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卡齊莫多發現小室里空無一人,埃及姑娘不見了,就在他保護下被人劫走了.這一瞧,把他氣得雙手直扯自己的頭發,驚慌和痛苦地直跺腳.緊接著,他瘋狂地在教堂上下奔跑,到處尋找他的吉卜賽姑娘,向每個墻角狂呼亂叫,石板地上盡是他灑落的紅頭發.此刻,御前弓手們正以勝利者姿態進入圣母院,也在搜尋著埃及姑娘.卡齊莫多幫助他們尋找,可憐的聾子,壓根兒就沒有想到他們惡毒的用心.還以為流浪漢是埃及姑娘的敵人哩.他親自給隱修士特里斯丹帶路,到一切可能藏身的地方去尋找,給他打開一個個秘密門道,打開祭壇的地板夾層和圣器室的暗室.如果不幸的姑娘還在教堂里,他定會把她交出去的.特里斯丹為人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此時也由于一無所獲,疲憊不堪而泄氣了,卡齊莫多于是一個人繼續尋找.他數十次.上百次地把教堂找了一遍又一遍,從高到低,上上下下,從縱到橫,狂奔亂跑,亂喊亂叫,嗅嗅聞聞,東張西望,到處搜尋,把火炬舉到一處處穹拱下,把腦袋伸進一個個洞里,悲痛欲絕,瘋瘋癲癲,就像一只雄獸失去其母獸,咆哮不已,喪魂落魄,也不過如此.最后,他認定,確信她已經不在教堂里,一切全完了,有人把她從他手里搶走了,才慢慢順著鐘樓的樓梯往上爬.就是這一座樓梯,在他搶救她的那天,他攀登時是何等狂奮,何等得意呀!現在再經過同樣的地方,卻腦袋低垂,沒有聲音,沒有眼淚,幾乎連呼吸也沒有了.教堂重又冷冷清清,再次墜入往常的死寂.弓手們早離開了教堂,到老城追捕巫女去了.這廣大的圣母院剛才還被圍得人聲鼎沸,水泄不通,現在只剩下卡齊莫多獨自一人留在里面,隨又向小室走去,埃及姑娘在他的保護下曾經在那里睡了好幾個星期.他一邊想著,一邊走著,說不定就可以看見她又在小室里.拐過俯臨低處屋頂的柱廊,瞥見那間斗室及其小窗和小門,隱伏在一個大拱扶垛下,宛如一個鳥巢藏在樹枝下,可憐的人,頓時勇氣全消,連忙倚在一根柱子上,才沒有跌倒.他想象,也許她已經回來了,說不定有個善良的守護神把她送回來,這間小屋如此幽靜,如此迷人,如此安全,她是不可能不呆在里面的.他不敢再向前邁進一步,生怕自己的幻想破滅了.他暗自想道:是的,她或許睡得正香,也許正在祈禱,還是別打擾她吧. 臨了,他鼓起了勇氣,踮起腳尖向前走,望了望,走了進去.仍然空無一人!小室始終是空的.不幸的聾子慢慢地在室內轉圈,掀起床墊,仔細察看,好像她會躲在床墊與石板之間似的.隨即,搖搖頭,呆若木雞.忽然間,他狠狠用腳把火炬踩滅,沒有嘆息一聲,沒有說一句話,急速一沖,拿頭朝墻壁猛撞,一下子暈倒在石板上不省人事了. 他蘇醒過來,旋即撲倒在床鋪上打滾,狂熱地吻著姑娘睡過的余溫尚存的地方,仿佛快要斷氣似的,好一陣子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然后翻身起來,汗流如注,神志不清,氣喘如牛,把腦袋瓜往墻上直撞,那節奏均勻的有如他敲鐘時的鐘錘,那決心之大有如一個人執意要把頭顱撞碎.末了,再次跌倒在地,精疲力盡.他屈膝爬出室外,一副驚慌失色的姿態,在房門對面蜷縮著.他就這樣待了個把時辰,一動也不動,眼睛定定地盯著那空寂的小室,就是一個頹然坐在空了的搖籃和裝了死嬰的棺材之間的母親,也不象他那樣思緒交錯,神情陰郁.他一言不發,只是每間隔一段長時間,不時發出一聲嗚咽,全身猛烈抖動.但是,這種沒有眼淚的嗚咽,恰似夏天沒有雷聲的閃電. 就在此刻,他痛苦地搜腸索腹,尋思有誰這樣出人不意地劫走了埃及姑娘,這時才想起了副主教來.只有堂.