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燕玨時常會想,如果沒有遇到姜稚京,他可能早就死了。 她就像是乍然闖進他乏味可陳的生活的一抹亮色,突兀又絢爛,讓他這樣腐朽麻木的靈魂,也難得枯木逢春。 他第一次遇到姜稚京時,對方正在被人追殺,情急之下躲進了他的馬車。 很巧的是,那天正是他母妃的祭日,他本是打算在那天了此余生,但她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 姜稚京受了傷,她很機警,也很果決,搶他之前開口故意向他示弱,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明亮生動:“能不能借我躲一會兒?” 她可憐巴巴地眨了眨眼,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愈發蒼白,像只脆弱的小獸,“我欠了許多債,他們要把我抓去賣掉。” 她大概不知道,她并不適合伏低做小的姿態,即便口頭上示弱,那股勁勁兒的野心也會從眼睛里流露出來。 可能是見燕玨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兒,她連借口也找的很敷衍。 燕玨輕咳了起來,同樣蒼白的面容被一抹薄紅覆蓋,姜稚京從他身上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是常年浸染才會留下的。 她望著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沒什么憐憫心地想: 嘖,還是個病秧子呢。 姜稚京傷勢很重,她和她的護衛走散了,這又是在大慶的地盤上,算得上是舉目無親,她連銀子都沒有,只能厚著臉皮賴在燕玨身邊。 她把燕玨當成了那種沒什么心機,富有同情心,不知人間疾苦的世家公子,因為他的外表就是那樣溫和無害。 她仗著他心善,肆無忌憚地使喚欺壓他,并且理所當然。 殊不知這是個黑芝麻餡兒的。 燕玨當然知道姜稚京的身份撲朔迷離,她隨意編撰的身世簡直漏洞百出,根本經不起查驗。 但那又和他有什么關系,他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又怎會在意別人? 之所以會留下姜稚京,大概是因為……她有趣,像荒原乍然驚起的風。 發現對方男扮女裝的身份,其實也是偶然。 那日姜稚京很虛弱,她腹部隱隱不適,但重傷未愈的她并未想太多。 閑暇的時光很無聊,她沒事兒就去逗弄燕玨,他一激動就咳嗽,一咳嗽就臉紅,很不禁逗。 姜稚京對燕玨的身份有過猜測,他一個人住這么大的宅院,仆從成群,對他恭敬卻不親近,家里人從沒來看過他。 她見慣不驚地心想:大概是某個大戶人家的私生子。 她起身時,燕玨望向她的目光有幾分奇異,姜稚京走出了兩步,聽見他略帶遲疑的聲音: “你……” 她轉過身,卻見他的臉紅得厲害,奇怪,她又沒逗他,他臉紅什么? “怎么了?” 燕玨抵著唇輕咳,匆促別開了臉,嗓音含糊:“你的衣服……好像弄臟了。” 姜稚京垂眸望去,渾身冷了下來—— 她潔凈的袍擺上,沾上了一小片灼目的紅色。 她雖被當成男孩教養,卻也不是對女子的生理特征一無所知。 她生活在皇宮那樣的地方,為了提防身份被人發現,母后一直暗地里給她用藥,抑制她的生長發育。 所以姜稚京從未想到,她的初潮會在這種情況下突然造訪。 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殺了燕玨。 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即便是死也要瞞住自己的身份,若是叫人發現了,那可是殺身之禍! 她抬眼看向燕玨,眼里的殺意一閃而過。 燕玨敏銳察覺到什么,可轉瞬間那股凜冽殺意就散了,他看到姜稚京氣勢洶洶朝他走來,一把薅起他的衣襟,語氣兇狠地警告他: “小病秧子,你要是敢把這件事說出去就死定了!” 她垂眸望著他這副病懨懨的模樣,心里忽然泄了氣。 他又不知道她的身份,發現了其實也沒關系。 他的身世這么可憐,若是再因自己的一時善心而喪命,那未免也太慘了。 裝了這么久的小白兔,突然兇相畢露,正常人都會大吃一驚,然而燕玨只是直直地望著她,眸光有點發散,良久,才慢慢出聲,很順從地道: “好。” “……” 姜稚京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憋屈。 …… 自從那件事過后,姜稚京就不裝了,本性暴露,對他頤指氣使也是日常。 譬如這會兒,她氣沖沖來找他興師問罪:“病秧子你是不是想死?” 燕玨好脾氣地從書里抬起頭,眼神疑惑:“怎么?” “你還敢說?”姜稚京惡狠狠瞪著他,“好端端的,你讓人給我準備女子的衣裙做什么?” 燕玨恍然,溫吞地笑了下:“我以為你會喜歡。” 姜稚京深吸口氣:“你以為?” 燕玨:“你之前老盯著侍女的發簪,我以為你也想戴。” 她的臉倏然紅了:“你閉嘴!” 他微微偏頭很是不解:“你本就是姑娘,為何不能穿裙子戴首飾?” 姜稚京臉色變幻莫測,最終只是小聲嘀咕:“你懂什么。” 最終她還是偷偷換上了那套衣裙,茫然無措望著鏡中的自己。 原來這是她。 原來她也可以這么漂亮。 “……好看么?” 燕玨端詳著神色別扭的姑娘,她緊張地攥著裙擺,耳尖紅紅的。 在對方逐漸暴躁的神情中,他點了點頭,笑著答:“好看的。” 姜稚京輕哼一聲抬起下巴:“那是人長的好看!”她翹起的嘴角有些自得,但很快又落了回去,喪著一張臉,“我還是不穿出去了。” 燕玨默默凝視著她,沒有再勸。 他心想: 只穿給他一個人看,好像也不錯。 * 女皇身邊多了個男人。 這是齊國近來的新鮮事,眾人紛紛猜測,他們的陛下是不是好事將近? 燕玨從未如此厭煩一個人。 他陰郁的眸子靜靜望著正在和姜稚京商討政務的柳疑復,默默用目光凌遲了他千百回。 柳疑復神色自若從殿內進來,路過他神色一頓,頷首問好:“四殿下。” 燕玨懶得糾正他的稱呼,慢條斯理地笑笑:“柳大人不覺得自己很多余么?” 柳疑復眸光稍有疑惑,很快明白了什么,坦然道:“不覺得。” 他不顧對方陰沉下來的目光,好心勸告,“殿下與其在這里生悶氣,不如趁早表明心意,以免錯失良機。” 否則以姜稚京那樣遲鈍的性格,怕是這輩子都察覺不到。 他說完就輕袍緩袖地離開,留燕玨一人在原地,神色晦暗。 回了住處,燕玨冷笑一聲,提筆給沈棠寧寫了封信,讓她把柳疑復勸回去。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