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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結局-《御賜一品嬌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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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早地霍珩蒙面出門,  其實是怕人認出自己,  把一些閑話傳到花眠的耳中去。不過這是霍將軍多慮了,他所去之處,煙花巷陌,  處處笙歌,  暖閣里溫如三春,  里邊的人根本不認得什么霍將軍,  問今是何世也是醺然迷醉,  只管沉浸在聲色犬馬之中,  不問紅塵。

    霍將軍大費周折去了一次,卻是鎩羽而歸。

    他回來之后臉色不大好,花眠撞見了只垂面會心一笑,  絕口不問他怎回來得如此晚,  讓姜葵端上來蜜煉雪梨膏,和著一碗芙蓉奶白酪,冒著幾縷熱霧,呈放于霍珩的書案上。他的目光躲閃,似是做了虧心事,不敢看妻子的臉。

    “春香樓的老媽子對你說了什么,瞧郎君氣得臉色發青。”

    霍珩震驚,  微微怔住。

    他別過旁側的臉被花眠的一雙素手捧住,被半強迫地扭過來。瞞著夫人獨自上青樓去,雖不是為了尋歡作樂,但仍讓霍珩感到虧心,  他的眼瞼覆了下來,眼珠又瞥向了一旁,這讓原本要退去,因為花眠沒有吩咐只好守在門口的姜葵,低下了花面吃吃地偷笑著。

    “眠眠,你知道了?”事情已經敗露,霍珩不會裝傻不認。

    “嗯。我早說了,你身邊有我的人?!被叩慕z絹貼在他的臉側,帶著一縷與青樓里庸脂俗粉截然不同的冷香。她笑盈盈地眨著桃花水眸,妝面濃淡得宜,添嬌增媚,亦是不同凡俗。

    霍珩怔然,完全沒有想到不過幾日而已,身邊又有了“叛徒”?

    但看著妻子那粉撲撲白瑩瑩的臉蛋,終是無可奈何:“她們也沒什么好辦法。”

    “哦?這倒奇了,難道她們的姑娘們,都不需回避孕事?”

    自然是要回避的?;翮耵鲇谔崞穑p輕掩唇一咳。

    但她們所能想到的所有的法子,無一例外皆是從女子身上著手,或是吞藥,或是熏香……他早該想到的,青樓里的所有避孕的辦法,都不能傷及到那些所謂的“恩客”,于是只能讓女子受傷。他不肯讓眠眠也這樣傷身,因此惱羞成怒就回來了。

    花眠聽罷他的解釋,真是笑得腹痛,直罵這郎君癡傻,連檻外的姜葵香肩也是微微顫動。

    霍珩被取笑得耳垂通紅,兇巴巴的一臂伸去抓住她的一條細嫩的胳膊,將她整個人便囚在了自己的懷中?;呶⑽⒁徽?,看霍珩急得臉紅,自己也不大忍心,俯身就摟住了他的勁腰,嘴唇循著他的唇親了過去。

    密雪無聲,寢屋內溫暖明亮,一室春光。

    糧草告急,沙州城中儲備不足,恐狡猾的西厥胡兵卷土重來,必須有備無患才可,霍珩帶著幾人飛騎出了城門,趕往正于張掖看馬的向元圭下榻之處。

    這一去便是十數日不得歸,他走之后沒有多久,便有手下的兵將前來,說要為花眠遷府,讓她搬去總督府,花眠自然一切聽從霍珩行事安排。

    但這段時日她總疑心什么事將要發生,督軍府邸距離青牛部落的牧場不遠,傍晚更是有青牛部落的西厥少民,穿著黑鷹圖騰的貂裘,捧著已死的獵物向將軍夫人獻寶,請求笑納?;卟槐阌H自接見,讓姜葵代為收下,并也代為傳話回去。

    等姜葵回來,已死的獵物被送入了庖廚,花眠才問道:“他們的蒙初公主,還在牧場上么?倒是許久不曾見了?!?

