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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 天要絕者,有疏無漏-《冠冕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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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長安城再次迎來了久違的喧囂騷亂。

    傍晚時分,坊曲間多有步履匆匆、急于返家的行人。城南大安坊水門處,一群作腳力模樣打扮的行人也沿永安渠一路行入城內(nèi)。

    這樣畫面也只是司空見慣,并不引人關(guān)注。一行人在長街行走一段距離,隨著一通街鼓聲響、天色擦黑之際,便折轉(zhuǎn)進入了城西的嘉會坊。

    街鋪坊丁見這么多的壯卒入坊,本待入前盤問一番,剛剛迎上幾步,便被側(cè)方行來的坊正斥退。那坊正將人引至曲巷一側(cè),稍作耳語指使,然后便又返回了坊門街鋪處,而那一路行人則直向曲里深處行去。

    曲里一座宅院側(cè)門大開,入近便可見到圍墻內(nèi)站滿了人眾,全是孔武有力的壯卒,起碼有數(shù)百員眾。這么多人聚集在宅院內(nèi),卻并沒有什么雜聲宣揚出來,氣氛顯得詭異又危險。

    剛剛?cè)敕荒且魂犎吮娨沧哌M了宅中,與宅內(nèi)眾人點頭致意,然后一個首領(lǐng)模樣的人便排開人群、走入了內(nèi)宅堂舍中。

    宅內(nèi)中堂里,有十幾人肅然端坐,最當(dāng)中一個便是京營郎將權(quán)楚臨,見有新人入堂加入,便頷首抱拳,也不多作言語。

    在這一團沉悶嚴肅的氛圍中,時間悄然流逝,三通街鼓響罷,坊外已經(jīng)傳來金吾衛(wèi)街徒們呼喝凈街聲。

    如今長安宵禁制度已經(jīng)頗有松弛、不如往年嚴格,但在圣駕離京的這段時間里又有所加強。

    “金吾衛(wèi)前夜巡察三通,城西分在三門點簽,昭行、待賢、長壽等諸坊俱備傳警器物……”

    隨著夜色降臨,房間中氣氛不復(fù)沉默,有人開口講起金吾衛(wèi)夜中巡警宵禁的細則,講得非常具體,如數(shù)家珍。

    這也并不意外,權(quán)楚臨本身便是京營郎將,其凡所交際者,也多為關(guān)中家道中落的世族子弟與中下層的武官。金吾衛(wèi)作為南衙僅存的衛(wèi)府,當(dāng)中自然大量充斥著此類人眾。

    “只待北內(nèi)有變,我等便可群出、直撲縣衙!衙署印信可以通叩諸坊,諸坊民情躁起引奪城門……”

    盡管事前已有詳細計議,但權(quán)楚臨還是忍不住在起事前再作盤算確認,確保在場眾人都清楚稍后的行動節(jié)奏,并又忍不住嘆息道:“可惜,若西營無作封鎖,便可直奪待賢坊武庫,眼下則要先奪縣衙……”

    正在這時候,門外響起了約定的信號聲,表示臨淄王已經(jīng)在北大內(nèi)發(fā)動、成功奪宮。堂內(nèi)權(quán)楚臨等聞聲后精神俱是一振,并忍不住拍案笑道:“這難道不是天意有助、唐家當(dāng)亂?此夜最兇險艱難莫過于奪宮,卻被如此輕易拿下!”

    堂內(nèi)眾人已經(jīng)是摩拳擦掌,權(quán)楚臨則將手一招,自有親信仆員于后堂押出一名被五花大綁的婦人,正是他自家夫人李氏。

    “此夜共事,不成即死!行前不作頹言,家國既難兩全,便讓我殺妻為誓,誓不與昏君門下爪牙兩立!”

    嘴上這么說著,權(quán)楚臨手提尖刀自席中躍起,迎著自家夫人惶恐哀傷的眼神,直將尖刀刺入婦人胸膛,擦掉手上鮮血,再向眾人揮拳:“出發(fā)!事不待緩,明晨朝堂稱分富貴!”

