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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第六章 復起-《明朝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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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帶頭鬧的?”

    回答:

    “楊正朝,張思順。”

    那就好辦了,先抓這兩個。

    兩個人抓來,袁崇煥又只問了一個問題:想死,還是想活。

    不過是討點錢,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想活。

    想活可以,當叛徒就行。

    很快,在兩人的幫助下,袁崇煥找到了參與叛亂的其余十幾個亂黨,對這些人,就沒有問題,也沒有政策了,全部殺頭。

    領頭的沒有了,自然就不鬧了,接下來的,是追究領導責任。

    負有直接責任的中軍部將吳國琦,殺頭,其余相關將領,免職的免職,查辦的查辦,這其中還包括后來把李自成打得滿世界亂逃的左良玉。

    兵變就此平息,但問題沒有解決,畢竟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筑,老不發工資,玉皇大帝也鎮不住。

    袁崇煥直接找到崇禎,開口就要八十萬。

    八十萬兩白銀,折合崇禎時期米價,大致是人民幣六億多。

    袁崇煥真敢要,崇禎也真敢給,馬上批示戶部尚書畢自嚴,照辦。

    畢自嚴回復,不辦。

    崇禎大發雷霆,畢自嚴雷打不動,說來說去就一句話,沒錢。

    畢尚書不怕事,也不怕死,他的弟弟死都沒能發出軍餉,你袁崇煥算老幾?

    事實確實如此,我查了一下,當時明朝每年的收入,大致是四百萬兩,而明朝一年的軍費,竟然是五百萬兩!如此下去,必定破產。

    明朝,其實就是公司,公司沒錢要破產,明朝沒錢就完蛋,而軍費的激增,應歸功于努爾哈赤父子這十幾年的搶掠帶折騰,所謂明亡清興的必然結局,不過如此。

    雖說經濟緊張,但崇禎還是滿足了袁崇煥的要求,只是打了個折——三十萬兩。

    錢搞定了,接下來是搞人。首先是遼東巡撫,畢巡撫死后,這個位置一直沒人坐,袁崇煥說,干脆別派了,撤了這個職務拉倒。

    崇禎同意了。

    然后袁崇煥又說,登州、萊州兩地(歸他管)干脆也不要巡撫了,都撤了吧。

    崇禎又同意了。

    最后袁崇煥還說,為方便調遣,特推薦三人:趙率教、何可綱、祖大壽(他的鐵桿),趙率教為山海關總兵,何可綱為寧遠總兵,原任總兵滿桂、麻登云(非鐵桿),另行任用。

    崇禎還是同意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請示任用這三個人的時候,袁崇煥曾經說過一句話:

    “臣選此三人,愿與此三人共始終,若到期無果,愿殺此三人,然后自動請死。”

    此后的事情證明,這個誓言是比較準的,到期無果,三人互相殘殺,他卻未能請死。

    至此,袁崇煥人也有了,錢也有了,薊遼之內,已無人可與抗衡。

    不,不,還是有一個。

    近十年來,歷任薊遼總督,無論是袁應泰、熊廷弼,王化貞,都沒有管過他,也管不了他。

    “孤處天涯,為國效命,曲直生死,惟君命是從。”

    臣左都督,掛將軍印領尚方寶劍,總兵皮島毛文龍泣血上疏。

    決定袁崇煥想殺掉毛文龍。

    這個念頭啥時候蹦出來的,實在無法考證,反正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殺人動機,只有四個字:看不順眼。

    當然,也有些人說,袁崇煥要殺掉毛文龍,是要為投敵做準備,其實這個說法并不新鮮,三百多年前袁崇煥快死那陣,京城里都這么說。

    但事實上,這是個相當無聊的講法,因為根據清朝《滿文老檔》的記載,毛文龍曾經跟皇太極通過信,說要投敵,連進攻路線都商量好了,要這么說,袁崇煥還算是為國除害了。

    鑒于清朝有亂改史料的習慣,再加上毛文龍一貫的表現,其真實性是值得商榷。

    袁崇煥之所以決定干掉毛文龍,只是因為毛文龍不太聽話。

    毛文龍所在的皮島,位于后金的后方,要傳命令過去,要么穿越敵軍陣地,要么坐船,如果不是什么驚天劇變,誰也不想費這個事。

    躲在島上,長期沒人管,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想聽話也聽不了,所以不太聽話。  更重要的是,毛文龍在皮島,還是很有點作用的,他位于后金后方,經常派游擊隊騷擾皇太極,出來弄他一下,又不真打,實在比較惡心。被皇太極視為心腹大患。

    但這個人也是有問題的,毛總兵駐守皮島八年,做得最成功的不是軍事,而是經濟,皮島也就是個島,竟然被他做成了經濟開發區,招商引資,無數的客商蜂擁而至,大大小小的走私船都從他那兒過,收錢就放行,他還參股。

    打仗倒也真打,每年都去,就是次數少點——六次,大多數時間,是在島上列隊示威,或者派人去后金那邊摸個崗哨,打個悶棍之類。

    但總體而言,毛文龍還是不錯的,一人孤懸海外,把生意做得這么大,還牽制了皇太極,雖說打仗不太積極,但以他的兵力,能固守就及格了。

    鑒于以上原因,歷代總督、巡撫都是睜只眼閉只眼,放他過去了。

    但袁崇煥是不閉眼的,他的眼里,連粒沙子都不容。

    幾年前,當他只是個四品寧前道的時候,就敢不經請示殺副總兵,現在的袁督師手握重權,小小的皮島總兵算老幾?

