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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林云之二-《球狀閃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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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在戈壁的寒風中,在布滿流云的天空與它的巨鏡影響之間,同林將軍一起,許大校和丁儀聽到了一個可怕的故事。

    “您可能知道,在南疆戰場上殺死媽媽的那種蜂,并不是當地的物種,它生活在緯度高得多的地區。這就奇怪了:在前線的熱帶雨林中,蜂類資源是十分豐富的,為什么要用遙遠的北方的風雷來作武器呢?再說,那是一種很普通的風雷,不會成群追著人蜇,更沒有如此大的毒性。這類攻擊時間后來又在前線出現過幾次,造成了一些傷亡,但戰爭很快結束了,這事也就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在我讀碩士的時候,常上簡氏軍事年鑒網站上的一個武器論壇。三年前,我在上面結社一位俄羅斯女士,她沒有透漏有關自己更多的信息,但從談吐來看她絕非業余武器愛好者,應是一位很有資歷的專家。她的專業是生物工程,與我相距甚遠,但她對新概念武器總體理論的看法很深刻,我們很談得來,并建立了長期的聯系,時常在網上一聊就是幾個小時。兩個月后,她告訴我說已參加了一個國際組織的意志考察隊,赴中南半島,考察越南戰爭時期美軍的化學武器對該地區生態造成的長期影響,約我同去。當時正值假期,我就去了。在河內見面時,我發現她和我想象的不一樣:她四十多歲,身材銷瘦,沒有俄羅斯女性的那種粗壯,有一中年齡掩蓋不住的美,很深沉的那種,同她在一起你能感到一種溫暖和舒適。我們隨考察團一期開始了艱苦的考察,到美軍噴灑過落葉劑的漫長的胡志明小道上,到發現過化學武器蹤跡的老撾叢林中。我發現她是個很敬業的人,并且總是帶著一種使命感和獻身精神在工作,她唯一的毛病就是許久,一喝起來就不要命。我們很快建立了友誼,她在幾次喝醉之后,斷斷續續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了我。”

    “從她那里我得知,前蘇聯早在60年代初就建立了新概念武器研究所機構,叫‘總參謀部裝備長期規劃委員會’,她和她丈夫就在這個機構的升華分部工作。我很想從她那里知道這個機構都作了哪些工作,這才發現她即使在酒醉中頭腦也很清醒,對那些事情只字不提,一看就是一個在軍方的秘密研究機構帶過很長時間的人。后來我問多了,她總算給我透露了一項:這個機構曾對大量所謂具有特異功能的人進行研究,試驗讓他們發現大洋深處的北約和潛艇。但這事早就不是秘密,在嚴肅的研究領域已成為笑柄。不過由此可知這個機構的思想是相當的活躍的,這與3141基地僵化的思維方式形成鮮明對比。”

    “冷戰結束后,這個研究機構被解散了,加上當時軍隊的境況很差,以前的研究人員紛紛脫下軍裝,到社會上去謀生,但立刻發現這很難,西方的一些類似機構趁機用優厚的條件網羅人才。她丈夫立即退伍了,她離開軍隊后,立刻接到杜邦公司的高薪招聘,對方許諾,如果她愿意來,也能得到同樣的待遇,交換條件是新概念武器研究的資料。他們因此爆發了激烈的爭論,她向他表白自己并不是一個完全脫離現實的人,她也想擺脫目前的貧困,也想有舒適的住房和帶游泳池的別墅,也想每年去斯堪的納維亞度假,也想讓唯一的女兒收到良好的教育;特別是作為一個科學家,對方提供的優越研究條件更令他向往。如果她是一名民用項目研究人員或者是一名一般的軍用項目研究者,都會毫不猶疑地過去的。但他們所研制的一些東西已經不是那些可以在學術上公開交流的純概念上的武器了,它們現在已接近實用,在技術上十分超前,在軍事上具有潛在的巨大威力,可以決定下世紀各國軍事力量的對比,她絕不能看到自己花費大半生心血研制的東西有一天被用來對付祖國。丈夫說她太可笑。祖國在哪兒?他的祖籍是烏克蘭,而她的祖籍是俄羅斯,她心目中的那個祖國已分成好幾個國家,這些國家中有些相互之間已幾乎成了敵國。最后她丈夫還是走了,女兒也跟著丈夫走了,她以后的生活就充滿了孤獨。”

    “于是,我對她的親切感又深了一層。我告訴她媽媽在我六歲時就在戰爭中犧牲了,以后,我就一直同記憶中的母親一同生活,直到不久前,媽媽在我的腦海中還是那么年輕。當我意識到歲月的流逝時,就開始在腦海中描述媽媽年長的形象,但總也想想不出來;當我看她時,這個形象突然清晰了,我相信,如果媽媽活到現在,一定像她。聽了我這話,她抱著我大哭起來,哭著告訴我,六年前,她女兒和男友吸毒過量,被發現雙雙死在內華達的高級住宅中。”

