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侯府,后院涼亭。 賈迎春坐下后,有些羞澀,又有些忐忑和疑惑。 這少年有什么話要對她說呢? 是上次從金山寺回來后,爹爹跟她說的那件事嗎? 想到此,她的臉頰更加滾燙起來。 洛子君頓了頓,突然看向旁邊道:“紙鳶,你先去別處逛逛,我有些話,想要單獨對迎春姑娘說。” 紙鳶聞言一怔,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公子放心,您今日說的話,奴婢可以發誓,不對任何人說,即便是三小姐。” 她看了別處一眼,低聲道:“奴婢若是離開,這里就只剩下公子和賈二小姐了,現在有許多人的目光看著這里,奴婢怕……” 洛子君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只顧想著事情,忘記男女有別,瓜田李下了。 這個年代,孤男寡女,共處一亭,的確不好。 何況眼前這位,又是賈家二小姐,四周園中,又有那么多看客。 若是有一名丫鬟陪在旁邊,那就沒什么了。 不然到時候,百口莫辯。 “紙鳶,你提醒我了,是我冒昧了。” 他連忙又給對面坐著的少女道歉:“迎春姑娘,在下并無他意,剛剛一時沒想到,還望姑娘不要在意才是。” 賈迎春低著頭,紅著臉道:“沒,沒事。” 洛子君沒再猶豫,看著眼前的少女道:“迎春姑娘,在下小時候遇到一名異人,他曾傳授了在下一些算命的知識。在下第一次見到姑娘時,就感覺……” 賈迎春連忙抬起頭,怯聲道:“感覺怎樣?” 洛子君看著她怯弱的眼神,道:“感覺姑娘以后的命運,只怕不太好。說句冒犯的話,姑娘以后很可能會活不過十七歲。” 他記得很清楚,賈迎春被孫紹祖虐待致死的時候,不過是如的年紀,才十六七歲而已。 此話一出,一旁的紙鳶臉色微變。 她想提醒公子不可亂說,若是被人聽到,只怕要大禍臨頭。 人家會說公子詛咒這位賈家二小姐的。 但她看著自家公子凝重的神情,忍了忍,又沒敢開口,只得抬起頭,看向四周,希望不要被人聽見。 賈迎春聞言一怔,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為何呢?” 洛子君沉默了一下,道:“既然是算命,自然是根據一些情況,猜測的。”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他又道:“姑娘看起來溫柔善良,但太過懦弱膽怯,遇事不敢爭辯,受氣只能默默忍受,即便是丫鬟仆人欺負您,您也不忍教訓。與人相處,即便對方錯了,您也不忍指出,怕傷了別人,又怕別人與你爭吵。你遇事一直是忍氣吞聲,不敢聲張,不敢找人幫忙,每次都是自己躲著,悄悄哭泣,過幾日便又好了。反復如此,越來越怯,也越來越多的人敢欺負您……” 賈迎春聽他說完,頓時睜大了眼睛。 洛子君道:“姑娘若是覺得在下是詢問青桐小姐知曉的,盡管去問便是。” 一旁的紙鳶,連忙道:“奴婢可以作證,我小姐并未對公子說過迎春小姐的事情。即便是我家小姐,也不知道這些。” 洛子君又道:“您身邊的人應該經常偷您的首飾和您的錢,您即便知道,也沒敢說出來,怕她們受到懲罰。您父親當初丟了一件東西,然后以為是您和您的丫鬟偷的,誤會了你,你也沒敢自辯。你父親打了那名丫鬟,然后把她驅離府中,你也只是哭泣,什么都不敢說,也沒敢幫那名丫鬟求情……”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眼前的少女,已經開始渾身發抖,眸中蓄滿了淚水,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一旁的紙鳶,也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洛子君道:“迎春姑娘,在下暫時就算到這些。還有就是,你以后的命運,其實就是你的姻緣,在下覺得,可能會不太好。” “姻……姻緣?” 賈迎春呆呆地看著他。 洛子君沒敢說的太死,怕故事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思考了一下,道:“在下這里有兩首詩,送給姑娘,希望姑娘能夠記在心里。” 賈迎春點了點頭,連忙專心聽著。 洛子君看了她一眼,先是念出了第一首。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閨柳質,一載赴黃粱。” 賈迎春目光顫動,仔細記在心里,嘴里喃喃地念著最后兩句:“金閨柳質,一載赴黃粱……” 洛子君心頭暗暗嘆息,嫁去一年時間,便被毆打虐待致死,的確是一載赴黃粱了。 他又念出了第二首。 “見月寒燈照泣顏, 孫枝凋盡剩枯山。 不堪回首人何在, 嫁夢成空魂魄還。” 賈迎春怔怔出神,嘴里依舊喃喃念著最后一句:“嫁夢成空魂魄還……” 洛子君沒再做多解釋。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勸道:“姑娘以后若是遇到不平的事情,可以據理力爭,實在不行,就去老夫人那里哭泣。一味的忍氣吞聲,懦弱退讓,只會害了自己。