    姜葵點頭說道:“我問了那個西厥人,他說是還在,蒙初公主自從那日見了夫人之后,就乖乖地回了牧場,成日里待在王帳之中不出來了,這時節西厥勇士都喜好打獵,據說那個蒙初公主是最勇武的女人,但她這一次竟然沒有參與雪獵。奴婢覺得事有蹊蹺?!?

    花眠淡淡道:“她是覺得臉上無光了不敢出來,也不是不可能?!?

    姜葵憎惡蒙初貪心不足,惦記別人的丈夫,把主意打到了霍將軍的頭上來,聽如此說,也覺得解氣:“但愿是如此!”

    花眠的十根纖纖白指之中勾著銀針彩線,她垂目又縫了幾針,仍是感到心緒不寧。末了,她抬起頭來,“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蒙初的幾個部下對她有意?!?

    “是的!”姜葵立刻回稟說道,“奴婢自己都見過好幾回了,那個公主走到哪里,身邊就有好幾個跟屁蟲,又是送花又是寶石的,殷勤無比,但那個公主對他們是一個也看不上,時常嫌他們煩!”

    “這些人,也是蒙初的左膀右臂么?!被邌柕馈?

    姜葵說道:“看樣子是,奴婢瞧他們的打扮,官位都不低,恐怕也是出身貴族,不然他們怎么敢就求娶公主呢?!?

    說得有理,花眠徹底放下了針線,“姜葵,你到將軍的營帳去問問,看看誰與西厥人打的交道最多,認得公主身邊那幾個心腹,把他們叫過來。”

    “夫人既然疑心,咱們直接告訴將軍就是了?!?

    花眠揚手,“怕打草驚蛇,也恐怕是我疑心甚重,一切等確認了再說?!?

    蒙初是青牛部落的女將軍,亦是女諸葛,她的心思多,戰場上講兵不厭詐,怕她又突然反水,故而不得不防備。

    姜葵應是,折腰緩步走出花眠的寢房,她去后不久,花眠移步到了府邸的前院正堂春明堂等候,更備了酒水茶點,酒仍溫著,耿六便來了。

    見是他來花眠感到有幾分疑惑,因為馬球的事總覺得此人靠不住,因此略微有些失望,耿六來后便叩拜說道:“霍將軍麾下,屬哥兒們幾個跟隨他最久了,但他們都跟著將軍到張掖收債去了,只剩六子一人尚在,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耿將軍說哪的話,也不比行此大禮,嚴重了?!被咦屗鹕恚f明意圖,“扎罕王入玉門關,到牧場休養生息也有一段時日了,前不久他的女兒來將軍這兒勤勉,這些時日卻似乎抱恙不出,我心中實在擔憂。就請耿將軍跑一趟,代我慰問一二?!?

    耿六面露為難,“夫人心意是好的,小的自然也該照辦,不過那蒙初脾氣驕縱,又是公主之尊,我怕是見不著她啊。”

    “不妨事,”花眠拂手輕笑,“你就代我,向她身邊的幾個部將傳達意思就是了,聽說耿將軍與西厥交手甚多,對公主身邊的裨將個個都認得?”

    “原來只是這,這小事!小的這就為夫人走一趟?!?

    耿六豪闊地拍胸脯保證,“夫人有命,六子萬死不辭,這就去,片刻不耽誤?!?

    花眠驚喜過望,起身回禮。

    如今西厥青牛部降魏,與魏人化干戈為玉帛,耿六想入一趟牧場見幾個人,這不算什么難事。扎罕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身邊也沒幾個像樣的軍師,再加上耿六一貫給西厥人老實的印象,料他也不會撒謊,因此招待還算是盡心。

    耿六回來之后,就對花眠事無巨細地稟報了牧場上的情形。

    傍晚送走了耿六,花眠喚來府上的一個小廝:“你騎一匹快馬,追著將軍到張掖去,便說這幾日我犯了頭風,頭痛不止,請將軍速速回來?!?

    “諾?!?

    姜葵還是不明,“夫人信不過督軍府的人?”

