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卷 四 陶土和水晶-《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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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望了望教堂的屋頂.愛斯梅拉達一直待在原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他痛苦地朝她搖了幾下搖頭.然后,他往貢德洛里埃家大門口的一塊界碑上一靠,橫下心來準備等候衛隊長出來.
這一天在貢德洛里埃府上,正是婚禮前大宴賓客的日子.卡齊莫多看到許多人進去,卻不見有人走出來.他不時望望教堂頂上.埃及少女和他一樣,一動也不動.一個馬夫走了出來,解開馬繩,拉到府邸的馬廄里去了.
整整一天就這樣白白地過去了,卡齊莫多倚靠在石樁上,愛斯梅拉達待在屋頂上,弗比斯大概就在百合花的腳邊.
夜幕終于降臨;沒有月光的夜晚,一個黑暗的夜晚.卡齊莫多凝望著愛斯梅拉達,但是夜太黑看不見.不一會兒,暮靄中只剩下一絲白色;隨后,什么也沒有了.一切都消失了,天地一片漆黑.
卡齊莫多看到貢德洛里埃府宅正面的窗戶從上到下都亮了,然后又看到廣場上另外的窗子一個接一個也亮了;后來他看到這些窗戶一個個全滅了.他整個晚上都堅守在崗位上.衛隊長沒有出來.最后一些過往行人也都回家了,別的房屋所有窗戶的燈光都已經熄滅了,卡齊莫多獨自一人,在漆黑中待著.當時圣母院前面廣場上是沒有燈照明的.
但是,貢德洛里埃府仍然***通明,雖然已是午夜.卡齊莫多卻紋絲不動,目不轉睛地盯著五光十色的玻璃窗,只見窗上人影綽綽,舞影翩翩.他若是耳朵不聾,隨著沉睡的巴黎喧鬧聲漸漸平息下來,他就會越來越清楚聽到貢德洛里埃府上陣陣喜慶的喧鬧聲.笑聲和音樂聲.
約摸凌晨一點鐘,賓客開始告辭了,被黑暗包圍著的卡齊莫多看著他們一個個地從***輝煌的門廊里經過,卻沒有那個衛隊長.
他滿腹憂傷,不時仰望蒼空,仿佛那些煩悶的人一樣.大片沉重的烏云,殘破而皸裂,懸吊在空中,就象從星空的天拱上垂下來皺紗的吊床,又象掛在天穹下的蛛網.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發現陽臺上的落地窗神秘地打了開來,陽臺的石頭欄桿正好在他頭上.從易碎的玻璃窗門走出來兩個人,隨即窗門又悄然無聲地合上了.那是一男一女,卡齊莫多仔細辨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認出那個男人就是漂亮的衛隊長,那女人就是他早上看見在這個陽臺上向軍官表示歡迎的千金小姐.廣場完全黑了,窗門再關上時,門后的猩紅色雙層布簾重新落下,屋里的燈光一點兒也照不到陽臺上.
那青年和那小姐,他倆的話,我們的聾子一個字也聽不見.但是,如同他所能想象的那樣,他們好像含情脈脈地在竊竊私語.看上去小姐只允許軍官用胳膊攬住她的腰,卻輕輕地拒絕他的親吻.
卡齊莫多從下面看到了這一幕,這情景本來就不是給外看的,于是越發顯得優美動人.他凝視著這幸福,美妙的情景,心里不免酸溜溜的.說到底,在這個可憐的魔鬼身上,人的本性并沒有完全泯滅,他的背脊盡管歪歪斜斜,但其動情的程度去不亞于常人.他想著上蒼實在太不公平,只賦予他最壞的一份,女人.愛情.淫欲永遠呈現在他眼皮底下,他卻只能長看別人享樂.可是在這一情景中最使他心碎的,使他憤恨交加的,就是想到,一旦埃及姑娘看見了,該會怎樣的痛苦萬分.的確,夜已很深了,愛斯梅拉達,肯定還待在原地(他不懷疑),也確實太遠了,最多只有他自己能看清陽臺上那對情侶.想到這,他心里稍微放心些.
這時,那對情侶的交談似乎更加激動了.千金小姐好像懇求軍官別再向她提任何要求.卡齊莫多能看清的,仍只是見她合著秀手,笑容中含著熱淚,抬頭望著星星,而衛隊長的眼睛則火辣辣地俯望著她.
幸好,就在小姐有氣無力地掙扎的時候,陽臺的門突然開了,一個老媽子突然出現了,小姐似乎很難為情,軍官一副惱怒的神情,緊接著,三個人都回到屋里去了.
過了一會,只見一匹馬在門廊下踏著碎步輕輕地走過來,那神采飛揚的軍官,裹著夜間穿的斗篷,急速從卡齊莫多面前走過.
敲鐘人讓他繞過街角,隨后在他后面跑了起來,敏捷得像猴子一般,叫道:喂!衛隊長!
衛隊長聞聲勒住馬繩.
這個無賴,叫我做什么?他在暗影中望著一個人影一顛一拐地向他跑來說.
卡齊莫多這時已跑到他面前,大膽地一把拉住那馬韁繩:請你跟我走,隊長,這兒有個人要跟您說幾句話.
***!弗比斯嘀咕道.真是個丑八怪,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混蛋,快把馬韁放下.
隊長,聾子回答,難道您不想問一問我是誰?
我叫你放手.弗比斯不耐煩地又說你這個壞蛋頭吊在馬籠頭下想干什么?是不是把我的馬當成絞刑架?
卡齊莫多非但沒有松開馬韁繩,反而設法讓那匹馬掉頭往回走.他始終不能理解為什么隊長要拒絕,連忙對他說:來吧,隊長,是一個女人在等您.他使勁又加上一句:一個愛您的女人.
罕見的無賴!衛隊長道,他以為我非得到每個愛我或者自稱愛我的女人那兒去!要是萬一她跟你一樣,長著一副貓頭鷹般的嘴臉呢?快去告訴派你來的那個女人說我快要結婚了,讓她見鬼去吧!
聽我說,卡齊莫多以為用一句話就能打消他的疑慮,大聲地喊道.來吧,大人,是您認識的那個埃及姑娘!
這句話的確給弗比斯留下深刻印象,但并不是聾子所期望的那樣.大家應該還記得,我們的風流軍官在卡齊莫多從夏爾莫呂手中救下女囚之前,就和百合花退到陽臺窗門后面去了.自從那以后,他每次到貢德洛里埃府上做客,都小心謹慎地避免重提這個女人,想起她來畢竟還是痛苦的.從百合花那方面來說,認為對他說埃及姑娘還活著一點都不聰明.弗比斯還以為可憐的埃及姑娘死了,已有一二個月了.加之衛隊長好一陣子思緒極亂,想到這漆黑的夜晚,想到這非人般的奇丑,想到這古怪送信人陰慘慘的聲音,想到此時已過半夜,街上空無一人,就跟碰到野僧的那天晚上一樣,還想到他的馬看著卡齊莫多直打鼻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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