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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杲道：“高麗王侵我家園，已然自食惡果，但高麗是大遼的屬國，我們不敢自作主張，此地現(xiàn)在由獻宗的后人執(zhí)掌，還望陛下賜予國書，冊封新王！”

    剛剛死去的那位高麗王，十幾年前篡弒成功后，以“前王有病禪讓”為由，通報宗主國大遼，獲遼道宗耶律洪基冊封為特進、檢校太尉、中書令、上柱國、高麗國王，食邑一千戶。

    以遼國對于高麗的控制，實際上決定不了國家內(nèi)部的王權(quán)更迭，但新王上位都要取得宗主國的首肯，在名義上俯首稱臣。

    如今完顏杲的請求，也代表著高麗依舊臣服于大遼，甚至都不算亡國，只是國內(nèi)政權(quán)更迭。

    蕭兀納和耶律得重聽得臉色微變，警惕非常，最好面子的耶律延禧卻嘴角勾起：“嗯，若真是如此，倒也怪不得你們，只是這般，你女直又想求什么？不會上下白忙活一場吧？”

    塞外人最重利益，問的也很直接，完顏杲聞言咬了咬牙，突然伸手將外袍褪下。

    他的舉動頓時引發(fā)了殿上斡魯朵的警惕，但很快又露出了怪異之色。

    因為這位女真大漢的里面，居然穿著高麗人的服飾，他高聲道：“我族一直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間，生活困頓，苦不堪言，近年來進獻之物稀缺，心中更是惶恐不安，還望陛下憐憫，容我族遷往高麗，這便是最大的所求！”

    這個消息已經(jīng)有所流傳，可真正從完顏杲這位女真使者口中說出，殿內(nèi)還是生出騷動來。

    女真有大大小小數(shù)十個部落，這要真是遷徙，可是大事！

    但不少遼人官員，也表示理解。

    在穩(wěn)定與文明方面，農(nóng)耕民族向來遠大于游牧民族，而游牧民族又大于漁獵民族。

    女真就是漁獵民族，所謂白山黑水，就是“生女之地有混同江、長白山，混同江亦號黑龍江”，也就是長白山和黑龍江之域，在這個年代，條件真的太艱苦了。

    且不說大遼以前占著燕云之地，是半農(nóng)耕半游牧民族，即便他們現(xiàn)在被逼回長城之外，也看不上女真人的地盤，同樣的道理，高麗所占的朝鮮半島不算什么好地方，但還就比女真強。

    所以聽著這位的請求，打量著這位的裝扮，耶律延禧臉上露出笑容：“占了高麗的土地，奴役著高麗的子民，還穿著高麗的衣服，你們是想這樣報復(fù)么？但別說……還挺合身的對嗎？”

    這話引起殿上一片笑聲，譏諷之意滿滿。

    完顏杲身材高大魁梧，那高麗服飾卻明顯小了，套在身上顯得緊繃滑稽，明顯是故意為之。

    你們打了勝仗又如何，不還是要卑躬屈膝，搖尾乞憐？

    蕭奉先笑得最大聲，因為女真人從高麗王城掠奪的寶貝，不少就送入了他的府中，這位如今又漸漸得寵的外戚趕忙道：“陛下寬宏，調(diào)停高麗與女直之間的紛爭，讓你們重歸于好，情同一家，傳揚出去，也是美事啊！”

    耶律延禧微微點頭，挺喜歡“調(diào)停”這個說法。

    歷史上女真與高麗開戰(zhàn)的過程中，遼國還真的出面調(diào)停過，并且偏幫的是女真。

    因為這個時期的女真十分乖順，遼國一名叛將逃入女真地盤，鼓動他們一起反抗契丹統(tǒng)治，完顏婁室二話不說將之殺死，交給官員，博取信任，遼國當然信任這般忠臣。

    此時女真服軟的態(tài)度也放得很低，耶律延禧臉上露笑，倒是真的心動了。

    自從做了那個噩夢后，他對女真人仇恨敵視的同時，又涌起一種擔心噩夢成為現(xiàn)實的驚懼感。

    而先鋒受挫，越接近女真的地盤，驚懼感就愈發(fā)占據(jù)上風，居然有種棄軍逃跑的沖動。

    當然那種行為太愚蠢了，他不會真的去做，但現(xiàn)在女真人離開遼國，將目標瞄準高麗人的地盤，不需要承擔戰(zhàn)敗的惡果，又對國內(nèi)有了交代，豈不是兩全其美？

    如此種種，讓耶律延禧的心中十分意動，但這等大事，還是不可能當場應(yīng)下，這位遼帝擺了擺手：“容朕考慮，你退下吧！”

    完顏杲樂得拖延時間，又恭敬地叩了叩首：“是！”

    眼見著這位被帶了下去，蒼老的聲音立刻響起，蕭兀納出面道：“陛下，女直賊子勇猛善戰(zhàn)，能屈能伸，此前已露鋒芒，如今故作姿態(tài)，只是想要收整高麗國力，以作后援，萬萬不可養(yǎng)虎為患啊！”

    耶律得重也道：“陛下，女直自恃強兵，野心勃勃，這等惡民今日滅了高麗，來日定會來攻打我大遼，以作侵吞，萬萬不可給其喘息之機啊！”

    殿內(nèi)不少臣子紛紛點頭，出面附和。

    蕭奉先見機不妙，趕忙道：“臣以為不然，高麗之地，不擅養(yǎng)馬，女真最厲害的騎兵到了高麗后，就無用武之地，如此不出數(shù)年，他們的戰(zhàn)力自會衰退，到時候若有不臣之心，我大遼天兵一至，定能將之剿滅，如若乖乖臣服，與高麗之民也無二致，此為上戰(zhàn)伐謀，令敵人不攻自破，何必再動干戈呢？”

    這番話讓更多臣子，尤其是不少契丹貴族贊同，也紛紛出面道：“陛下，各部輾轉(zhuǎn)南朝西夏，也已是久戰(zhàn)疲憊，女直賊人想要喘息，我遼軍也要修養(yǎng)，等兩方休整，難道我大遼數(shù)十萬天軍，奈何不得區(qū)區(qū)數(shù)千女直賊人？”

    主戰(zhàn)派和主和派的臣子各執(zhí)己見，居然是主和派的人數(shù)占據(jù)上風，耶律延禧越來越心動，正要趁機宣布議和，殿外突然傳來急報：“大燕派來國書，奉予陛下！”

    殿內(nèi)頓時一靜，露出警惕的同時，又難免復(fù)雜。

    曾幾何時，燕云還在大遼的掌控之中，提供著充足的糧草，是為五京道里面最富饒的南京道，如今卻成為了別人的地盤，稱王建制，分封百官，大燕更是成為名義上的國家。

    有這等強鄰，壓力無疑巨大，若不是之前燕云的表態(tài)，直接驅(qū)逐女直使臣，遼國高層都不敢放心地來到東京道，以致于對這封國書一出，耶律延禧的語氣里都有幾分急切：“速速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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