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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部衙門里亂成一團(tuán)，偏偏尚書元九鼎平步青云，前往勤政殿議政去了，坐堂的寧侍郎在這種事情上可不敢做主，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足足一刻鐘之后才冷靜下來，派人從后門出去，前往勤政殿找元尚書，又強迫一名小吏出門打聽一下：廢帝不老老實實在家里閉門思過，來禮部做什么？

    小吏大義凜然地走出來，沒一會就跑了回來，向?qū)幨汤啥Z數(shù)句，寧侍郎大怒，叫來主爵司郎中，劈頭蓋臉一通責(zé)罵，郎中面紅耳赤地一個勁兒道歉，最后又將問題拋了回去：“寧大人發(fā)話吧，屬下一點不差地照辦。”

    寧侍郎被咽得說不出話來，門外等著的是大楚定鼎以來的第一位廢帝，該受到何等待遇從無先例，最關(guān)鍵的是，誰也不知道朝廷的真實意圖，對廢帝太好太壞都可能是重罪。

    寧侍郎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繼續(xù)痛罵主爵司郎中：既然知道有這樣一件麻煩，為何早不上報？

    郎中還是一個勁兒地承認(rèn)錯誤并道歉，趁上司火氣減弱的時候，小心地提醒：“大人可能沒注意到，屬下昨天遞交的公文里已經(jīng)說了這件事，倦侯昨日才獲封。相關(guān)事宜總得花點時間。”

    寧侍郎又被咽住了。心中埋怨倦侯行事不得體。身邊的小吏輕聲說：“據(jù)倦侯總管聲稱：侯府里一貧如洗，米面油柴樣樣皆無，倦侯餓了一天，所以才來要求東西。”

    寧侍郎的怒火又轉(zhuǎn)向主爵司郎中，“廢物，你想餓死他嗎？誰給你的旨意，就算……也得將侯府封住啊，怎么能讓他出來呢？”

    郎中不住地點頭。“大人說的對，大人說的對……”

    寧侍郎坐在那里想主意，突然反應(yīng)過來，厲聲道：“這可不是我的主意！”

    就算要將倦侯府封堵，也不是禮部的事情，寧侍郎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暗生退意，官場險惡，走得好好的，不知從哪就會打來一悶棍。

    衙門口。韓孺子已經(jīng)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坐在馬背上有點疲倦。可還是將身體挺得筆直，而且觀察周圍的人對自己的反應(yīng)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數(shù)名門吏都退進(jìn)了門檻后面，探頭探腦，十名兵丁卻不能撤離職守，只好昂首挺胸，一動不動地互相望著，余光卻都向外瞥。

    禮部是大衙門，來往公辦的人不少，這時沒一個人敢從大門進(jìn)去，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相臨的衙門里跑出不少人，混在一起往這邊觀望。

    “從此以后，大家更會將我視為昏君了。”韓孺子知道，自己的形象怕是很難扭轉(zhuǎn)了。

    “既然朝廷說你是昏君，你就應(yīng)該老老實實當(dāng)昏君，并且利用這個名聲給自己撈點好處。”楊奉一點也不在意形象，沖著禮部大門口喊道：“為什么還不出來人？倦侯不是朝廷分封的列侯嗎？禮部克扣器物，到底被誰貪了？”

    門口的幾名官吏跪下，沖楊奉作揖，無聲地求他不要亂喊亂叫。

    楊奉又向遠(yuǎn)處看熱鬧的人大聲道：“待會咱們?nèi)舨恳旱摗⑷プ谡f法、去刑部告狀、去吏部要人、去工部要木料，侯府都破成什么樣子了，沒人管嗎？再去兵部……去兵部喝茶。”

    他點一個部司，遠(yuǎn)處就跑走一批人，沒多久，對面看熱鬧的人幾乎跑光了。

    韓孺子尷尬不已，只好對張有才和杜穿云苦笑。

    張有才卻不在乎，還一個勁兒地攛掇，“被褥，府里的被子薄得跟單衣一樣，炭，府里一點炭也沒有，絲綢布匹，倦侯難道就只穿這一套衣服？”

    杜穿云也不落后，“馬，多要馬。”

    一隊騎士從遠(yuǎn)方駛來，最后一撥看熱鬧的人也跑了。

    騎士衣甲鮮明，一看就是皇宮宿衛(wèi)，可他們顯然不是來送馬的，一到禮部大門口就將倦侯和三名太監(jiān)團(tuán)團(tuán)包圍，那些守門的兵丁倒拖槍戟跑進(jìn)門，和官吏們一塊躲進(jìn)堂內(nèi)，若非大楚律法嚴(yán)明，他們會連大門也關(guān)上。

    張有才害怕了，靠近杜穿云，不敢再吱聲。

    韓孺子心里多少有點怯意，臉上卻能保持鎮(zhèn)定，身板也是越挺越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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