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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卷 四 一個幫倒忙的朋友-《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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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他想起,泥水匠白天忙了一整天,修葺南面鐘樓的墻壁.屋架和屋頂.這可是一線光明.墻壁是石頭的,屋頂是皮鉛的,屋架是木頭的.那奇異的屋架,木頭那么密集,故被人稱作森林.

    卡齊莫多于是向這座塔樓跑去.塔樓下面的那些房間里果然堆滿了建筑材料:有成堆的礫石.成筒的鉛皮.成捆的板條.已鋸好的粗大桁條,一堆堆瓦礫.真是一個應有盡有的武器庫.

    刻不容緩.下面流浪漢用鐵鉗和錘子正在撬門.卡齊莫多感到危在旦夕,陡然間力氣猛增十倍,抱起一根最重最長的木梁,從一個老虎窗伸出去,隨后從鐘樓外抓住,擱在平臺欄桿的角上讓它往下滑,猛然一松手由它墜下深淵去.這根巨大的屋梁,從160尺高空往下墜落,不僅撞壞了墻壁,打碎了雕像,在空中翻轉了幾個來回,猶如風車的一翼,自由自在穿空而降.最后,它撞到地面,一陣可怕的尖叫隨之而起,而這根烏黑的木梁在石板地上蹦跳著,宛若一條蟒蛇在游動.

    卡齊莫多看到流浪漢在巨梁墜落時,向四處散開來,活像小孩子吹灰一般到處都是.當他們驚魂未定,用迷信的目光盯著這自天而降的大棒,當他們亂箭齊發,亂扔霰彈,毀壞門廊上諸圣石像的眼睛的時候,卡齊莫多乘機在擲下大梁的欄桿邊上,悄悄堆積碎石.瓦礫.石頭,甚至瓦工一袋袋的工具.

    所以,他們一開始攻打大門,石頭就像冰雹般紛紛落下.仿佛覺得教堂自行崩潰而砸在他們頭頂上.

    誰要是此時看見卡齊莫多,誰都會被嚇壞的.他除了在欄桿上堆積投擲物,在平臺上也堆了一大堆石頭.欄桿外緣上的石頭一用完,隨即從平臺上去取.他不斷彎腰.直起.再彎腰.再直起,其行動之敏捷簡直不可思議.他那侏儒的大腦袋從欄桿上一伸,一塊大石頭立即落下,隨后又是一塊,緊接著又是一塊.他不時用那只獨眼目送著一塊巨石落下,每當擊中了,嘴里就哼一聲.

    但是,乞丐們并沒有灰心喪氣.他們繼續奮力攻擊那道厚厚的大門.百把來人齊心協力,增強了橡木羊角銅錘的沖力,大門已經被震憾了20多次了.門上的鑲板破裂了,鏤刻炸成碎片四處飛濺,每震動一次,戶樞就在羊角螺釘上跳動一次.門板搖晃了,鐵筋之間的木頭也被撞成碎末紛紛掉落下來.對卡齊莫多來說,幸運的是大門的構造鐵筋比木頭還多得多.

    然而,他還是感到大門在搖晃.盡管他耳聾聽不見,但撞錘每撞擊一次,教堂的腔孔和五臟六腑都一齊發出強烈的回響.他從高處往俯視,看見流浪漢們得意洋洋,怒氣沖天,對著教堂昏暗的正面揮舞著拳頭,他真是恨不得為了埃及姑娘和自己,也能像從他頭頂上空飛走的貓頭鷹那樣長出兩支翅膀來.

    盡管石如雨下,但并不能擊退流浪漢的進攻.

    正在這萬分焦急的關頭,他突然發現就在他扔下石頭砸黑話幫的欄桿下一點點,就立即會有兩道石頭雨溜,槽口直瀉教堂大門的上方,內孔通向石板的平臺上面.他不由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于是跑到他那敲鐘人的窩里去找來一個柴禾,又在柴禾上放上他從沒使用過的大量彈藥,即許許多多捆板條和許許多多卷鉛皮,把這樣一大堆柴火在兩道雨溜的入口放好以后,便就著燈籠把火點燃了.