    “分別以后,我們相互間就多了一份牽掛。在我為了球狀閃電的事與陳博士去西伯利亞,路過莫斯科時,就去看了她。她見到我的驚喜你是可以想象的,她仍是孤身一人住在一件冰冷的老年公寓里,就喝得更多了,似乎整天都處于一種半醉狀態中。見到我后她不停的說:我讓你看一樣東西、我讓你看一樣東西……她搬開一堆舊報紙,下面藏著一個外形很不尋常的密封容器。她告訴我,這是超低溫液氮貯存罐,她那微薄退休金的很大一部分都花在定期補充灌里的液氮上了。她家里放著這么一個東西讓我十分吃驚,問他里面貯存著什么,她說那是她二十多年來的心血結晶。”

    “她告訴我,在七十年代初,前蘇聯的新概念武器研究機構曾進行過一項全球范圍的調查,調查的內容是收集零散的新概念武器的想法和實踐。首先是想法,收集的范圍十分廣闊,專業情報機構自不必說,很多因公出國的人員都順便帶有這類任務。這種活動有時到了可笑的地步——機構里的一些部門的研究人員反復觀看007系列電影,想從007戴的那些神奇的小玩意上捕捉西方新概念武器的蛛絲馬跡。另一方面則是收集在世界上正在進行的局部戰爭中新概念武器的實踐,當時首選的當然是越南戰爭。像越南民間那些帶竹簽的陷阱之類的東西,它們在戰場上的使用效果都被仔細觀察過。而她所在的部門首先注意到是,一些南方游擊隊用蜂類作為武器。他們最初是從一些新聞報道上得知這事的,為此,她專程赴越南考察。當時美國正打算放棄越南,西貢政權已搖搖欲墜,越共在南方的游擊戰已演化成規模越來越大的正規戰,她要調查的這類奇特的作戰方式自然不存在了。但她還是接觸了許多游擊隊員,詳細了解了這種武器在戰場上的效果,結果發現新聞報道夸大其辭,她訪問過的所有使用過蜂類武器的游擊隊都證實,這種武器幾乎沒有任何殺傷效果,如果說它真有什么作用,那完全是心理上的,她使美軍士兵更加感到他們進入的這片國土之陌生之怪異。”

    “但她卻由此深受啟發。回國后,他們開始用基因技術改造蜂類,這可能是基因技術在世界上最早的應用了。但頭幾年毫無建樹,因為當時世界分子生物學還處于很原始的狀態,更由于蘇聯在早些年對基因科學在政治上的壓制,使國內在這方面的技術與世界先進水平又有差距。直到80年代初,他們才取得了決定性的突破:培育出了毒性和攻擊性極強的蜂類。國防部長亞佐夫元帥親自觀看了他們的攻擊試驗,在試驗中,一只攻擊蜂就蜇死一頭公牛。這給元帥留下了深刻印象,主持項目的她因此獲得了紅星勛章。這個項目被投入了大量資金,對可用于實戰的攻擊蜂進行了進一步的研究。首先是在識別上取得突破,新培育出的蜂對某些化學物質極其敏感,只要我方人員身上涂有微量的這種識別劑,就能避免誤傷;其次就是攻擊蜂的毒性,除了先前那種毒性極強立刻致死的種類外,還培育了另一種類型,毒性同樣強,但致死延期5至10天,這樣可加重敵方的負擔……這個液氮存貯罐里就存放著10萬個攻擊蜂的胚胎細胞。”

    說到這里,林云長出了一口氣,聲音有些顫抖:“你可以想象我聽到這些時的感覺,我當時兩眼發黑,幾乎要暈過去。但我還是心懷僥幸地問他,這種東西是否曾用于實戰?其實我早已預料到答案。她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更加起勁地說:在當時,由于柬埔寨戰爭和與中國的邊境沖突,越南人沒完沒了地向蘇聯要武器,讓蘇共政治局煩了,對他們的要求只是應付。當時蘇共總書記向來訪的越方將領保證,要向越南提供最先進的武器系統,其實指的就是攻擊蜂。當時派她帶著首批十萬只攻擊蜂去越南,越南人見到他們朝思暮想的先進武器系統就是一窩蜂時,其惱火是可以想象的,他們說蘇聯對站在最前線浴血奮戰的同志進行無恥的欺騙。當時蘇聯的最高領導人確實想敷衍他們,但從她個人來說,不認為他們受騙了。越南人當時并不了解這東西的威力,但他們確實把這批攻擊蜂投入戰場了,并且抽調了基依得的一支特種部隊來干這事。投入戰場之前,她對這支部隊進行了一周的培訓,然后就同他們上前線了。我戰戰兢兢地問是哪個前線?柬埔寨嗎?我這時還懷著一絲可憐的希望。她回答說:不是柬埔寨,越南軍隊在那個戰場上是占絕對優勢的;是北線,去對付你們。我恐懼地瞪著她問:你、你去過中越邊境?他說是的。她當然不能到最前邊去,她到了諒山,每次看著那些精瘦的小伙子們把識別劑涂到領子上,五人一組,帶上一到兩千只攻擊蜂奔向前線……”

