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這半個月來, 若問京師風頭最勁的人是誰,到天橋老茶館里的說書鋪前聽一會兒, 就知道了。最近這些日子,說書人講得最多也最受歡迎的橋段,幾乎全都是與半個月前歸京參加勝利慶祝活動的賀蘇夫婦有關。講,賀將軍和夫人,一個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一個是貌若天仙, 才高八斗, 英雄美人,人間龍鳳;講, 賀將軍如何毅勇擔當,于國難之時挺身而出,帶英雄子弟殺敵報國, 后負傷落單,意外被圍,遭金鋼部隊瘋狂攻擊, 縱彈盡糧絕,仍堅守不屈,終援軍到來,里應外合,全殲余孽, 一個不剩,振奮人心, 軍中奇跡!至于夫人,經歷更是如同傳奇。講, 女扮男裝為求學,軍醫學校勝同袍,研制靈藥世無雙,奇功還看女英豪。又講,夫婦昔日出京,而今載譽歸來,聯袂現身,不但報章大肆報道二人行程,所到之處,更是受到極其熱烈之歡迎。尤其夫人,光華灼灼,宛如明星,連抵京當日所穿之襯衫馬甲便裝,也迅速成為了京中眾多女子跟風模仿的潮流,諸多女校講堂視其為偶像,無不爭相邀請,以能聆聽到她演講為幸。說著說著,難免就有好事之人追問二人情史,那說書的也不知打哪做的功課,信誓旦旦,稱將軍與夫人不但出自同地,且兩家頗有淵源,沾親帶故,正所謂,青梅竹馬,水到渠成,天作之合,龍鳳呈祥,一時間,滿堂鼓掌,喝彩不絕。 關于賀蘇夫婦之種種,從說書人的口中講出,難免總是要被夸大幾分的,但誰管這些,反正說的人是眉飛色舞,聽的人是興高采烈。當最后說書人講,惜行程匆匆,夫婦此行不過停留半月,據說,不日便將結束行程回往西南,眾人又無不惋惜。此時座中有人高談闊論,稱賀將軍和夫人離京的日子,正是明天。旁人忙追問他是如何知曉的,那人便講,王總長與賀將軍淵源極深,總長視將軍如同子侄,將軍也將總長敬為父執,將軍此行結束,擬明日離京,就在今晚,總長出面,于京師大飯店設宴,為他夫婦踐行,滿京的達官貴人,無不列席。旁人詫異,再追問他是如何知曉的,那人賣弄了一大通,等的就是這一句,遂得意洋洋地說,自家有位親戚,有幸就在受邀之列。眾人議論紛紛,無不惋惜。 那茶客雖有自夸之嫌,但消息卻是沒錯。今夜的京師大飯店里,華燈璀璨,金碧輝煌,樂隊奏著太平舞曲,賓客衣冠楚楚,人人面上帶笑,將一切的凋敝陰霾仇和恨,統統拒之門外,盡情地享受著這再次得來的盛世宴樂。 晚宴是王孝坤出面所辦,主客又是賀漢渚夫婦,京師里但凡能有機會入場的,誰人不來。自王家公子婚禮后就再沒在京師露面的唐小姐今夜也到了。她是受了蘇雪至的邀請而來的。 唐小姐過去曾是京師和天城兩地交際場上的花幟,名氣極大,這幾年雖淡出交際場,專心做起生意,有聲有色,但艷名猶在,那些自認高貴的夫人太太們,自是側目以對,將她排斥在外,見今夜她入場時,蘇雪至卻親自走過去迎接,和她言笑晏晏,無不驚訝。 宴會過半,蘇雪至尋了個機會,將唐小姐單獨邀到休息室,坐下后,笑道:“從前靠你相助,我才得以順利脫身。這回的事,更是蒙你不懼犯險,奔走傳遞消息。章次長都告訴我們了。不止是我,煙橋也非常感謝。 ” 她站了起來,朝唐小姐鄭重鞠躬致謝。唐小姐慌忙跟著站起身,亦躬身回禮,連連辭謝:“夫人千萬不要折煞了我,我怎敢當你這樣的禮。我身在泥淖,無才無德,但好歹是能分善惡,懂的一點有國才有家的道理。能為將軍和夫人盡我微薄之力,是我生平從未有過之莫大榮幸。” 蘇雪至見她言辭懇切,便就作罷。 “那我也不虛禮了,祝姐姐你萬事勝意,但倘若,日后萬一遇到什么為難的事,叫人來,傳句話便可,煙橋和我,必不遺余力。” 她說完,見唐小姐卻沒反應了,只定定地看著自己,慢慢地,眼底仿佛隱現薄薄一層霧意,不禁不解,遲疑了下,小心地問:“怎么了?是我哪里說錯了話?要是得罪了你……” “不不,夫人誤會了!” 唐小姐搖頭,偏過臉,抬手飛快地壓了壓眼角,隨即回臉,凝視她,面上露出微笑。 “不是我奉承,其實很早以前,我就對夫人你很是仰慕,女主做男子之事,當為我輩之楷模。我出身低微,被人輕看,卻能得你叫我一聲姐姐,于我,是最大的榮光。” “你放心,有了現成的靠山,往后我若遇到難處,不找你們,我找誰去?” 說到最后,她的語氣已是帶了幾分詼諧之意。兩人相視,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蘇雪至喜她聰明直爽,不卑不亢,絲毫沒有扭捏作態,和她相處,比和那些夫人太太們不知道要舒心多少,心里頗有親近之感,不想立刻出去,唐小姐更是求之不得,兩人便又坐了回去,再閑談片刻,這時有人前來敲門,卻是章益玖到了。 聽到允入聲,他推開門,朝里望了一眼,見兩人在座,先是彬彬有禮地彎腰,隨即笑道:“兩位女士,聊什么呢,這么久也不見出來?等下舞會就開始了,我還少個舞伴。蘇女士屬于煙橋所有,我就不敢奢望了,不知唐小姐是否愿意屈尊,等下和我跳支舞?” 他說完,注視著唐小姐,等待她的回答。唐小姐卻是沒應聲,氣氛便冷了下去。 見章益玖的神色漸漸轉為尷尬,亦似帶了幾分失落貌,蘇雪至略覺不解,不明白唐小姐何以連這個面子也不給他。這時,卻見她慢慢站了起來,注視著章益玖,道:“跳舞免了吧?我也許久沒跳,怕生疏了,給你丟臉――” 她一頓,“其實我是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不知道章次長等下有沒空,能不能送我回去?” 她語氣自然,說完,含笑望著對方。 章益玖起先一怔,和她四目相對了片刻,忽然明白過來,剎時心中狂喜,極力壓著激動,這才沒有當著蘇雪至的面失態。 他亦注視著唐小姐,用極力平穩的聲音道:“沒問題,我有空,隨時都有空――你稍等!我這就去和煙橋道聲別,回來我就送你――” 他的定力終究還是不夠,極力維持著風度,話音落,朝蘇雪至點了點頭,拔腿就朝前面走去,看到了賀漢渚。 他的腿傷仍未痊愈,行走還需手杖助力。此刻他正坐在椅中,拐杖放在一旁,和王孝坤和大總統等人在一起談笑。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相同的表情,充滿了笑。章益玖走得近了些,聽見大總統正對王孝坤道:“……天下何人不識君,可惜,煙橋明日就攜夫人出京,下回再見,不知會是何日了。原本今晚我是想做東的,后來秘書和我說,王總長已經準備了,那我自然不敢爭搶,機會讓給你了。別的不說,光論親疏,我就是打八匹馬追趕,也不及總長你和煙橋多年的感情啊!我說句老實話,總長你別的我都不羨慕,唯獨這一點,著實讓我眼紅!” 王孝坤看了眼賀漢渚,見他面上含笑,瘦削的一張臉也露出笑意,指著大總統:“你啊,一向有機會就擠兌我!”自然了,他這是玩笑的語氣。 周圍的人適時地發出附和笑聲,各種奉承聲不斷,什么“不是父子,勝似父子”之類的話也說出來了,場面親近而熱鬧,一團和氣。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