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十三章 決掘(4)-《官莊詭事》
到底是個十來歲的娃娃,看見自己前晌從弓家房頂上跌下來有些摔著的腿,粗的成了椽子樣,害怕的哭了出來。家里爺爺跟四叔都到了地里,而娘娘大概也摘豆角去了,哪有人管他?在跟前的表哥也嚇得呆住了,還是直著嗓子叫喚了幾句,臭小才把表哥打發(fā)走去叫姥娘姥爺。嚇著是嚇著了,法子還得想,這點臭小腦子里還是很機(jī)明的。
知道了信兒的姥娘跑的比姥爺還快,她從來都是個急性子。姥爺在后頭還沒打進(jìn)窯洞里的時候,姥娘就進(jìn)來了??匆娮约旱耐鈱O子腿把褲子撐得滿滿的,也不知道上頭到底怎么了,顧不上那么多了,上去一把就把臭小的褲子順著縫兒撕開了。隨著刺啦的聲音,臭小的小雞雞也露了出來。臭小趕緊用手捂住,嘴里哭聲更大了,表哥看見這個,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叫姥爺在后頭找脖頸給了一下,說你憨笑什么?沒看見臭小成了這樣?
表哥脖子里挨了一下,不敢明笑了,可是憋住的嘴角還是能看出來,他想笑。姥娘扭身跟表哥說,知不知道外頭溝怎么走,把臭小他娘娘尋回來。接著他囑咐姥爺,到五十畝地看看大楞在不,把他跟進(jìn)成叫回來。兩人走了之后,姥娘一邊嘴里叫著我的活祖宗,一邊輕輕碰了碰臭小的腿,臭小立馬感覺到了針扎一樣的疼痛,開始哭天喊地起來。這下姥娘也沒招了,看起來是跟腫了一樣,可是腫了也沒這么嚴(yán)重。再看看另外一條腿。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姥娘吃勁兒的把臭小奈荷到了炕上,著急的跑出去好幾趟看大楞他們回來了沒有。
忙亂是肯定的。進(jìn)成正在地里支哈老夾子的時候,二平師父來上氣不接下氣說臭小出事了。還沒聽完,爹在跟前本來是坐著的,騰的就站起來了,叫進(jìn)成背著他往回走。進(jìn)成也沒想從五十畝地回官莊,看著挺近走起來道兒還有一圪節(jié),當(dāng)下背起爹就跑起來。地里的土挺厚,一走一陷,進(jìn)成穿著二哥的一雙舊鞋,里頭進(jìn)去不少土。背上的爹也不輕,越想走快越走不快。好不容易到了道兒上,跑起來根本顧不上了爹有多沉?;氐郊业臅r候,兩手空空的娘跟媳婦已經(jīng)回來了,兩人沒顧上拾掇摘下來的豆角,籃子都沒挎就回來了。
站了窯里滿滿一地的人,也沒用。大人著急的問起臭小事情的經(jīng)過,臭小邊哭邊說了,娘娘說你沒什么地處耍了進(jìn)隔壁的院子?你不知道里頭不干凈?這話說出來。娘娘覺得不合適,趕緊聲音大些把前頭的話蓋了過去,你看看你,腿怎么成了這樣。爺爺在跟前。半天沒動嘴唇,最后擠出句話,進(jìn)成。去八道溝打電話叫你哥哥們回來?進(jìn)成問都叫?爹說,你說呢?進(jìn)成知道。對這個孫子,爹從來是說話不多。可沒有一天不是當(dāng)成命根子待見的。爹這樣也不日怪,這家里的娃娃不就是兩個嗎?大哥那兒還是個閨女,臭小叫爹這么待見也正常。他蹬著車子打完了電話,沒等到二哥他們,先回了官莊。
天擦黑的時候,潤成開著車帶著香香跟寶成兩口子回到了官莊。手頭的生意托付給了店里的雇工,著急忙慌往回走。雖說潤成這一二年眼有些散光,走不了夜道兒,寶成卻開過拖拉機(jī),方向盤也扳得來,兩兄弟合力往回開,總算是回來了。沒等到車停穩(wěn),后頭的兩個女人就跳下了車,黑洞洞的深一腳淺一腳下了長坡。這黑夜,秦家?guī)讉€女人各種哭法,莊里其他人來看看,七嘴八舌頭算是出了主意,可是誰也不敢打保證能好。有的人說的挺嚇人,認(rèn)為腿骨斷了,叫臭小姥娘狠狠一眼瞪過去,沒聲了。潤成跟兄弟們商議之后,覺得瞎等也不是法子,冒些險往城里走吧。