    更惡劣的是,毛文龍有嚴重的經濟問題,八年多賬目不清,還從不接受檢查,且虛報戰功,也不聽招呼,實在是罪大惡極,必須干掉!

    其實毛總兵是有苦衷的,說我撈錢,確是事實,那也是沒辦法,就這么個荒島,要不弄點錢,誰跟你干?說我虛報戰功,也是事實,但這年頭,不打仗的都吹牛,打仗的都虛報,多報點成績也正常,都照程序走,混個屁啊?

    我曾查閱明代戶部資料及相關史料,毛文龍手下的人數,大致在四萬多人左右,按戶部撥出的軍餉,是鐵定不夠用的,換句話說,毛總兵做生意賺的錢,很多都貼進了軍餉,很夠意思。

    可惜對袁崇煥同志而言,這些都沒有意義,在這件事上,他是純粹的對人不對事。

    大難即將臨頭的毛總兵依然天真無邪,直到他得知了那個消息。

    崇禎二年(1629)四月,薊遼督師袁崇煥下令:凡運往東江之物資船隊,必須先開到寧遠覺華島,然后再運往東江。

    接到命令后,毛文龍當場暈菜,大呼:

    “此乃攔喉切我一刀,必定立死!”

    只是換個地方起運,為什么立死呢?

    因為毛總兵的船隊是有貓膩的,不但里面夾雜私貨,還要順道帶商船上島,袁督師改道,就是斷了他的財路,只能散伙。

    他立即向皇帝上疏,連聲訴苦,說自己混不下去了,連哭帶嚇唬,得到的,卻只是皇帝的幾個字: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怎么從長,喝西北風?

    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一個最不可能幫助他的人幫助了他。

    窮得發慌的毛文龍突然收到了十萬兩軍餉,這筆錢是袁崇煥特批的。

    拿錢的那一刻,毛文龍終于明白了袁崇煥的用意:拿我的錢,就得聽我的話。

    也好,先拿著,到時再慢慢談。

    然而袁崇煥的真實用意是:拿我的錢,就要你的命!

    說起來,毛文龍算是老江湖了,混了好幾十年,還是吃了沒文化的虧,要論耍心眼,實在不如袁崇煥。

    他做夢也想不到,很久以前,袁督師就打算干掉他。

    早在崇禎元年(1628)七月,袁崇煥在京城的時候,曾找到大學士錢龍錫,對他說過這樣一句話:

    “(毛文龍)可用則用之,不可用則殺之。”

    這還不算,殺的方法都想好了:

    “入其軍,斬其帥!”

    后來他給皇帝的奏疏上,也明明白白寫著:

    “去年(崇禎元年)十二月,臣安排已定,文龍有死無生矣!”

    “安排已定”,那還談個屁但談還是要談,因為毛總兵手下畢竟還有幾萬人,占據要地,如果把他咔嚓了,他的部下起來跟自己死磕,那就大大不妙了。

    所以袁崇煥決定,先哄哄他。

    他先補發了十萬兩軍餉,然后又在毛總兵最困難的時候,送去了許多糧食和慰問品,并寫信致問候。

    毛文龍終于上當了,他十分感激,終于離開了皮島老巢,親自前往寧遠,拜會袁崇煥。

    機會來了。

    在幾萬重兵的注視下,毛文龍進入了寧遠城。

    他拜會了袁崇煥,并受到了熱情的接待,雙方把酒言歡,然后……

    然后他安然無恙地走了。

    袁崇煥確實想殺掉毛文龍,但絕不是在寧遠。

    這個問題,有點腦子的人就能想明白,如果在寧遠把他干掉了,他手下那幾萬人,要么作鳥獸散,要么索性反出去當土匪,或是投敵,到時這爛攤子怎么收?

    所以在臨走時,袁崇煥對毛文龍說,過一個月,我要去你的地盤閱兵,到時再敘。

    因為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就是在他自己的地盤上干掉他。

    崇禎二年(1629)五月二十九日,袁崇煥的船隊抵達雙島。

    雙島距離皮島很近,是毛文龍的防區,五月三十日,毛文龍到達雙島,與袁崇煥會面。

    六月初一夜晚,袁崇煥來到毛文龍的營房,和他進行了談話,雙方都很客氣,互相勉勵,表示時局艱難,要共同努力,渡過難關。

    這是兩人三次談話中的第一次。

    既然在自己的地盤,自然要威風點,毛文龍帶來了三千多士兵,在島上列隊,準備迎接袁崇煥的檢閱。

    六月初三,列隊完畢,袁崇煥上島,開始檢閱。

    出乎意料的是,毛文龍顯得很緊張,幾十年的戰場經驗告訴他,這天可能要出事,所以在整個檢閱過程中,他的身邊都站滿了拿刀的侍衛。

    然而袁崇煥顯得很輕松,他的護衛不多,卻談笑自若,搞得毛文龍相當不好意思。

    或許是袁崇煥的誠意感動了毛文龍,他趕走了護衛,就在當天深夜,來到了袁督師的營帳,和他談話。

    這是他們三次談話中的第二次。

    第二天,和睦的氣氛終于到達了頂點,一整天都在吃吃喝喝中度過,夜晚,好戲終于開場。

    毛文龍來到袁崇煥的營帳,開始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談話。

    一般說來,兩人密談,內容是不會外泄的,好比秦朝趙高和李斯的密謀,要想知道,只能靠猜。

    我不在場,也不猜,卻知道這次談話的內容,因為袁崇煥告訴了我。

    一個月后,在給皇帝的奏疏中,袁崇煥詳細記錄了在這個殺戮前的夜晚,他和毛文龍所說的每句話。

    袁崇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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