    “不是,”花眠剪了一段燭花,蹙眉道,“耿六辦事粗糙,我不放心,怕他已讓那邊起了疑心,所以眼下不能再讓他們有別的發現了。你把這里最好的大夫叫幾個到府里來,讓他們只在這里吃喝,將軍回來之前,誰也不許走。”

    “都聽夫人的,奴婢這就去辦?!?

    聽說花眠病了,霍珩果然心急如焚,連夜里就撇下了被敲詐得滴油不剩的向元圭,冒著風雪單騎歸來,氣得向元圭吹胡子斜眼,直跳腳。

    霍珩回時正值深夜,花眠歪在臥榻上,睡得倒安逸,一只小腳丫子探出了床褥,垂在旁側慢慢悠悠地晃。屋內燒著地龍,燃著龍涎,溫暖得堪比長安城的宮殿,霍珩見她面浮紅暈,眉含淺笑,嬌憨不勝,惱火之余,也慢慢地放了心下來。

    這婦人騙人厲害,也就是騙他,最厲害?;翮駸o奈一笑,眼眶里冒出了一層濕氣來。

    花眠聽到了動靜,也就醒了,望著他眼底的青影,“郎君又憔悴了?!?

    不待他咬牙說話,花眠又說道:“不是耍性子,有大事要告訴你?!?

    “何事?”他擔憂了一路,到眼下這喉嚨之中發出的嗓音仍是低啞的,近乎嘶聲。

    花眠心疼地握住了他的冰冷的手,放在掌中哈了幾口熱氣,又不斷地替他搓著手掌,低低地說道:“我私查到,青牛部的蒙初公主,并不在牧場上?!?

    霍珩松了口氣,抽回手掌,緊摟住了她。他身上全是寒氣,恐透入她的體膚,因此只摟得松,并不勒人,中間還隔著一層足有數斤之重的大紅繡花錦被。

    “她去何處與我無關,不必留意她的行蹤。”

    花眠抬起手敲在他的額頭上,心懷氣憤,恨不得伸腳將他踢出門去,“不但她,連她的眾位部將也跟著她走了?!?

    霍珩又道:“他們奉王命保護公主,對蒙初一向是如影隨形。”

    花眠咬住了一排雪白貝齒,睨著他:“請你謹慎一些。扎罕王不會演戲,牧場之上,放馬飼牛的多有懈怠,你還不懂么。這幾日不斷地有西厥人來督軍府送獵物為賀,身份都還不低,我警惕,從沒親自接見他們,人家幾次露出意思要見我這個婦人,難道事無蹊蹺?若是西厥發兵,他們一定先來活捉了我,讓我做人質,讓你兵敗垂成。郎君,我跟你打賭,要不了多少日,那個蒙初公主的動靜就會有了?!?

    霍珩只是沉默,花眠見他還不相信自己,也將自己的玉手抽了回來,扭向了別處,“要是我們母子的性命不足以讓你保持警戒,你就只管繼續裝聾作啞好了。”

    “眠眠!”霍珩忽然抬起頭,手掌搭住她的香肩,被她聳落,他嘆了口氣,從身后躺下來。此時被屋內暖氣一熏,身體自然蒸出了一股熱氣,他朝著花眠靠過去,臂膀將她的腰腹用了力量鎖住,不許她再亂扭了?;卟环?,咬著唇瓣踢他,霍珩就同時鎖住她腳,嗓音低沉:“我絕對不是不信任你,你對我去青樓也不質問半個字,你信任著我,我又怎么會不信你。眠眠,我只是后悔,我耗了這么大的心力促成大魏和青牛部的和睦,數月之間食不知味,卻換來這樣的結果。我只是不甘心,只是不能甘心罷了。”

    她微微一怔。

    身后聲音不斷地傳來,“你不要生氣,我……眠眠,我全都聽你的。”

    花眠的眼眶更熱了,她轉身也緊緊投入他的懷中,“你早做準備,警惕一些總是無事。看來你心里也明白,蒙初公主絕非善類,那日她離去時臉色很不好看,加上扎罕王又對她言聽計從,我這才擔憂她會想法對你不利。郎君,既然你信我,那就無妨了,戰場上的指揮若定,英勇武功,我也是完全信任你的?!?