    在這段時間內,石頭不再落下了,流浪漢們也不再仰天張望了.那班盜賊氣喘吁吁,好似一群獵犬逼近野豬藏身的洞穴,亂哄哄緊緊圍著教堂的大門,大門雖然被撞得完全走了形,卻仍然不動.盜賊們興奮得直顫抖,正等待著最后一次重撞,等待著大門被開膛破腹.他們個個爭先恐后挨近大門,都想等大門一旦打開,搶先沖進這座富足的大教堂,沖進這個聚積三個世紀財富的巨大寶庫.他們欣喜若狂,饞涎欲滴,狼嚎虎嘯,鬼哭狼嚎相互提醒教堂里有精美的銀十字架,有華麗的錦鍛道袍,有漂亮的鍍金墓碑,還有唱詩班各種貴重的璀燦物品,以及各個使人眼花繚亂的節日,諸如燭臺高照的圣誕節,陽光燦爛的復活節,所有這些輝煌的盛大慶典上堆滿祭壇上各種各樣圣物盒,燭臺.圣禮盒.圣體盒.圣柜,形成一層黃金和鉆石的表面.誠然,在這樣美好的時刻,叫花子和假傷殘者也好,窮兇極惡的壞蛋和假裝燒傷者也好,心里盤算的是如何洗劫圣母院而不是如何搭救那位埃及少女.我們甚而至于寧愿認為,他們當中許多人來搭救愛斯梅拉達只不過是一個借口,如果盜賊打家劫舍也需要什么借口的話.

    他們聚集起來,圍著攻城槌,個個屏住呼吸,繃緊肌肉,使出渾身力氣,正要對教堂大門進行決定性的一次撞擊.就在這時候,猛然聽見了他們當中的一些人發出一片嚎叫聲,比原先木梁砸下時腦袋開花.靈魂出竅的那種慘叫聲還更凄厲可怖.沒喊叫的人,還活命的人,睜眼一看,只見兩道熔化的鉛水從教堂高處傾瀉下來,落在這幫烏合之眾最稠密的人堆里.沸騰的金屬直瀉而下,這片洶涌的人海頓時像潮水般退下,兩道鉛水落下之處,在人群中造成兩個黑洞,直冒濃煙,宛如滾燙的開水潑在雪地上一般.那幾乎被燒焦的垂死的人蠕動著,痛苦萬分,慘叫不迭.在這兩道噴泉般的溶液四周,可怕的雨滴飛濺著灑落在進攻者的頭上,火焰就像銳利的鉆子,錐進他們的頭殼.正是這沉重的地燃之火,灑落無數的霰粒,在這些苦難者身上打千百個窟窿.

    吼叫聲撕心裂肺.不論是最膽大的還是最膽小的,都紛紛逃散,把那根巨梁扔在了尸體上,教堂前庭再次空無一人了.

    所有的眼睛都望著教堂的高處,呈現在大家眼前的是一片十分奇異的景象.只見在最高柱廊的頂上,在中央玫瑰花形的圓窗上端,熊熊烈火從兩座鐘樓中間騰起來,火星飛濺.這狂亂的烈火被風一刮,不時有一團火焰化成濃煙,隨風飄散.在這烈焰下面,在那被燒得烏黑的梅花形的石欄桿下面,兩道承溜形如妖怪巨口,不斷地噴出熾烈的鉛水,銀白色的鉛液襯托著教堂下方十分昏暗正面墻壁,顯得格外分明.兩道鉛液越是接近地面,越是擴展開來,形成一條條束狀的細流,儼若從噴壺的千百個細孔中噴射出來.兩座巨大鐘樓的正面,一座紅彤彤,一座黑黝黝,反差生硬而分明.在烈焰的上方,這兩座鐘樓龐大的陰影直投向天空,顯得更加巍峨.鐘樓上那無數鬼怪和巨龍的雕刻,面目猙獰,映著閃爍不定的火光看上去全活動起來了.吞嬰蛇怪好象正在哈哈大笑,檐槽口的鬼怪好象在汪汪吠叫,蠑螈好象在吹火,怪龍好象在濃煙中打噴嚏.沖天的烈焰,鼎沸的喧囂,把這些妖魔鬼怪從沉睡石頭中全驚醒了.而在這些鬼怪當中,有一個在不停地走動,只見其身影不時從柴堆烈焰前閃過,就好像一只蝙蝠從燭臺前掠過一般.

