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榮慶堂上,鳳姐兒納罕道:“劉姥姥?還姓王……王家幾時出來了個劉姥姥?” 王夫人淡淡道:“他們家原不是一家子,不過因出一姓,當年又與太老爺在一處作官,偶然連了宗的。這幾年來也不大走動,當時他們來一遭,卻也沒空了他們。今兒既來了瞧瞧我們,是她的好意思,也不可簡慢了。說我今日不得閑,她便是有什么說的,你去看著裁度就是了。” 王夫人如今待鳳姐兒又有幾分不同了,雖說鳳姐兒和賈璉已是夫妻情絕,如今也只差個和離的名分,若在過去,她必是要千方百計壓鳳姐兒低頭的。 因為失了賈璉,鳳姐兒便不能在賈家立足,且將來賈赦死后,賈璉承繼榮國爵位,沒了鳳姐兒制約,二房的處境便會愈發尷尬,且寶玉將來怎么辦? 一個沒用的鳳姐兒,她豈能有好臉子? 可后來發現,鳳姐兒和賈薔的關系越發親近,連平兒都成了賈薔房里人,而賈薔也愈發強勢霸道。 眼見著她一次次的努力,都無法搬倒這個東府養出來的孽種,她都快死心了。 若是這一回,當街殺了宰相公子這樣大的事,賈薔還能活蹦亂跳的出來,那往后她也認命了。 這個時候,和鳳姐兒維持好姑侄關系,就十分要緊了。 至少,有鳳姐兒在,她總還是寶玉的親姑表姊,能維護得住他。 所以,她如今對鳳姐兒又恢復成從前的態度了…… 鳳姐兒自然能感覺得出,心里跟明鏡似的,只是覺得有些好笑,當然,面上總還要維持住。 她笑道:“我說呢,怎么連個影兒也不知道。罷了,那就遵太太的意,既然是好心來看一場,不讓她空手去就是。” 說罷要去見人,卻被賈母喊住,道:“既然是老親家,何不喊來一道見見?” 王夫人忙道:“她是個莊稼人,怕沖撞了老太太。” 賈母笑道:“這話卻是偏了,如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過借賴著父祖虛名,作了窮官兒罷,誰家有什么?不過是個舊日的空架子。俗語說的好,這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呢,更何況你我?叫了來,也講講古。那孽障不讓咱們和富貴人家走動,這窮親戚他也管?” 眾人都笑了起來,原來還有這樣一樁官司在里面。 王夫人無話,鳳姐兒便去見人。 去了倒廳,讓人將客引到里間,就見一衣著粗布衣裳的老嫗,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子,滿臉堆笑的站在那,看到鳳姐兒到來,忙上前磕頭,拜了數拜。 鳳姐兒忙道:“繪金,快攙起來,別拜罷,請了坐。我年輕,不大認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輩數,不敢稱呼。” 繪金請了劉姥姥挨著炕邊坐下,名喚板兒的小子卻只是藏在劉姥姥身旁,不肯坐。 鳳姐兒笑道:“親戚們不大走動,都疏遠了。知道的呢,說你們棄厭我們,不肯常來,不知道的那起小人,還只當我們眼里沒人似的。”劉姥姥忙念佛道:“我們家道艱難,走不起,來了這里,沒的給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爺們看著也不象。” 鳳姐兒氣笑道:“這才是糊涂話!方才老太太還說呢,我們不過仗著祖宗余蔭,做了個窮官兒,誰還能看不起誰?不知姥姥這次來……” 劉姥姥雖然面容粗糙黝黑,但此刻仍覺得面皮發燙,嘴里有些含混道:“論理今兒初次見姑奶奶,卻不該說,只是大遠的奔了你老這里來,也少不的說了……今日我帶了你侄兒來,也不為別的……只因他老子娘在家里,連吃的都沒有如今天又冷了,越想沒個派頭兒,只得帶了你侄兒奔了你老來……” 鳳姐兒素來精明,一看她這模樣,雖也是來掃秋風的,卻不比那起子沒面皮的,只會嘻皮笑臉來求,心里卻不定怎么個念想。 如劉姥姥這樣的,雖看著不起眼,可心里仍是有硬氣的,若非如此,斷不會羞臊成這模樣。 如此,她心里就有數了,也不說給還是不給,笑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我已知道了,若論親戚之間,原該不等上門來就該有照應才是,但如今家內雜事太煩,太太漸上了年紀,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況是我近來接著管些事,都不知道這些親戚們。二則外頭看著雖是烈烈轟轟的,殊不知大有大的艱難去處,說與人也未必信罷。 今兒你既老遠的來了,又是頭一次見我張口,怎好叫你空回去呢?可巧昨兒太太給我的丫頭們做衣裳的二十兩銀子,我還沒動呢,你若不嫌少,就暫且先拿了去罷。另外,你還得了個巧宗,老太太聽說你來了,就說正想個積古的老人家說話兒,請了來見一見,這可不是天大的緣分?” 劉姥姥唬了一跳,忙道:“我這生像兒怎好見的?好姑奶奶,你就說我去了罷。” 鳳姐兒喜她實誠,換做其他的,怕早高興的好再去刮一層油了,便笑道:“快走罷,不相干的。我們老太太最是惜老憐貧的,比不得那起子狂三詐四的。” 說罷,帶著劉姥姥前往榮慶堂。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