    花眠所料不錯,在霍珩又等了數日,仍舊持戒備心時,消失的蒙初公主又有了消息,她又說服了草原上的兩個大部落,前來向魏軍投誠。這兩個部落名為公羊和月支,足有萬人之眾,常駐西厥王廷,是可汗的左膀右臂。

    在霍珩的麾下有一些不明事理的人,只覺得大喜,蒙初公主為大魏立功了,只要折去可汗羽翼,便可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場仗便能永久地消弭。

    但霍珩想的卻只有一件,如今仍在戰時,蒙初竟能混過關隘守備,輕易出城面見他們的可汗。而他們的可汗,明知青牛部不敵魏軍,已經降魏,如何可能準允她再入草原?

    天蒙蒙亮,霍珩領兵前去受降,詐中埋伏,果然便看出了西厥狡詐陰險的嘴臉,可汗相信了蒙初,這萬余人不過是一場猶如口袋的疑陣。霍珩留有后手,讓刀斧手與弓箭手黃雀在后,里應外合,殺將出去,并沒讓西厥討到半分的便宜。

    但兩軍陣前對壘,也讓霍珩遠遠望見那立于將領之中,白紗覆面的女人,蒙初?;翮裢葱淖约阂灰獯俪蓛勺搴湍?,讓她一己之私毀于一旦,回草原之后,將來不及發兵撤走的扎罕王梟首示眾。

    幾個青牛部落的貴族與扎罕王的人頭,都懸在牧場最高的那根旗桿之上,所有青牛部落的軍士都被拉去雍州服刑苦役。一人之罪,萬人來償,玉門內草原之上怨聲載道。

    戰事緊迫,花眠無法規勸霍珩收回成命,她心里猜想霍珩這是為了鼓動魏軍軍心,殺滅西厥的威風,這時于他更不宜受到決策上的干擾,作為三軍主心骨,他不能有半分的猶豫遲疑。

    蒙初使詐誘敵深入失敗,西厥與大魏再度撕破了臉,可汗親率數萬大軍揮師南下,欲奪取昔日蒙初要大魏割讓之五城。

    魏將兵分三路,霍珩獨領一路,從沙州過居延關,迂回抵御。

    他領帳下兵將,猶如魑魅巨手,撕破了長城以外西厥部署的攻防,轉入草原虎穴。

    當帝王得知霍珩竟再一次于漠北失去消息之時,大為震驚,朝野上下都為霍將軍捏了把汗,這剽勇孤膽,世無其二,過往霍珩將軍雖然囂張出格了些,但他確實是有這個資格。

    霍珩連著三個月失去了蹤跡,盡管西厥兵節節敗退,依舊讓人懸心吊膽。

    督軍府終日籠罩著一層沉默的陰云,但夫人似乎仍舊清閑,她照常過日子,照顧著襁褓里越來越大,皮膚也越來越白嫩的嬌兒。

    “哎呀,這回真是能看出輪廓了,是個像將軍的小美男!”墨梅驚喜萬分,她不說花眠還不能發現,仔細瞅他的五官眉眼,果真是,似極了那張狂俊俏的小混蛋,花眠掩唇微笑,目光望向了窗外亭亭老松。

    歷四月鏖戰,霍珩領回了西厥可汗身邊一個常侍、兩個王子的人頭,奪取了王廷印璽,殺敵寇三千,滅王臣數十,更是帶兵親自活捉了蒙初。

    蒙初為私欲撕毀盟約,其罪當誅,劉赭下令連她身邊眾部將,一并坑殺。

    霍珩回府那日,花眠早就等了他直至黃昏,他身上到處是傷痕,解開盔甲,背后受傷的皮肉粘連著衣衫已是一片模糊,若硬要撕,只怕將他的肉也一塊兒撕下來,大夫為霍珩細致地處理傷口,直至夜色已深,窗外傳來春日蛩鳴,蟄伏已久的春聲又響了起來,一瞬間便讓霍珩的心安下來了,醫者才走他人便歪在了花眠的懷里。