    眾人聞聽此聲,全都轟然應(yīng)諾,出門分領(lǐng)黨徒,直從曲內(nèi)沖出。

    人間自有千日做賊、卻無前日防賊,盡管金吾衛(wèi)加強巡警、但既有內(nèi)奸出于其中,總有漏洞可趁。這一眾人鬧哄哄沖出坊曲,自然也驚擾到坊中住戶,膽大者外出查看,只見到一群兇類浩浩蕩蕩沿街奔走,心中自是一驚,忙不迭鎖定門窗,唯恐遭受侵擾。

    此時坊外長街上雖然略有月輝灑落,但卻空蕩蕩的無有一人。這一群人沖入街中后,便直向長安縣廨所在的隔坊沖去。

    “什么人?”

    縣廨所在自也防備周全,人群剛有靠近,坊門內(nèi)便響起守衛(wèi)坊丁的驚呼斥問聲,然而回應(yīng)他們的,卻是一片雖然雜亂,但也足以害命的流矢。

    長安城中雖然坊曲劃定,但諸坊墻也只是防君子難防賊子,早有壯卒攀著坊墻翻越過墻頭,坊內(nèi)警鼓乍響、烽火方燃,便被一連串的廝殺聲給淹沒起來。

    “該死!手腳迅速一些!”

    聽到警鼓聲響起,每一聲都捶打在權(quán)楚臨心弦,待到鼓聲淹沒,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暗自期待巡游的金吾衛(wèi)未能及時捕捉到這短促示警聲,而他也奮身入前,手腳并用的劈砍踢打坊門。

    暗中聚就的黨徒未必精勇,但因心存一份正謀大逆的狠戾決絕,行動起來倒也不失干練,內(nèi)外配合之下,緊閉的坊門很快便被打開,街鋪中駐守的坊丁并縣衙不良人們也都或死或逃、無成阻撓。隊伍群眾涌入之后,便直奔縣衙而去,只留下十幾人員于此堆聚木料、準(zhǔn)備引火拒敵。

    此時的長安縣衙中,徐俊臣結(jié)束了一天的盤問審斷,精神也是疲憊異常,用餐之后解衣登榻,躺在床上稍作盤算明日應(yīng)做事項,不久后便昏昏睡去。

    睡夢中忽然有嘈雜聲自居舍外響起,被吵醒后徐俊臣也是煩躁異常,披衣起床行出正待訓(xùn)斥,抬眼便見月色下幾十道身影正手持器杖向此涌來,心中頓時大驚,正待轉(zhuǎn)身關(guān)緊房門,左后肩已是傳來入骨的劇痛。

    “爾等何人?竟敢……”

    徐俊臣吃痛倒地,厲色疾呼,話還沒有講完,已經(jīng)被人七手八腳的按壓擒拿。

    “找到了、找到了!正是徐俊臣……”

    沖入的壯卒們舉起火把稍作辨認,繼而便有人抽刀劈下。

    “壯士饒……”

    可憐徐俊臣歷經(jīng)動蕩、自謀有術(shù),卻被這群陡然興作的亂徒們手起刀落,乞饒聲未及喊出,一顆頭顱便已飛離了軀體。

    當(dāng)還在縣衙前堂的權(quán)楚臨聞訊趕來時,看到徐俊臣那血污覆蓋的頭顱頓時也覺無語,他自知能夠勸降一個朝廷命官對接下來行事大有主意,但既然已遭砍殺,也只能稍作廢物利用,抓起那頭顱擦拭一番,然后便向關(guān)押犯人的縣獄行去。

    此時的長安縣獄也是人滿為患,拘押其中的犯人們早被縣衙中傳來的廝殺聲驚擾起來,滿懷惶恐的聚集在獄舍中。

    但也并非所有的犯人都惶恐得不知所措,之前意外被擒的崔液自知京中有叛亂謀計,這會兒眼見騷亂已起,自是滿懷激動。

    待到幾名亂卒持刀沖入獄堂,崔液先聽他們彼此議論、稍作確認之后,便在獄舍中高聲呼喊道:“你等可是權(quán)將軍部伍?我乃臨淄大王門下,快來救我、共興大計!”

    不多久,脫離囹圄的崔液便被引至權(quán)楚臨面前,權(quán)楚臨自然也認出對方,抬手揚了揚徐俊臣的頭顱,快速說道:“徐某已經(jīng)伏誅,但縣衙仍有頑卒抗拒,坊外街徒不久即至,郎君可有計力助我?”

    “交給我罷!”

