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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劍仙”杜摸天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將一封只有幾個字的書信交到倦侯手中。

    自從倦侯從軍北上，杜摸天送走了孫子杜穿云，自己就搬出了倦侯府，每日里與京城知名的豪杰往來，日子過得倒也愜意，十幾天前，侯府的賬房老太監(jiān)何逸突然找上門來，請他喝酒，大醉之后，交給他一封信，并傳達了倦侯夫人的請求。

    也就是從那時起，杜摸天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跟蹤，他沒有立刻出發(fā)，多等了兩天，繼續(xù)呼朋喚友的生活，直到得罪了一位江湖中地位頗高的豪杰，不得不“逃”離京城。

    一路上，杜摸天得到了不少江湖舊友的幫助，也受到多次阻撓，甚至遭遇過兩殺暗殺與一次公開挑戰(zhàn)，杜摸天必須遵守江湖規(guī)矩，于是接受挑戰(zhàn)，卻沒有獲勝。

    “一劍仙”畢竟老了，接連數(shù)日的奔波耗盡了他的精力，在比武時敗給了對手，只能選擇返回京城。

    因此，將書信交給韓孺子的人不是杜摸天，而是他在比武之前托付的一位朋友。

    這人二十來歲，隨身沒有通關(guān)文書，不知怎么混進了神雄關(guān)，在衙門前逡巡半日，不找任何差人或衛(wèi)兵通報，直到黃昏時分，見到隨同鎮(zhèn)北將軍出府的孟娥，他才上前開口。

    孟娥化名陳通，穿著打扮以至容貌舉止都與男性衛(wèi)兵無異，偶爾開口，別人也聽不出破綻，跟隨鎮(zhèn)北將軍多日，從未被任何人認出來，送信的年青人卻一眼認定這是一位“江湖人”，遠遠地抱拳喊道：“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兄臺可否賞口飯吃？”

    孟娥吃了一驚，止住準備抓人的衛(wèi)兵，將此人請進府內(nèi)，詳細問明之后，帶他去見鎮(zhèn)北將軍。

    青年直身不拜，將韓孺子上下打量了幾眼，交出書信，轉(zhuǎn)身就走。

    韓孺子想要挽留，被孟娥阻止，“你不是江湖人，用不著跟他們打交道。”

    如果有時間，韓孺子真想問問一心想要復(fù)國的孟娥算什么江湖人，那些行為怪異的江湖人又能得到什么好處，可是掃了一眼書信之后，他沒心情考慮江湖人了。

    那的確是崔小君的筆跡，送信過程卻匪夷所思，陌生青年甚至不肯透露姓名，對杜模天的經(jīng)歷講述得也過于簡略。

    韓孺子已經(jīng)派杜穿云回京，顯然在路上與爺爺杜摸天沒有相遇。

    韓孺子拿著信思索良久，整個神雄關(guān)里，唯一能與之商量的人只有孟娥，“你相信這個人嗎？”

    “我相信他并無惡意，可我也知道，許多無辜的人會受到利用，到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這樣的回答對韓孺子毫無幫助，他笑了笑，將信湊近點燃的蠟燭，猶豫片刻，還是燒掉了，“假設(shè)一切都是真的吧，小君自然沒有病重，她沒有寫明，我猜是另外有人病重，不是太后就是皇帝，所以吳國舅和冠軍侯急著回京。可小君寫這封信的時候，并不知道匈奴人入侵，也不了解我在北疆的情況……”

    韓孺子陷入沉默，他是在自言自語，孟娥也不說話，守在一邊，目光緩緩轉(zhuǎn)動，耳中傾聽外面的聲音。

    “小君希望我回京，必然有所準備，可房老將軍說得沒錯，我一離開神雄關(guān)，碎鐵城楚軍很可能會潰散，匈奴人是大患，真正的大患……”

    韓孺子又拿起另一封信，是柴悅派人送來的，里面說匈奴人希望與鎮(zhèn)北將軍和談，柴悅特意注明，他不太相信匈奴人，入冬以來已經(jīng)下了三場雪，再堅持一段時間，即使關(guān)內(nèi)楚軍沒有大批增援，匈奴人大概也會退兵。

    大概、可能、幾分把握……韓孺子越來越理解楊奉曾經(jīng)說過的話：皇帝因為掌握太多信息，反而比一無所知時更難做出決定。

    柴悅是前線的將軍，將每種可能都提前想到是他的責(zé)任，但他不用做出最終決定。

    崔小君深居府內(nèi)，為丈夫謀求最大利益是她的目標，可她不了解邊疆的危機，無需權(quán)衡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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