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洛陽城西那處原本破敗的舊宅,如今已成了洛陽城內最引人矚目的所在。 白灰線將宅院內外劃分得清清楚楚,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生石灰和艾草燃燒的味道。 臨時搭建的草棚下,一排排大鍋晝夜不息地熬煮著湯藥,苦澀的藥氣與石灰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心安的“防疫味道”。 劉陶憔悴卻挺直的身影,如今已經成了這里最醒目的標志。 他親自坐鎮“義所”指揮,調度著太醫署征調來的醫工和聞訊趕來幫忙的士子、良家子。 熬藥、分發、用石灰水滾水潑灑、指導百姓用烈酒擦拭身體、用煮沸過的布匹包裹口鼻……每一項事務,他都親力親為。 城內的流民和病患被有序地引導至此,按照《要略》所述進行初步隔離和救治。 景伯這一個月來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他不再是之前那個唯唯諾諾的老仆,儼然成了物資調配的大總管。他那破鑼嗓子指揮著人手清點搬運源源不斷送來的物資。 劉珩提出的“當場登記、立發憑據、抵稅賜匾”的策略,在金市乃至整個洛陽商賈圈子里炸開了鍋!尤其是當劉陶親自坐鎮,第一批“良善之家”的提名名單被鄭重其事地張貼在義所門口后,那些原本觀望、甚至被少府暗中警告的大商賈也坐不住了! 如果說抵稅是實利,那“良善之家”的匾額則是能改變家族地位、蔭及子孫的榮耀! 在瘟疫的死亡威脅和名利誘惑的雙重驅動下,那幫囤積居奇的豪商們終于放下了矜持和觀望。 成車的藥材、堆積如山的布匹、一桶桶烈酒、大量的石灰甚至是糧食,都開始涌向城西義所。 景伯當然來者不拒,統統登記造冊后發放憑據,動作麻利,儼然一副“奉旨行事”的派頭。老頭佝僂了多年的腰似乎也挺直了幾分,渾濁的老眼滿是前所未有的底氣。 少府丞當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劉珩治疫,最初少府丞派去“看看”的幾個爪牙,混在人群中,本想尋釁滋事,挑點“不合規矩”的毛病。 結果剛擠到登記桌前,就被后面急著登記抵稅的商賈伙計們不耐煩地推開:“擠什么擠?沒看到排隊嗎?耽誤老子抵稅,你賠啊?” 看著義所內外熱火朝天的場面,看著那些商賈伙計們拿著蓋有陽武侯私印和劉陶簽押的憑據時臉上的興奮,再看看周圍維持秩序的巡城衛兵,這是被劉陶以防疫為由,從執金吾處協調來的。 這幾個爪牙面面相覷,愣是沒敢動手。這水太渾,場面太大,已經不是他們能隨便“看看”就能攪黃的了。他們只能灰溜溜地回去稟報。 而事后少府丞聽完匯報,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摔碎了一個心愛的茶盞。他明白,城西這把火,已經被劉珩和劉陶徹底點燃了!而且借著陛下詔令的“東風”,借著瘟疫的倒逼,借著商賈逐利的本性,這把火再想撲滅,代價太大,也未必能成功。他只能恨恨地給張讓遞了消息。 張讓在宮中得知詳情,氣得砸了玉如意。他千算萬算,沒算到劉珩這個毛頭小子如此狠辣刁鉆,更沒算到劉陶這個剛出獄的老骨頭竟有如此魄力和執行力!直接繞開少府,在民間另起爐灶,還搞得風生水起!這簡直是在他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但眼下,瘟疫的勢頭似乎真的被這“義所”稍稍遏制,洛陽城內的恐慌情緒有所緩解,連陛下都聽說了城西的“熱鬧”和“劉大夫的辛勞”,這時候再強行出手打壓,風險太大。 張讓只能強壓怒火,陰沉著臉吩咐:“盯著!給咱家死死盯著!咱家倒要看看,他們能蹦跶幾天!等這陣風頭過去…” 而劉珩這一個月內在太醫令近乎“填鴨”式的兇猛用藥下,憑借著劉珩自身年輕旺盛的生命力,再加上景伯時不時帶回來的各種補品,劉珩的身體已無大礙。 劉珩在身體好轉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顧太醫令的勸阻,在兩名蹇碩親衛的“護送”下,來到了城西義所。 “小侯爺!您……您怎么來了!” 正在指揮搬運一批新到藥材的景伯一眼看到劉珩,又驚又喜,連忙小跑過來攙扶,老臉上滿是心疼。 劉珩拍了拍景伯粗糙的手背,目光越過人群,看到了草棚下那個清癯忙碌的身影。 劉陶正俯身查看一個發熱孩童的情況,神色專注溫和,與他在朝堂上剛直不阿的形象判若兩人。 劉陶也看到了劉珩,他交代了醫工幾句,快步走了過來。看著劉珩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色,他眼中滿是責備,但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伯玉!你傷未愈,萬一……” “劉公。” 劉珩打斷他,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不來看看,我這心里不踏實。” 他深吸了一口那混合著藥味、石灰味和汗味的空氣,竟覺得格外舒心。 劉陶看著劉珩眼中那純粹的欣慰和一絲少年意氣,心中感慨萬千。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