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卷 四 一個幫倒忙的朋友-《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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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潘隊長,紅臉安德里叫道,他正望著教堂前庭街,瞧,那個小個學子在那兒.
贊美冥王普魯托!克洛潘說道,可是他身后拖著什么鬼東西?
果真是約翰,一身游俠的沉甸行頭,好樣地在石板地上拖著一架長梯,盡力奔跑,氣喘吁吁,就是一只螞蟻拖著一株比它長20倍的草兒,也不像他那樣子會喘吁吁.
勝利!贊美神恩!學子嚷道,看,圣朗德里碼頭卸貨工的梯子.
克洛潘朝他走過去.
孩子!用這個梯子,你想干啥,上帝的角!
我弄到了梯子,約翰上氣不接下氣地應道,我知道它放在哪兒.......就在司法長官府邸的庫棚下面.......那兒有個我認識的姑娘,她覺得我像朱庇特一樣俊美.......為了弄到梯子,我利用了她一下,梯子就到手了.天啊!......可憐的姑娘只穿內衣就過來給我開了門.
干得好.克洛潘道,可你拿這梯子有什么用呢?
約翰流露出一副頑皮而又精明的神情,望了望他,手指彈得像響板一樣叭嗒直響.他此刻真是氣吞萬世.只見他頭戴15世紀那種裝飾過度的頭盔.盔頂各種稀奇古怪的飾物就足以嚇敵人得魂飛魄散.他這頂頭盔還豎起十個鐵尖角,這樣一來,約翰完全可以跟荷馬筆下的內斯托爾戰艦爭奪十個沖角這一可怕的稱號了.
你問我要做什么事情,顯赫的狄納王?你沒有看見那邊三道大門上方,那一排傻瓜似的雕像嗎?
看見的,那又怎的?
那是法蘭西列王的柱廊.
這跟我有何相干?克洛潘說道.
且慢!這長廊的盡頭有一道門,從來只插著門閂,用這個梯子我就能爬上去,進到教堂里去了.
孩子,讓我先上.
不,好伙計,梯子是我的.來,您上第二個.
讓鬼王別西卜把你掐死才好!性情粗暴的克洛潘道,我絕不在任何人后面.
那好,克洛潘,你自己去找個梯子吧!
約翰拖著梯子,拔腿跑過廣場,一邊叫道:小的們,跟我來!
傾刻之間,梯子豎了起來,靠在一道側門上端的下層長廊的欄桿上.那群流浪漢歡聲雷動,紛紛擠到梯子下面準備登梯.但是約翰不讓,第一個將腳踩上梯檔.從下往上爬,距離相當長.法國列王長廊如今距離地面約莫60尺.當時還有11級臺階,高度更增加了.約翰穿著沉重的盔甲,一手持弩,一手扶梯,相當難爬,上得很慢.爬到梯子中間,他悲傷地朝遍布石階上的那些可憐巴巴的黑話幫死者瞥了一眼,說:唉!這一大堆尸體真值得載入《伊利亞特》第五篇章呀!話音一落,接著向上攀登.流浪漢緊跟其后.每一梯級上都有一個人.看到這一行披肩戴甲的背影在陰暗中涌動著往上升,仿佛是一條鋼鱗的蟒蛇貼著教堂昂首豎立.約翰排在最前頭,打著唿哨,使得這種幻象更加逼真了.
學子終于觸到了柱廊的陽臺,在全體流浪漢的喝采聲中頗為麻利地一步跨了上去.就這樣他成了這要塞的主人,高興得喊叫起來,可是突然又停住,呆若木雞.原來他發現了在一座國王雕像后面,卡齊莫多躲在黑暗中,那只獨眼中閃閃發光.
還沒等第二位圍攻者能踩上長廊,那令人生畏的駝背一下子跳到梯頂上端,一聲不吭,忽然伸出那雙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兩根梯梃的一頭,把梯子掀離墻壁,在一陣焦慮的喊叫聲中,從高到低,把上上下下爬滿流浪漢的無可依傍的長梯搖晃了一陣子,猛然,他用一種超凡的力量一推,把這串人扔下廣場去.有片刻功夫,即使最果敢的人,也心怦怦直跳.梯子被往后一推,直挺挺地豎立一會兒,似乎猶豫不絕,隨后晃了晃,緊接著突然畫了一個半徑為80尺的可怕圓弧,滿載著那班強盜向地面倒下去,比鐵索斷了的吊橋還更急速.只聽見一陣震天價響的咒罵聲,隨后一切無聲無息了,只有幾個斷臂殘腿的可憐蟲爬出了死人堆.
圍攻者中間先是一陣勝利的歡呼,接踵而至的卻是一陣痛苦和憤怒的叫罵聲.卡齊莫多卻無動于衷,兩肘撐在欄桿上,注視著下面.那副神態就像一個長發的老國王在憑窗眺望.
