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看到父親垂垂老朽的模樣,嚴世蕃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夏言。 當年夏言與嚴嵩是同鄉,嚴嵩特別巴結夏言,多次精心準備,邀請夏言來府上作客,結果夏言要么不答應,要么答應之后,到了約定的時間又推脫有事不去,使得嚴嵩備好的珍奇美食統統浪費。 最為過分的一次,某天快要下班了,眼見沒借口好找,嚴嵩才敢開口邀請,夏言才答應下來,結果赴宴后,剛剛入座,喝了三勺酒、一勺湯,沾了沾唇,夏言就起身揚長而去,全程竟沒有一句交談。 嚴嵩不止一次對身邊人說過,「吾生平為貴溪所狼籍,不可勝數,而最不堪者二事」,他這輩子被夏言羞辱的次數多到數不清,最不堪忍受的有兩件,這就是其一。 嚴世蕃自然也懷恨在心,正好那時嘉靖將「沉香水葉冠」賜下,夏言居然不戴,嚴嵩每次出朝不僅戴上此冠,在他的建議下,更是特意用輕紗籠住,以示鄭重。 果不其然,嘉靖對于忠直的夏言越來越不喜,最后夏言倒臺不說,更是成為大明開國以來第一位被處決的首輔,當時嚴世蕃還興高采烈地去看行刑,嚴嵩則順理成章地出任首輔,掌控朝政。 但嚴嵩畢竟年紀大了,嚴世蕃想到夏言的結局,同樣也開始擔心起來,如果父親病倒,那再高明的手段,也無以挽回局面。 而那顯然是外界許多反對嚴黨的朝臣,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尤其是那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卻同樣入了閣的徐階…… 所以此時看著嚴嵩的老態,嚴世蕃頓時理解接受陶世恩請帖的理由,腳步放輕,走到面前。 嚴嵩耳朵早就背了,直到鄢懋卿捏腿的勁道稍稍發生變化,才睜開眼睛:「東樓來了……」 嚴世蕃上前,親自幫老父捏腿:「父親累了,就早早安歇吧!」 嚴嵩捏了捏眉心:「精力疲敝,一日不如一日了,剛剛陶天師倒是送來了「回元丹」……」 嚴世蕃目光一閃:「陶仲文如今與那李時珍對抗,正在廣結盟友,不敢造次,可以服用。」 嚴嵩眉宇間露出不堪回首之色,喃喃低語:「老夫是真的不想吃丹藥啊……」 鄢懋卿趕忙垂下頭,這背后的理由,人人都知道,卻又不敢說,嚴世蕃則想了想道:「可以讓李時珍為父親調養身體,此人定是比陶仲文還厲害的,不然無法逼得那位天師如臨大敵……」 嚴嵩輕輕搖頭:「從東南局勢來看,此人所圖,比起陶仲文更大啊!」 張經、李天寵和胡宗憲,知恥而后勇,正在東南練兵,地方勢力的膨脹,讓嚴嵩隱隱有些不安,想起來趙文華之前提及的事情,那位神醫可能是這群臣子的后臺。 嚴世蕃也立刻明白老父說的是什么,冷笑道:「父親信趙文華所言?那李時珍若有染指朝堂之意,早就入京了,哪會等到現在?」 嚴嵩慢吞吞地道:「早來未必得陛下看重啊……」 嚴世蕃自認為對嘉靖極為了解:「錦衣衛東廠齊出,都沒有把人請到京師,已是惹得陛下惱怒,想要博得上寵的,沒人敢這么做……依孩兒之見,此人專心修行,并不在乎世俗名利,若能上位,其實比陶仲文更好應付。」 想到嘉靖極度自負的個性,確實不是受脅迫之人,除非***大軍兵臨北京城下,嚴嵩也微微點頭:「若真是閑云野鶴,陛下都請不來,你能請來?」 嚴世蕃自信地道:「人生在世,總有喜好,閑云野鶴之輩也不例外,否則一輩子藏在山林里不出來就是,到時候孩兒自有法子!」 他盤算著:「陛下不是想要李時珍和陶仲文相爭么?我們也能讓他們爭相為父親醫治,讓父親得享天年,長命百歲!」 年紀大的人,沒有不希望長壽的,嚴嵩自己也擔心眼睛一閉睜不開來了,聞言笑了笑:「長命百歲?還干二十年,有些人就會恨死我們了!」 嚴世蕃冷冷地道:「只要坐上這個位置,哪有不遭恨的,就讓他們恨,卻什么也做不了!」 嚴嵩輕輕擺了擺手:「你啊,戾氣太重,早晚會吃虧,陶世恩你若是看不上,就讓景卿去赴宴,至于別的……我們靜觀其變就是!」 景卿是鄢懋卿的表字,這位一直插不上話的干兒子馬上應道:「是!」 再聊了些嚴黨官員的重用提拔,嚴嵩露出疲倦之色,嚴世蕃不再打擾,起身離開。 回到別院,正準備去一口氣寵幸十七十八十九房小妾,管家又上前,遞上請帖:「少爺,陸都督的請帖。」 嚴世蕃笑著接過:「陸東湖回京就來請我……咦?今日有空便入府一敘么,何事如此匆忙?」 他和陸炳一個號東樓,一個號東湖, 還是兒女親家,想到陛下最親近的大都督,平日里都跟自己稱兄道弟,相交莫逆,嚴世蕃愈發看不上端著架子的陶仲文,再度拋下望眼欲穿的小妾:「備轎!」 進了陸府正堂,雙方見禮入座。 而剛剛飲了一杯酒,陸炳就開門見山:「東樓,此事不關乎朝堂,只在你我之間,我要陶仲文死,你幫不幫我?」 嚴世蕃喝酒的手頓了頓,眼中精芒一現,直截了當地回道:「幫!」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