潤成跟老三,后頭香香蘭芳帶著臭小再次鉆井了車?yán)?。寬大的車廂里,臭小橫睡在娘跟三嬸腿上,車搖搖晃晃的上路了。沒走出去多么遠(yuǎn),臭小因為看見娘心安了不少,說,房子里當(dāng)時有個影子在墻上。前頭開車的潤成聽說了,在個拐彎的地處,還沒有拐完,一腳剎車站住了。腳底下踩得勁兒過大,車?yán)锏娜硕贾刂爻耙挥?。他問臭小你還看見什么了?臭小說就是個影子,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寶成拍拍二哥的胳膊,說還是趕緊走吧。
蘭芳帶著家人,直接進(jìn)了醫(yī)院的急救室。值班醫(yī)生看過了,問問情況感覺自己吃不準(zhǔn),叫他們先做檢查??墒欠鲋稣丈涞尼t(yī)生黑夜不上班,一家人生生等到了天明,這一夜,看著小子的腿,快要憋破肉皮子一樣的腫脹,潤成心兒的著急勁兒沒法排泄,他圪蹴在院里的花壇楞上吃起來煙。這幾年做買賣,應(yīng)酬多,煙也開始吃了。半夜,兩兄弟吃著煙,很自然就道聊到了弓家的日怪。
要寶成說,腿成這樣,肯定跟臭小看見的那個影子有關(guān)系。潤成出聲,寶成因為二哥不信,提醒說你不知道弓家的老娘娘老漢漢都是橫死,尤其是老漢漢是吊死的。其實潤成不是不信這個,他也想到了。正經(jīng)叫他想著的是,師父在書里提到的一個情況。
師父的那本書,其實也不能叫書,是精通筆墨的師父記著的些雜七雜八的事。其中有件事就跟這個差不多,有人進(jìn)了多年沒人進(jìn)去的院子住,一夜之后眼瞎耳聾,成了多半個廢人。虧得遇到了高人,一頓走走看看之后,叫他家人在院里這兒刨刨,那兒掏掏,把?頭上帶著的土,燒了水又擦又洗又喝,還真好了。這個事,說起來沒開頭就來了。不過師父記著的東西,有的是他排置過得,有的就是聽人說過罷了。這人嘴里說的,傳的遍數(shù)多了。能靠的上嗎?煙還剩個黃嘴兒的時候,手指感覺有些燒人。才發(fā)現(xiàn)煙沒吃多少,全都燒完了。
潤成站起來把煙頭扔在地上。跟老三說,就怕檢查上半天,醫(yī)生也看不出來個什么。寶成說怎么這么說,潤成反問弟弟,咱們家人什么時候遇上的是正經(jīng)?。繉毘上胂胍彩牵驴谕倌?,說,日球怪死了,怎么咱們家就像是專門引日怪事一樣。什么日怪事都往家人身上來。道聊著兩人就聊到了臭小出生時候的怪事,還有爹看見的那個一身黑的小娃娃。
醫(yī)生來了之后,一頓仔細(xì)的檢查。跟潤成估計的不差,什么也看不出來。骨頭都沒問題,哪怕就是裂開的縫縫都沒有。那個醫(yī)生說這就是肌肉受到損傷,過幾天就好了。潤成說這娃娃的腿不能碰,碰就針扎的疼。那個醫(yī)生翻翻白眼,說你要不尋神經(jīng)科看看?我管不了。接著就走了,寶成在后頭差點把椅子給他扔過去。蘭芳的建議是到泰延市看看。怎么說縣里的是個小醫(yī)院。潤成沒同意,他心兒的那個想法越來越強(qiáng)了,這就不是個病的事,更不是個傷的事。要想法子。還是回官莊。
這個主別人做不了,潤成自己的主義打定,帶著小子跟其他人開車回到了官莊。自從潤成他們走了。就叫人搬了個二板凳(二板凳,就是高度介乎于馬扎跟椅子之間的板凳)放在大門口。不住眼看西長坡那兒。等潤成的黑顏色車出現(xiàn)的時候,大楞覺見自己是想看見。可是又怕看見。想是因為操心,怕是因為這么走回來,大概是醫(yī)院沒法給排置才回來的。他身子開始難受的在板凳上坐不住起來,忽搖得最終反倒在了地上。翻到之后,怎么也爬不起來。大晌午的時候。門口沒人,大楞就一直翻騰到了潤成他們從長坡上下來轉(zhuǎn)過墻角看見他。
看到爹這樣,潤成跟寶成活活叫嚇壞了,該不會爹這回也不行了吧?跑到跟前扶起爹才知道,沒什么大事。著了急的爹沒什么事,老人眼里圪轉(zhuǎn)轉(zhuǎn)的淚蛋子,就快要跌下來了。潤成張嘴給爹說自己的主意,爹發(fā)木得說治好就行,娃娃還這么小。