約翰.弗羅洛,他正處在千鈞一發的情勢之中.他孑然一身,在長廊里正面對著那兇神惡煞的敲鐘人,腳下是一堵80尺高的陡墻,將他和他的同伴們隔絕開來.就在卡齊莫多拿梯子作耍時,學子沖向那道他以為開著的暗門.其實不然.聾子走進柱廊時把身后的門關死了.約翰于是躲藏在一座國王石像的后面,大氣都不敢出,盯著那魔鬼似的駝背,嚇得魂不附體,仿佛有個人向動物園看守人的妻子求愛,有天晚上去赴幽會,爬錯了墻,突然發現正與一只白熊撞了個正著.
一開頭,聾子并沒有注意到他.可是末了,一回頭,猛然挺起身子.原來他瞅見了那學子.
約翰準備遭受到猛烈的打擊,可是聾子卻紋絲不動,不過轉身盯著學子.
嗬!嗬!約翰說道,你干嗎用這種憂傷的獨眼看著我呢?
這樣說著,小滑頭暗中準備著他的弩.
卡齊莫多!他嚷道,我要給你改個渾名,以后你就叫瞎子吧.
箭射了出去.羽箭呼嘯,直射駝子的左臂.卡齊莫多無動于衷,就好像法拉蒙國王石像被蹭破了點皮.他伸手抓住箭桿,把箭從手臂上拔出來,不動聲色地往那粗壯的膝蓋上磕,折成了兩斷丟下,確切地說,是把兩段扔到地上.可是,約翰來不及射第二次箭了.箭一折斷,卡齊莫多喘了口粗氣,蚱蜢般一蹦,一下子撲到學子身上,學子被一拳去中,護胸甲碰到墻上撞扁了.
于是,在火炬光飄忽不定.若明若暗的映照下,隱約可以看見一件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卡齊莫多用左手一把揪住約翰的兩只手臂.約翰覺得已經完蛋了,不再作掙扎.聾子又伸出右手,不聲不響,慢悠悠,兇狠狠,把學子的全身披掛,劍啦,匕首啦,頭盔啦,護胸甲啦,臂鎧啦,一件一件剝了下來,儼如猴子剝核桃那般.卡齊莫多把學子的鐵外殼,一塊一塊地扔在腳下.
學子看到自己落在這雙可怕的手掌中,被解除武裝,剝去衣服,自己軟弱無力,赤身裸體,便不想與這個聾子說什么,只是厚著臉皮沖著聾子的臉孔大笑起來,并且以他16歲少年那種百折不撓和無憂無慮的精神,唱起當時廣為流傳的一支歌曲.康布雷城市她穿戴整齊馬拉分將她劫洗......
他未唱完.只見卡齊莫多站在長廊的欄桿上,用一只手抓住學子的雙腳,把他向投石那樣,在深淵上凌空旋轉.隨后傳來一種聲響,就象一只骨制的盒子碰在墻上爆裂一般,看到有什么東西墜落下來,在中途下墜三分之一時,被建筑物一個凸角掛住了.原來是一具死尸掛在那個地方,身子折成兩截,腰部摔斷,腦袋開花.
流浪漢群中響起一陣恐懼的喊叫.克洛潘叫道:要報仇!群應眾聲答道:搶呀!沖啊!沖啊!于是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奇妙的咆哮,其中交織著各種語言,各種口音,各種方言.可憐學子的死在這人群中激起一陣憤怒的狂熱.一駝子竟把他們阻擋在教堂門前這么久,束手無策,他們不由感到又羞恥又惱怒.狂怒的人群找來一架架梯子,增加一支支火把,不一會兒,瘋狂的卡齊莫多看見這可怕人群,螞蟻般從四面八方一齊涌上,向圣母院發起猛攻.沒有梯子的人就用打結的繩索,沒有繩索的人就攀附在雕像的突出部分往上爬.他們前后彼此攥著破衣裳.這一張張十分可怕的臉孔,有如上漲的潮水,洶涌而上,勢不可擋.由于憤怒,這些狂野的臉膛紅光煥發,泥污的腦門汗如雨注,眼睛閃耀著光芒.所有這些丑類,所有這些鬼臉,都一起圍攻卡齊莫多,好像某一其他的教堂把它的蛇發女妖.山怪.猛犬.最荒堂古怪的雕像,一股腦兒都派來攻打圣母院了.這真是在教堂正面那些石雕的鬼怪上面又加上了一層活生生的鬼怪.
這時廣場上千盞火把星羅棋布.這一混亂的場景在此之前一直隱沒于黑暗中,突然間被火光照得通亮,仿佛著了火一般.教堂廣場火光閃耀,一道光輝直射天空.高高的平臺上點燃的柴堆一直熊熊燃燒,遠遠地照亮了城市.兩座塔樓的巨大剪影,遠遠地投射到巴黎屋頂上,在這片亮光上打開了一個龐大的陰影缺口.城市似乎騷動起來了.遠方的警鐘悲鳴.流浪漢們吼叫著,喘息著,攀登著,咒罵著,而卡齊莫多無力對付這么多敵人,只是為埃及姑娘擔驚受怕,眼見那一張張狂怒的臉孔越來越靠近他所在的長廊,不由得祈求上天顯現一個奇跡,他絕望地扭著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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