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海瑞從上鎖那一刻起,就沒有正眼看一下這些人,此時站在門檻前,只見火把搖曳,身前身后都是勁裝釘鞋的腳,耳邊則傳來陰惻惻喝聲:“想過去?跪下來,爬過去!” 對此羞辱,海瑞恍若未聞,慢慢轉過身子,背向院門,抓住鐵鏈后在門檻上坐下去,然后抬起雙腳,移動身子把腳移向門檻外,又抓住鐵鏈,自己慢慢站了起來。 提刑太監臉色立變,東廠檔頭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神里的擔憂。 這種方式不出奇,換一個環境,正常的旁觀者都能想到,但在此情此景下,任誰背著這副枷鎖,就算是當朝一品大員,恐怕都懵了。 此人如此表現,說明是真的不慌不忙,沉靜如水。 “想要從這樣的人嘴里問出話來,怕是難了……” “若是問不出來,我們得吃掛落啊!” 且不說東廠上下的擔心,這邊海瑞出了家門,挪移著向著囚車走了過去,全程配合。 終于有番子上前幫忙了,一邊一個提起瘦削的他,送進囚車內,朝著詔獄推去。 錦衣衛沒有參與緝拿,但審問的過程是肯定要經手的,畢竟現在東廠根本沒有強干之輩,人手還被分出,用來做了另一件事。 說來也巧,囚車抵達宮城前,正要往詔獄的路上拐,就見不遠處前呼后擁,又一群東廠之人擁著一位,也剛剛抵達。 “那就是揭下皇榜的奇人?怎的是個女子?” 個頭高的遙遙張望,在燈火的映照下,隱約看到正中是一位女子。 只是短暫的議論后,東廠上下就閉上了嘴。 因為此女看似被簇擁在正中,卻又好似根本不在此間,周身籠罩在一層盈光中,飄然若仙,圣潔無塵。 至今所見,除了昔年那位氣清神秀,謫仙臨塵的天師,再無人有這般氣質。 “趕緊走!” 為首的提刑太監,更覺得自己這伙押解犯人的,根本不該出現在這里,沖撞了這位仙子,趕忙要換道。 然而令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眼前一花,那女子突然出現在囚車前,靜靜地端詳著海瑞。 海瑞根本不關心什么皇榜,哪怕這件事在京師鬧得沸沸揚揚,在他看來也是嘉靖一意修玄,走火入魔的鬧劇而已。 天子腳下,新年之時,饑寒而死的百姓倒滿在大雪之中,遠方的關中大震更不知死傷多少,可憐大明子民苦上加苦,多少死于苛政,多少死于饑寒, 活人不顧,反倒超度死人…… 何等荒謬! “是你?” 可眼前突然出現的這個白玉無瑕的女子,卻是讓海瑞怔住,因為早在年前,此女就出現過,對著自己頷首微笑,然后于漫天風雪中消失不見。 那時雙方未有一句言語,如今自己為階下囚,隨時可能身死,而女子揭下皇榜,若能解圣上之憂,自然青云直上,榮華富貴。 此時境遇迥異的兩者相見,對方卻主動上前,甚至開口稱贊:“樸實剛健,大巧不工,放眼世俗,有拯救蒼生之愿者,唯汝心志最堅,可托重任!” 一雙雙驚詫莫名的視線聚集過來,海瑞抿了抿嘴,沉聲道:“我不認識你。” 女子微笑:“無黨無私,自然不識,吾名玉凈,真武座下,汝今識得了。” 此言一出,海瑞還未反應,旁邊想要阻攔,又莫名不敢的東廠上下,已是變色。 真武座下? 真武帝君的名號,對于大明臣民來說自然無人不知,武當山能有那么高的地位,也是因為供奉真武大帝,現在真武座下的神女居然現世? 換做以前,他們是不信的,這事太玄奇了,但東廠也有消息靈通之輩,想到近來武當山確實有神仙現跡,連此前破滅倭國的天師都至神山,不再回京,若說真武大帝顯靈,還真有可能…… 海瑞對此卻是凝眉,無論對方是真是假,與他都無關系,可對方言辭鑿鑿,卻令他莫名感到一絲古怪。 “此番言語,有何意圖?” 海瑞對于自己如今的遭遇,是早早就預料到的。 臣子規勸行差有偏的君父,本不該直接上《治安疏》,行如此決絕之事,但海瑞權衡許久,卻是別無他法。 因為造成如今的局面,并非一人之害,而是從太祖高皇帝就隱隱種下了惡果,將孟子牌位搬出孔廟,便是不認同“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治國至理,專行一君獨治。 后置內閣,視同仆人,設百官,視同仇寇,說打就打,要殺便殺,再授權柄于宦官,以家奴治天下,將大明兩京一十三省,視同朱姓一家之私產。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