    “這是她終于發現了我的失態,問:你怎么了?我們自始至終進行的都是試驗性攻擊,到戰爭結束時也沒消滅你們幾個人。她說得很輕松,好像在談一場球賽。如果作為軍人和軍人之間的談話,我確實失態了,就是談到真報道,我們也應該是很從容的。但我不想把媽媽的死告訴他,我在她吃驚的目光中跑了出去,她追上來抱住我,求我告訴她她哪兒錯了,但我掙脫了她,獨自一個人在寒冷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亂轉,那夜下著大雪,我一時覺得這是世界那么面目猙獰。后來,一輛在街上收容醉漢的警車把我送回了飯店……”

    “回國后,我收到了她的一封電子郵件,內容是這樣的:云,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傷害了你,你走后我好幾天徹夜不眠,始終想不出來,但我可以肯定,這和我的蜂類武器有關。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我絕不會向你透露一絲一毫這類事情,但你和我一樣,也是一名研制新概念武器的軍人,我們有著共同的追求,所以我才把這一切告訴你。你哭著走掉的那天夜里,我心如刀絞,回到住處后,我打開了那個液氮存貯器的蓋子,看著蒸發的液氮的白色霧色在空中飄散。由于機構解散時的混亂,上百萬個攻擊蜂的胚胎細胞因管理不善而死亡了,你看到的這個存貯罐中存放著目前世界上僅存的攻擊蜂的胚胎細胞。當時我真想就這么坐一夜,讓液氮蒸發完,這樣即使在俄羅斯寒冷的冬天,那些細胞也會很快壞死。我是在毀滅我二十年的心血,在毀滅我青春年代的夢想,這都是因為那個比我的女兒更可愛的中國姑娘很這些東西。隨著白色氮霧的消散,我的本來就很冷的家里更冷了,這寒冷讓我清醒過來,我突然明白,這存貯觀眾的東西并不屬于我個人,研制它的投資有幾十億盧布,那是蘇聯人民擠出來的血汗,想到這里,我又緊緊地蓋上了存貯器的蓋子。以后我將用生命保護著它,并最后把它交給該給的人。”

    “云啊,我們兩個女人,為了理想和信仰,為了祖國,走上了這條本不該哦、女人走的人跡罕至的路,在這路上我走得比你長,所以對它的兇險知道得更多一些。自然界中的各種力量,包括人們認為最輕柔最無害的那些力量,都可能變成毀滅生命的武器,而這些武器中有一些之殘酷之恐怖,你不親眼看到是無法想象的。但我,一個你認為像你媽媽的女人還是要告訴你,我們沒有錯,我對自己的一生無怨無悔,希望你到我這個年紀時也能這樣。孩子,我已搬到一個你不知道的地方,以后也不會再和你聯系了,在告別之前,我不送你空洞的祝福,祝福對一個軍人來說毫無意義,我只給你一個警告:那些可怕的東西,可能有一天會落到你的同胞和親人的頭上,落到你懷中飯嬰兒嬌嫩的肌膚上,而防止這事發生的最好辦法,就是搶在敵人前面把它造出來!孩子,這就是我所能給你的祝福了。”

    就這樣,林云袒露了她一直隱藏很深的精神世界,當其他人都因此震驚而沉默時,她顯然感到了一種釋然。這時,殘陽西下,戈壁灘上的又一個黃昏到來了,晚霞從巨鏡中映出,給所有人的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輝。

    “孩子,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是各自承擔自己的責任了。”林將軍緩緩地命令道,“現在把你的肩章和領徽摘下來吧,你現在是一個罪犯,不是軍人了。”

    這時,太陽從地平線上落下去,巨鏡暗了下去,像林云的雙眸,她此時的悲哀和絕望肯定如這夜色將臨的戈壁灘一樣無邊無際。看著她,丁儀的耳邊響起了她在張彬墓前說過的話——

    “我是在軍隊中長大的,除了軍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全身心地屬于什么別的地方,和什么的別的人。”

    林云抬起右手,伸向左肩的少校肩章,她不像是要摘下它,而像去撫摸它。

    丁儀注意到,她抬起的手拖著一條尾跡。

    當林云的手撫過肩章時,似乎一切都靜止了,這是她留給世界的最后形象,緊接著,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很快變成了一個晶瑩的影子,然后,量子態的林云消失了

    黃金色的樹林里分出兩條路,

    可惜我們不能同時去涉足,

    但我們卻選擇了,

    人跡罕至的那一條,

    這從此決定了

    我們的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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