在家里翻箱倒柜才尋到那本書,看見的頭一眼,潤成就有些心里發(fā)軟。發(fā)黃的書是抱在個藍(lán)布圪包里的,可眼下捆著圪包的繩子已經(jīng)開了,邊邊上發(fā)毛的茬子說明,有老鼠進(jìn)了那個柜子,咬了這本書。他手忽抖起來,心說千萬不要把那頁給咬壞啊。忽抖的手把書翻過來調(diào)過去看了好幾遍,就愣是沒尋到當(dāng)初他看見過的那個事。再想想,潤成才反應(yīng)過來那點東西根本就不在這本書上。接下來還有兩本,潤成開始一頁一頁翻起來。第二本沒有,第三本也翻了多半本的時候,還是沒有。潤成知道要有也就是在余下的沒幾頁上了,可是到了跟前,卻發(fā)現(xiàn)那幾頁最后的紙因為在柜子里潮濕,早就粘在了一搭。
眼看就要尋到了,又是這么個惱人的事。寶成叫他要不烤烤,看能不能揭開。這倒也是個法子,當(dāng)下就放在了鍋臺的邊上烤??镜故呛芸臁?墒亲罱K也沒有揭開,粘在一搭的紙干了之后,還是厚厚的一片,潤成手里一著急,反倒是跌下來一疙瘩。再試試,這幾頁成了幾疙瘩跌的滿地都是。往起對吧,根本看不出來上頭的紙,怎么對?脆生生的,也沒法對。潤成跌坐在板凳上,說臭小沒法治了,也是他的命!就算是我?guī)煾概銮山o留下這么個興許有用的法子,也救不了他。他給自己說寬心話,大不了殘廢了,不就是我多掙些錢養(yǎng)活他一輩子嗎?說著自己眼里的淚蛋子也落了下來。
寶成看不下去,說尋白五,看看老漢還有法子沒有。潤成說不用費(fèi)那個力氣了,白五前些工夫因為喝多了,回家時一腳踩空,摔成了個癱瘓,成天連個話都說不清了,還能指望嗎?寶成拍著大腿說,那臭小沒救了,爹那邊怎么交代?
有人撩開簾子進(jìn)來,是臭小的姥娘。她看見潤成弟兄兩對著哭呢,嘴上罵開了兩人,罵完之后才問為什么。知道潤成沒尋到那幾頁之后,老娘娘好像是想見了什么。她給潤成說了這么一件事。
老娘娘十來歲,還沒嫁到官莊的時候。有年冬天,陽婆爺?shù)挠白訌拈T縫里能鉆進(jìn)窯里老遠(yuǎn)的時候,她無意中的那么一看,好像有股子像是氣兒的東西,正從門縫里往里鉆。因為門縫里的光很強(qiáng),這股子氣兒也就看的很明顯。一個人在家的小妮子,就過去看看怎么回事,沒走到跟前的時候,門一下子開了。就站在門跟前的妮子臉蛋子上叫門重重嗑了一下。一個圓圓的印子就出來了,當(dāng)時沒覺見有什么。晌午給家里快做完飯的時候,臉上開始燒人起來。
娘給她看看,臉上其他地處沒什么,燒人的就是那個有印子的地處。不光燒人,摸上去還疼。眼看著越來越高,沒法子的家人沒尋到醫(yī)生,倒是叫來了個放羊的光棍。這光棍進(jìn)來之后,就冒著腰到處看,最后在門背后用腳蹭蹭,吐口唾沫。再看看,說就是這兒。家人找著光棍的說法,刨土,煮水,涼開,洗洗擦擦。余下的半鍋,叫妮子分開好幾頓喝了下去。后來還真好了。老娘娘叫潤成看自己臉上靠近鼻子的那片,細(xì)看還有個印子。她說這就是當(dāng)年留下的。
這跟潤成師父書上寫的很一樣。興許用一樣的法子能治好臭小。興沖沖就要往弓家院里走,可是想見那個光棍也是尋了半天呢,這進(jìn)了弓家院子里該往哪兒尋?什么地處的土才能有用?潤成也把握,他精心想想,決定從臭小說的他看見影子的地處開始尋。
到了這個時候,家人也顧不上是黑夜還是白天,秦家弟兄三個在弓家的東房里角角彎彎到處尋了起來。潤成對著臭小說上頭有影子的墻,托著個腮幫子,實在看不出來個日怪處。進(jìn)成說要不揭掉墻皮看看,兩人還沒揭下碗口來大一片墻皮的時候,香香過來說,臭小的腿腫脹的已經(jīng)把外頭的肉皮子撐開了,肉皮子翻卷了起來。潤成沒有往回跑,心兒發(fā)了狠,手里動作快起來。進(jìn)成跟寶成兩人打幫,沒多大工夫就揭開了所有的墻皮。
沒了墻皮的墻露出了土胚子,嚴(yán)嚴(yán)實實一層層。還是什么都沒有,潤成想是不是端過來的煤油燈不夠亮?他叫進(jìn)成回家拿電棒子,自己跟寶成接著看。很快進(jìn)成拿來了,卻沒有往跟前走。進(jìn)成叫二哥動動身子,接著又叫三哥動動身子。兩人動完之后,進(jìn)成說我看見了。他說敢情咱們剛剛看的位置不對。潤成說我看看,他過去拿起了電棒子,進(jìn)成站在了他原先的位置。(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