    花眠抱著他,讓他枕著自己的肩,親吻他的鬢角耳垂,內心之中一片滿足。

    戰爭終于快要結束了,但愿他實現了心中所想,日后能夠安樂知足,過太平清閑日子。

    正想著,懷里傳來嗡嗡的一道聲音,聽起來懶懶的又欠揍:“你偷親為夫?!?

    “胡說八道,我是光明正大親。”花眠知道他裝睡了,捧著他的下巴又咬了一口他的臉肉。

    他臉上都帶著刀傷,英俊的皮相都破了,花眠無比嫌棄,“你變丑了?!?

    霍珩委屈不已,“眠眠,你嫌棄我!”

    他是真失去了力氣,不然他定會立即將她撲倒在榻,身體力行地堵住她的小嘴。

    花眠噗嗤地笑了起來,見他嘟起了嘴,完全是小孩兒模樣,還不斷地扒拉著手要輕薄自己,花眠只好又親了他的傷處,讓他發出一道輕輕的“嘶”聲,哄著他說道:“不嫌棄,郎君在眠眠心中永遠是世上最完美的男子。”

    “嗯哼?!彼N著鼻子發出哼哼聲。

    心滿意足,這回霍珩是真正完全地睡過去了。

    她于是將他安放下來,讓他側過身,以免壓住身上的傷口,又去照看了一番兒子,才終于回來歇下。

    這時,霍珩已經睡熟了。

    花眠知道,他連日在外奔襲,不能倦怠,不能入睡,常常會兩三日不得合眼,如今到了這里,才真心安了,放下了千鈞的重擔和責任,才會睡得如此香甜,像個乖巧的孩子似的。她將手臂伸過去攬住他的肩,避免他睡后亂動胳膊腿,又碰裂了傷處,可喜今晚的霍珩實在已經累極,還算是老實。

    晨曦淺薄時分,花眠蘇醒,望著懷中仍然沉睡的男子,眨了眨朦朧睡眼,微微翹起了嘴角,她又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又偷親為夫?!?

    花眠的笑容凝在唇邊,他懶懶的,掀開眼簾,跟著她身后的臂膀一緊,將她整個人都摟了過去。

    “霍珩!你身上有傷!”花眠還記著他的傷,但某個男人已經完全顧不得了。

    他親吻她的手背,低聲道:“眠眠,這一年多以來,你我聚少離多,我陪你太少,我已經決意向舅舅請一道旨,只等此間事了,我要帶著你到處游山玩水去。”

    “世勛呢?”

    “自然要跟著父母?!彼嵵卣f道。

    “那也好?!?

    花眠又笑了起來,覺得這個男人真是耀眼灼目,宛如三月春曉之朗日,熱烈而溫柔。當初,她要是運氣差一點,眼光差一點,今日就完了??缮咸煲膊蝗蹋€是要對她有所補償,便讓她顛沛流離了數年,攢足運氣,與最好的霍珩重逢。

    其時煦景在天,煙光垂線,一生始是春來正好。

    (正文完)

    花眠心疼地握住了他的冰冷的手,放在掌中哈了幾口熱氣,又不斷地替他搓著手掌,低低地說道:“我私查到,青牛部的蒙初公主,并不在牧場上?!?

    霍珩松了口氣,抽回手掌,緊摟住了她。他身上全是寒氣,恐透入她的體膚,因此只摟得松,并不勒人,中間還隔著一層足有數斤之重的大紅繡花錦被。

    “她去何處與我無關,不必留意她的行蹤。”

    花眠抬起手敲在他的額頭上,心懷氣憤,恨不得伸腳將他踢出門去,“不但她,連她的眾位部將也跟著她走了。”

    霍珩又道:“他們奉王命保護公主,對蒙初一向是如影隨形?!?