克洛德一個人有一把通往小室的樓梯門道的鑰匙;還想起副主教曾兩次在夜里企圖要對埃及姑娘胡作非為,頭一回是卡齊莫多自己幫了他的忙,第二回是他加以制止了.他還聯想到其他許多細節來,剎那間疑團頓消,副主教搶走了埃及姑娘,那是毋庸置疑的了.但是,他對這位教士是那樣的畢恭畢敬,對此人感恩戴,滿懷敬愛,忠心耿耿,這種種情感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甚至就是在此時,嫉妒和絕望的利爪都奈何不得的. 他想著此事必定是副主教干的.如果是換上任何別的人干的,卡齊莫多準會感到不共戴天的憤恨,非用鮮血和死亡不足以泄憤,現在卻是克洛德.沸羅洛,可憐聾子內心的這種憤恨就化作不斷增長的痛苦. 當他的思想集中在教士身上時,晨曦把扶拱垛涂上了灰白色,卡齊莫多忽然看見圣母院頂層,有個人影在在環繞半圓形后殿的外欄桿的拐角處走動.這個人影而他這邊走來.他一眼認出來了:正是副主教.克洛德的腳步,莊重而緩慢,他走著,眼睛并不朝前面看.他向北邊鐘樓走去臉孔卻轉向另一邊,朝著塞納河右岸,而且頭揚得高高的,好像盡力想越過屋頂觀看什么東西似的.他的這種側斜的姿勢話像貓頭鷹:它飛向某一點,卻看著另一點.教士就這樣從卡齊莫多頭頂上面經過而沒有看見他. 這幽靈忽然出現,驚呆了聾子,渾如木雕泥塑一般.聾子看見他鉆進北面鐘樓的樓梯門道里,看官知道,從這座鐘樓上是可以看得見河灘廣場,即現今的市政廳.卡齊莫多遂站起身來,跟蹤副主教去了. 卡齊莫多爬上了鐘樓的樓梯,只是想弄明白教士為何要爬上樓去.話說回來,可憐的敲鐘人,他,卡齊莫多,究竟想干什么,想要什么,想說什么,他心中全然無數.他滿腹怒火,也滿懷畏懼.副主教和埃及姑娘在他內心里水火不相容,正在相互撞擊. 他來到了鐘樓的頂上,首先小心翼翼地察看了教士在哪里,才從樓梯的陰影里出來,走到平臺上.教士背朝著他.鐘樓平臺的周圍環繞著一道透空雕刻的欄桿,教士伏在向著圣母院橋的那面欄桿上,全神貫注地向外城眺望. 卡齊莫多輕手輕腳地從他身后走過去,看看他這樣聚精會神在張望什么.教士是那么全神貫注望著別處,連聾子從他身邊走過去都沒有聽見他的腳步聲. 巴黎,尤其是在夏日黎明時分的清新霞光映照下,這時的巴黎,從圣母院的鐘樓頂上眺望,景色真是絢麗迷人,燦爛多彩.這一天,可能是在七月里.晴空萬里,數顆殘星,疏疏落落,漸漸熄滅,其中有一顆光亮耀眼,正在最明亮的天際升起.旭日噴薄欲出,巴黎開始活躍起來了.東邊鱗次櫛比的無數房舍,映著十分潔白和純清的晨曦,其萬般的輪廓顯得分外分明.圣母院鐘樓的龐大陰影,漸漸從這個屋頂移到另一個屋頂,從這廣袤的城市的一端移到另一端.有些街區已經人聲.嘈雜聲可聞.那兒一聲錘響,這兒一聲鐘鳴,遠處大車滾動的嘈雜碰擊聲.在這片屋宇的表面上,已有零零落落的炊煙裊裊升起,好象從巨大火山口的縫隙中冒出來的一般.塞納河流水,在一個個小島尖岬處,在一座座橋拱下,泛起重重波紋,銀白色的漣漪,波光閃耀.城市四周,極目向城垣外遠眺,只見云霧中隱約可以分辨出那一溜無際的平川和連綿起伏的山丘.萬般喧鬧聲,在這座半醒半睡的城市上空飄蕩消散.晨風吹拂,從山丘間那羊毛似的霧靄中扯下幾朵云絮,只見這朵朵云絮隨風飄過天空,向東飄去. 教堂廣場上,有幾個端著牛奶罐子的老大娘,看到圣母院大門前那殘破的奇怪景象以及沙巖裂縫間那兩道凝固的鉛流,非常驚訝,指指點點.這是昨夜騷亂所留下的痕跡.卡齊莫多在兩座鐘樓中間點燃的柴堆早已經熄滅.特里斯丹也派人清掃過廣場,將死尸扔進了塞納河.像路易十一這樣的國王,總是很注意在大屠殺之后,迅速把現場地上沖洗干凈的.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