    這座離奇古怪的燈塔,可能連遠處比塞特山崗的樵夫也會被驚醒的,當他睜眼看見圣母院兩座鐘樓的巨大影子在山嶺的灌木叢上面晃動,準會嚇得魂飛魄散.

    流浪漢全都驚呆了,頓時一片死寂.在這寂靜中只聽見各種響聲;也有被關在修道院里,比馬廄里著了火的馬還更驚慌的司鐸們呼天喚地的驚叫聲;有附近窗戶*息聲;還有那鉛液落在石板上持續不斷的劈啪聲.

    此時,流浪漢的頭目已經退到貢德洛里埃府邸的門廊下,共商對策.埃及公爵坐在一塊界石上,誠惶誠恐地仰望著二百尺高空中那火光閃耀的幻景般的柴堆;克洛潘.特魯伊甫怒發沖冠,咬著自己粗大的拳頭,低聲嘟噥道:我們沖不過去!

    簡直是一座具有魔法的老教堂!老吉卜賽人馬西亞.恩加迪.斯皮卡里嘟噥著.

    教皇的胡子!一個曾經服過兵役.頭發花白的老滑頭接過話頭說道:瞧這些教堂溝檐鉛水直噴,真比萊克圖爾的城墻突堞的彈雨還要厲害得多.

    那個在火堆前走來走去的魔鬼,你們看見了嗎?埃及公爵大吼.

    天啊,是那個該死的敲鐘人,是卡齊莫多.克洛潘說道.

    那個吉卜賽人搖了搖頭,說:我可要告訴你們,那是塞納克的陰魂.大侯爵.主管城堡要塞的惡魔.他的形體像全副武裝的士兵,長著獅子的腦袋.有時候他騎上一匹丑馬.他會將人變成建造鐘樓的石頭.他統帥50個軍團.那正是他.我一看就認出來了.有時候他身著一件華麗的飾金袍子,花紋是土耳其式樣的.

    星星貝爾維尼在什么地方?克洛潘問道.

    他死了.一個女乞丐應道.

    紅臉安德里傻笑地說:這下子可叫主宮醫院有得忙啦.

    真的沒有辦法攻破這道門啦?狄納王跺著腳直嚷道.

    埃及公爵傷心地向他指著兩道滾滾鉛水,就好像兩只長紡錘,紡出磷來,把教堂黑黝黝的正面劃滿橫七豎八的線條.

    這樣自我保護的教堂倒是見過啦.他嘆氣說道,40年前君士坦丁堡的圣索非亞教堂,搖晃著其圓頂腦袋,曾連續三次把穆罕默德的新月旗打倒在地.這座教堂是巴黎的紀約姆建造的,他可是個魔法師呀.

    難道真該象大路上的仆役那樣,可憐巴巴地四處逃命?難道就這樣把我們的妹子丟在這兒一點兒不管,讓那些披著人皮的惡狼抓去明天絞死嗎?克洛德說道.

    圣器室還有幾大車黃金呢!一個流浪漢插嘴說道,可惜我們不知其名字.

    穆罕默德的胡子呀!特魯伊甫嚷道.

    再試一試吧.那個流浪漢接著說.

    馬西亞.恩加迪搖了搖頭,說:從大門是進去不了的.必須找到教堂這妖婆中的防衛弱點,比如一個洞,一條暗道,一個隨便什么接合處都行.

    誰去找呢?克洛潘說.還是我去摸一下底細吧.......對啦,那個渾身披掛的小個學子約翰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概死了.有人應道.不再聽到他笑了.

    狄納王皺了皺他的眉頭.

    那就算了吧.在他那副披掛下面卻是一顆勇敢的心呀.......皮埃爾.格蘭古瓦君呢?

    克洛潘隊長,我們剛走到兌換所橋,他就溜走了.紅臉安德里說道.

    克洛潘跺腳道:上帝的鳥嘴!是他唆使我們來到這里的,而他半道上就扔開我們不管啦!......專講大話的膽小鬼!用拖鞋當頭盔的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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