不要怕丟人,更不要怕別人覺得你撒潑打滾有損小姐形象,像終身大事這種事情,姑娘絕不能將就,絕不能讓別人來掌控,一定要爭,甚至要用命去爭。” 賈迎春見他說的言辭懇切,滿臉真誠和關心,心頭頓時涌起一股暖流,眼圈一紅,淚水模糊了雙眼。 在那偌大的府中,又有誰情真意切地對她說過這些話呢? “多謝……多謝洛公子,迎春……迎春知曉了。” 她低下頭,心兒噗噗跳動,忽地對眼前的少年,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依賴與信任。 洛子君突然又問道:“對了,迎春姑娘,你們寧國府的賈蓉賈公子,可曾娶親?” 賈迎春聞言怔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不曾。” 洛子君心頭暗暗道:果然,這里的一些事情有變化。 “那他可曾訂親?” 他又問道。 賈迎春又搖了搖頭:“沒。” 她雖然心頭疑惑,眼前這少年為何要問這件事,但也怯怯的沒敢開口問,心頭暗暗:他若是想說,自己就會說的,若是不想說,我若是問了,他會為難的。 洛子君點了點頭,見她沒有詢問,自己也不用胡謅解釋了,頓了頓,又道:“今日在下對姑娘說的這些話,希望姑娘回去后,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賈迎春連忙道:“洛公子放心,我……我誰都不說。” 洛子君想了一下,想到這少女被稱為“二木頭”,笨笨的,只怕自己沒法解出那兩首詩,只得道:“那兩首詩,倒是可以對別人說,就說你在外面聽別人說的……算了,探春姑娘和您那些丫鬟嬤嬤,都知道你出門來見過我,這件事也不太好隱瞞。姑娘就只說這兩首詩,是我隨口做的,其他事情,萬萬不可多說。” 賈迎春很順從地點了點頭,低聲道:“我就對一個人說,不對其他人說。” 洛子君好奇:“姑娘想對誰說?” 賈迎春眸中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低聲道:“我家表妹,黛玉,她……她人很好的,而且什么詩詞都懂,可厲害了。” 洛子君一怔,林黛玉? 若是那位林姑娘的話,這兩首詩對方應該是看得懂的。 的確,那位林姑娘對這位二小姐,還是很不錯的,曾經幫她教訓下人,鼓勵她要為自己據理力爭。 洛子君點了點頭:“可以。” 賈迎春又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鼓了鼓勇氣,輕聲道:“洛公子,你……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兩人不過是見了兩次面,這次一見面,對方便對她說了這么多掏心掏肺的話,她心頭自然是又感動,又疑惑。 洛子君聞言頓了一下,還未來得及回答,她又連忙擺手道:“洛公子不用說了,我……我不問了。” 她還是怕對方為難。 洛子君只得道:“在下覺得姑娘是個好人,好人應該有好報,在下既然看出了姑娘命中有劫,自然要大膽跟姑娘說一聲。只希望姑娘不要覺得在下冒失唐突才是。” 賈迎春眼神真誠地看著他道:“洛公子對小女子這般坦誠關切,小女子感激還來不及呢,哪里會覺得公子冒失唐突。還有,公子也是個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洛子君點頭:“嗯,好人一定會有好報。” 他心頭暗暗嘆了一口氣,希望紅樓夢里面十二金釵的悲劇,不要再在這個世界發生。 這一刻,他突然感覺自己應該做點什么? 當初那一縷魂魄,去了另一個世界,帶著拯救白蛇,避免悲劇的任務回來,他一直在努力。 現在,眼前卻又突然出現了這么多即將發生的悲劇。 是巧合,還是那位月宮之主,想要讓他做些什么。 沒有任務出現。 他完全可以不用管。 但,如果他能阻止這些悲劇,又為何不幫一下呢? 他已經決定要幫青梅竹馬的秦可卿了,現在,又提醒了眼前這位賈家二小姐,也就說,他已經開始在動手阻止這些悲劇了。 至于其他人呢? 如果遇見,如果還有能力,他也可以幫一下。 讓這世間沒有悲劇,或者讓這世間的悲劇減少,哪怕只能減少一個,也是很美好的,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不是嗎? 好人一定有好報。 希望如此吧。 這時,賈探春與白青桐帶著丫鬟嬤嬤返回。 賈探春看了涼亭里相對而坐,沉默無言的兩人一眼,不禁噗嗤一笑,道:“怎么了,就你們兩個人,不敢說話了?” 賈迎春連忙站起,紅著臉,低著頭,偷看了對面的少年一眼,低聲道:“沒,沒有不敢。” 洛子君也已起身,開著玩笑道:“迎春姑娘有些害羞,在下也有些害羞,所以我們兩人就坐著閉目養神,神游天外,等兩位姑娘回來。” “噗嗤……” 賈探春和白青桐,都忍不住笑出聲。 賈探春一臉不信,挑了挑眉笑道:“洛公子也會害羞嗎?我可不信。” 洛子君道:“人只有要臉,都會害羞。除非,不要臉者。探春姑娘是在拐彎抹角,罵在下嗎?” 賈探春笑著道:“我可不敢,你洛大才子才情蓋世,詩詞無雙。若是生氣了,直接寫一首詆毀我的詩詞,我豈不是要青史留名,天天被人罵。”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