    花眠咬住了一排雪白貝齒,睨著他:“請你謹慎一些。扎罕王不會演戲,牧場之上,放馬飼牛的多有懈怠,你還不懂么。這幾日不斷地有西厥人來督軍府送獵物為賀,身份都還不低,我警惕,從沒親自接見他們,人家幾次露出意思要見我這個婦人,難道事無蹊蹺?若是西厥發兵,他們一定先來活捉了我,讓我做人質,讓你兵敗垂成。郎君,我跟你打賭,要不了多少日,那個蒙初公主的動靜就會有了?!?

    霍珩只是沉默,花眠見他還不相信自己,也將自己的玉手抽了回來,扭向了別處,“要是我們母子的性命不足以讓你保持警戒,你就只管繼續裝聾作啞好了?!?

    “眠眠!”霍珩忽然抬起頭,手掌搭住她的香肩,被她聳落,他嘆了口氣,從身后躺下來。此時被屋內暖氣一熏,身體自然蒸出了一股熱氣,他朝著花眠靠過去,臂膀將她的腰腹用了力量鎖住,不許她再亂扭了?;卟环?,咬著唇瓣踢他,霍珩就同時鎖住她腳,嗓音低沉:“我絕對不是不信任你,你對我去青樓也不質問半個字,你信任著我,我又怎么會不信你。眠眠,我只是后悔,我耗了這么大的心力促成大魏和青牛部的和睦,數月之間食不知味,卻換來這樣的結果。我只是不甘心,只是不能甘心罷了。”

    她微微一怔。

    身后聲音不斷地傳來,“你不要生氣,我……眠眠,我全都聽你的?!?

    花眠的眼眶更熱了,她轉身也緊緊投入他的懷中,“你早做準備,警惕一些總是無事??磥砟阈睦镆裁靼?,蒙初公主絕非善類,那日她離去時臉色很不好看,加上扎罕王又對她言聽計從,我這才擔憂她會想法對你不利。郎君,既然你信我,那就無妨了,戰場上的指揮若定,英勇武功,我也是完全信任你的?!?

    花眠所料不錯,在霍珩又等了數日,仍舊持戒備心時,消失的蒙初公主又有了消息,她又說服了草原上的兩個大部落,前來向魏軍投誠。這兩個部落名為公羊和月支,足有萬人之眾,常駐西厥王廷,是可汗的左膀右臂。

    在霍珩的麾下有一些不明事理的人,只覺得大喜,蒙初公主為大魏立功了,只要折去可汗羽翼,便可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場仗便能永久地消弭。

    但霍珩想的卻只有一件,如今仍在戰時,蒙初竟能混過關隘守備,輕易出城面見他們的可汗。而他們的可汗,明知青牛部不敵魏軍,已經降魏,如何可能準允她再入草原?

    天蒙蒙亮,霍珩領兵前去受降,詐中埋伏,果然便看出了西厥狡詐陰險的嘴臉,可汗相信了蒙初,這萬余人不過是一場猶如口袋的疑陣?;翮窳粲泻笫?,讓刀斧手與弓箭手黃雀在后,里應外合,殺將出去,并沒讓西厥討到半分的便宜。

    但兩軍陣前對壘,也讓霍珩遠遠望見那立于將領之中,白紗覆面的女人,蒙初?;翮裢葱淖约阂灰獯俪蓛勺搴湍?,讓她一己之私毀于一旦,回草原之后,將來不及發兵撤走的扎罕王梟首示眾。

