發現朝廷和他們的理想越來越遠,這群人徹底失望之后,萬一真的去內地的貧困地區發動起義,那事可就大了。

    這群人,李欗很清楚,和過去大不相同。因為他們有綱領、又明確的對未來的構想、并且更可怕的是在這些綱領中均田只是個手段而不是當成最終目的。

    這就和過去大為不同。

    是以,顯學一派的激進改革,未必要用,但至少要做出改變,示意不是不進步也不是不想著未來,而是方法方式可以再商量。

    但是,要真是玩成放棄內地治理只把內地做商品傾銷地的模式,那很大一群本還可以“跟著興國公去修黃河”的人,多半發現朝廷壓根沒有修黃河的意思,那他媽的還修個屁,先把這腐朽王朝埋了再修吧。

    鑒于此,李欗怕皇子還是不能掌握精髓,遂又問道:

    “朕問問你,若行科舉改革,興辦學堂。你說這興辦學堂、發給教師先生的錢,是地方如過去火耗事自行加助學捐?還是應由朝廷國庫出資?”…

    “朕再問問你,若為興實學,是直接廢棄科舉選拔,只用先發各處之實學人才?還是廢科舉之舊學,而保留科舉考試選拔、朝廷編制人才、同鄉回避為官壓制紳權之舊法?”

    皇子很自然地先避開了第一個關于錢從何來的問題,先從第二個問題回答。

    “兒臣以為,若為興實學,自然還是只改科舉之內容、而留科舉之形式。分科為科舉、八股為科舉、三舍亦為科舉。無非‘勤勉好學,學而優則仕’而已。”

    “使科舉與學校一貫,則實學將不勸自興;而若科舉與實學分途,則學校必有名無實。”

    “何者?利祿之途,人之所趨;繁重之業,人所畏阻。”

    “若學實學可通利祿,則實學必興。即便昔日興國公辦實學,亦是因為海軍、殖民、商貿、工場等等,無中生有,造出許多過去沒有的利祿之途,于是實學方才興起。”

    “若是只為興實學,考試選拔之法,萬不可廢。”

    “至于朝廷網羅人才、同鄉回避、官壓紳權等等舊法……兒臣以為,正合父皇所問‘錢從何出’的本意。”

    “如辦學堂,若是地方征收助學捐,則一來必如前朝三餉之舊事;而來紳權必日膨脹。若無地方支持,便辦不出學堂;而學堂之教師等等,又皆賴地方鄉紳存活,日后怕不是要如復古儒生所謂‘學校議地方政’之臆想,竟真再封建。”

    李欗點頭贊許,笑道:“吾兒終不是那等迂腐空談之輩。”

    “朕所謂,除舊布新、天下一統,這就是帝王之精義。”

    “除舊布新,乃防革命。”

    “天下一統,乃防封建。”

    “二者缺一,則帝為不帝、皇不為皇。”

    “顯學一派,激進過甚,無君無父。”

    “鄉紳舊古,暢談三代,實欲封建。”

    “然而。”

    “顯學一派,囿于興國公之舊刻痕,欲辦成事,必要強大的國家機器,是以他們不到萬不得已、全然絕望時候,多半還是會如興國公一樣最后跑去修黃河河道。”

    “是以,他們是可以利用的。但面上總要做出一副‘進步的天子’的模樣。”

    “如興辦學堂。”

    “于大義,此進步也。”

    “于小利,多招教師,國庫給餉,若過去養幾十萬廢物生員無二,他們也多支持。”

    “這件事,便可從‘守舊、進步’之爭,變為‘進步先邁左腿還是先邁右腿’之爭。”

    “是先興實學?”

    “還是先均田遷民墾殖東進?”

    “雖然,實質上,兩者并不矛盾。均田征稅墾殖東進,一樣可以興辦學堂。”

    “但,這便叫無中生有。把兩件明明不矛盾的事,強行對立起來,如此便可分化顯學各派。”

    “韓非言:世之顯學,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張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顏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凋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孫氏之儒,有樂正氏之儒。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鄧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后,儒分為八,墨離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謂真孔、墨,孔、墨不可復生,將誰使定世之學乎?”…

    “此謂之,分顯學也。”

    “顯學者,變革之學也。”

    “凡變革之學,無限可分。”

    “為人君者,萬不可一聽‘變革、進步’等字眼,便覺可怕。而是應該因勢利導,分顯學若儒墨八分三離,而扶一支為正學。”

    “昔日儒分為八,而最后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尊的又是哪一支?哪一支才是正學呢?那一支正儒,若孔丘復生,認嗎?”

    “始皇帝焚書坑儒,最后還不是儒家獨霸?但獨尊之儒,和先秦之儒,難道一樣嗎?”

    “大禹治水,言堵不如疏。但可不是說,堵不如大水漫灌。而是說,要順勢而為,叫河水走大禹想讓它走的河道,這才叫堵不如疏。”

    “既不是如其父鯀,死保原來的河道,最終身死。”

    “亦不是任憑大水漫灌,沖個三五十年,自然也就有新河道了。”

    “如今天下事,非要做到這一點,方能從尋得那一線生機。”

    “難矣、難矣。勉之、勉之。”

    “若如大禹治水,其道為何?其道,似乎很簡單,不過水往低處流而已。以道衍術,方能成事。不知此道,萬事休矣。”

    “是以,朕還是叫你多讀讀書,尤其是一些偽托興國公之名而大談階級、生產、資本之類的書。”

    實際上,皇子這樣的書還真沒少讀。

    既是讀過,皇子便道:“父皇教誨,兒臣牢記。只是,若讀這些書,顯學一派的那些政策,似就大有道理。”

    “昔日,徐光啟談《幾何原本》,言:有四不必:不必疑、不必揣、不必試、不必改。有四不可得:欲脫之不可得、欲駁之不可得、欲減之不可得、欲前后更置之不可得。有三至三能:似至晦,實至明,故能以其明明他物之至晦;似至繁,實至簡,故能以其簡簡他物之至繁;似至難,實至易,故能以其易易他物之至難。易生于簡,簡生于明,綜其妙在明而已。”

    “而類《幾何》之邏輯,則必要兩個條件。”

    “其一,假設必須以基本公理為前提;其二,以此前提推理運算,嚴絲合縫、邏輯分明。”

    “以此而論,顯學一派的均田、遷民、墾殖、工業等政策,便不是因為圣人說過,而是通過推理運算得出的嚴絲合縫的結論。”

    “以此而論,此勢不可免。實學既興,顯學之策也必大興……”

    李欗聞言仍舊一笑,道:“此言得之。但朕問你,本朝制度,不比日本朝鮮,土地買賣皆由地契、王朝更替亦不過改正朔易服色。便是之前均田,那么只是均了田,可改了土地所有制?均田可以,但改土地所有制不行,其中區別,你可清楚?”

    這其中的區別,皇子當然分得清。因為之前儒家復古派爭論的問題,以及王莽改制等一系列歷史上的操作,不是均田這么簡單,而是要動所有制的問題。這個問題在大順是非常容易分出區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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