    崔液拍著胸口保證,讓權(quán)楚臨命人將獄中關(guān)押人眾全都放出,驅(qū)趕進一座空曠的院子里。

    盡管之前徐俊臣已經(jīng)放免了一批人員,但之前拘押的印坊人眾仍然在監(jiān),再加上縣衙本有的人犯,也是足有千余人眾。所有人都驚慌不定,一時間這大院里場面也是嘈雜至極。

    但這不足影響崔液壯懷涌動的心情,他抬腿躍上剛剛搭就的高臺,舉著手里徐俊臣的首級向著人群大聲呼喊道:“國有奸臣,侍御史徐俊臣酷刑虐重,此中百姓皆受逼害!今有義眾破衙鋤奸,徐某已經(jīng)伏誅,眾位不必擔(dān)心再遭刑害!”

    院內(nèi)眾人聽到這呼喊聲,頓時又紛紛議論起來,大多數(shù)仍然有些搞不清楚當(dāng)下狀態(tài)。

    崔液繼續(xù)喊話道:“人間不公、世道不治,人唯自救,才能解脫!舊者天皇賓天、家國所托非人,妖后鳩占鵲巢,徐俊臣之流,皆其害世虐民之爪牙!前有《鳩鳥賦》時文,便在申訴妖后禍國故事,妖后禍國,萬民何罪?朝廷為防公道議論,竟然使刑監(jiān)眾……”

    “原來如此、原來……老子生平無作惡業(yè),不知因何得罪,原來是有狗官加害!”

    這會兒,人群里才陸續(xù)響起悲憤控訴聲,崔液在聽到這些聲音后,臉上笑容更盛,于是便繼續(xù)呼喊道:“禍國妖后,已經(jīng)遭天收拿!虐民的爪牙,也已經(jīng)被義士鏟除!但世道仍有余禍,今上名為唐家嗣血,實則妖后暗藏宗家的敗類,至今仍在蠱惑人間,竟要掘我先皇大帝陵墓、將妖后罪身一并盛葬,若由之計成,人間還有公道?人間還有是非?”

    話喊到這里,崔液自是熱血澎湃,他所著賦文意境更深,但之前訪聞議論卻都淺嘗輒止,不能直接申及圣人,讓他頗生憤懣。之前還要隱忍,如今既已舉事,總算能夠當(dāng)眾呼喊出來。

    然而接下來群眾反應(yīng)卻出乎他的意料,并非恍然大悟的驚覺到今上的丑惡面目,而是紛紛驚呼咒罵起來:“狗才說的什么邪話!竟敢污蔑圣人!”

    “這哪里是舉義鋤奸,分明聚眾謀亂!”

    “妖后自有禍國的惡行,圣人卻是救世的英主,豈容賊徒污蔑!”

    群眾們呼喊聲此起彼伏,站在高臺上的崔液自有幾分不知所措,而權(quán)楚臨見態(tài)勢不妙后,忙不迭喝令道:“快、快驅(qū)散這些賊民,不準(zhǔn)嘩噪……”

    然而在察覺到這些人正在謀亂之后,人群中也喧噪起來,有犯人破口大罵道:“老子雖然無稱良善,但也只是偷驢罰役而已,狗賊厭世求死,莫來牽連老子!”

    “昏君不道,愚蠢下民不知、自有智者傳教,還不聽從……”

    崔液站在高臺上,聽到這些愚民們盲目盲從的呼喊,自有幾分痛心疾首的悲憤。

    然而這時候臺下卻陡地竄入一人,手腳并力向崔液撲去,口中還在忿聲咆哮著:“老子不需有知,只知該要狠入你這狗賊耶娘!開元之后難得安生,偏有賊孽禍害人間……”

    崔液猝不及防下遭此撲襲,頓時滾落進臺下的人群中,人群內(nèi)此時也是群情憤慨,自有群眾蜂擁入前,拳腳直如暴雨般砸落下來,霎時間便將其人完全淹沒,很快便將這個意圖救世、壯志未酬的智者毆打致死。

    權(quán)楚臨等人也萬萬沒想到,他們身冒大險解救出來的這些犯人們非但不感義響應(yīng),反而直接倒戈報復(fù),但見態(tài)勢如此不妙,忙不迭呼喝黨徒打算抽身退走。

    “莫讓這些逆賊走脫!難得坊間查發(fā)大惡,擒下便可換賞!老子偷驢才只當(dāng)錢五十,拿下一賊可向官府加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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