    幾個青牛部落的貴族與扎罕王的人頭,都懸在牧場最高的那根旗桿之上,所有青牛部落的軍士都被拉去雍州服刑苦役。一人之罪,萬人來償,玉門內草原之上怨聲載道。

    戰事緊迫,花眠無法規勸霍珩收回成命,她心里猜想霍珩這是為了鼓動魏軍軍心,殺滅西厥的威風,這時于他更不宜受到決策上的干擾,作為三軍主心骨,他不能有半分的猶豫遲疑。

    蒙初使詐誘敵深入失敗,西厥與大魏再度撕破了臉,可汗親率數萬大軍揮師南下,欲奪取昔日蒙初要大魏割讓之五城。

    魏將兵分三路,霍珩獨領一路,從沙州過居延關,迂回抵御。

    他領帳下兵將,猶如魑魅巨手,撕破了長城以外西厥部署的攻防,轉入草原虎穴。

    當帝王得知霍珩竟再一次于漠北失去消息之時,大為震驚,朝野上下都為霍將軍捏了把汗,這剽勇孤膽,世無其二,過往霍珩將軍雖然囂張出格了些,但他確實是有這個資格。

    霍珩連著三個月失去了蹤跡,盡管西厥兵節節敗退,依舊讓人懸心吊膽。

    督軍府終日籠罩著一層沉默的陰云,但夫人似乎仍舊清閑,她照常過日子,照顧著襁褓里越來越大,皮膚也越來越白嫩的嬌兒。

    “哎呀,這回真是能看出輪廓了,是個像將軍的小美男!”墨梅驚喜萬分,她不說花眠還不能發現,仔細瞅他的五官眉眼,果真是,似極了那張狂俊俏的小混蛋,花眠掩唇微笑,目光望向了窗外亭亭老松。

    歷四月鏖戰,霍珩領回了西厥可汗身邊一個常侍、兩個王子的人頭,奪取了王廷印璽,殺敵寇三千,滅王臣數十,更是帶兵親自活捉了蒙初。

    蒙初為私欲撕毀盟約,其罪當誅,劉赭下令連她身邊眾部將,一并坑殺。

    霍珩回府那日,花眠早就等了他直至黃昏,他身上到處是傷痕,解開盔甲,背后受傷的皮肉粘連著衣衫已是一片模糊,若硬要撕,只怕將他的肉也一塊兒撕下來,大夫為霍珩細致地處理傷口,直至夜色已深,窗外傳來春日蛩鳴,蟄伏已久的春聲又響了起來,一瞬間便讓霍珩的心安下來了,醫者才走他人便歪在了花眠的懷里。

    花眠抱著他,讓他枕著自己的肩,親吻他的鬢角耳垂,內心之中一片滿足。

    戰爭終于快要結束了,但愿他實現了心中所想,日后能夠安樂知足,過太平清閑日子。

    正想著,懷里傳來嗡嗡的一道聲音,聽起來懶懶的又欠揍:“你偷親為夫?!?

    “胡說八道,我是光明正大親。”花眠知道他裝睡了,捧著他的下巴又咬了一口他的臉肉。

    他臉上都帶著刀傷,英俊的皮相都破了,花眠無比嫌棄,“你變丑了?!?

    霍珩委屈不已,“眠眠,你嫌棄我!”

    他是真失去了力氣,不然他定會立即將她撲倒在榻,身體力行地堵住她的小嘴。

    花眠噗嗤地笑了起來,見他嘟起了嘴,完全是小孩兒模樣,還不斷地扒拉著手要輕薄自己,花眠只好又親了他的傷處,讓他發出一道輕輕的“嘶”聲,哄著他說道:“不嫌棄,郎君在眠眠心中永遠是世上最完美的男子?!?

    “嗯哼?!彼N著鼻子發出哼哼聲。

    心滿意足,這回霍珩是真正完全地睡過去了。

    她于是將他安放下來,讓他側過身,以免壓住身上的傷口,又去照看了一番兒子,才終于回來歇下。

    這時,霍珩已經睡熟了。

    花眠知道,他連日在外奔襲,不能倦怠,不能入睡,常常會兩三日不得合眼,如今到了這里,才真心安了,放下了千鈞的重擔和責任,才會睡得如此香甜,像個乖巧的孩子似的。她將手臂伸過去攬住他的肩,避免他睡后亂動胳膊腿,又碰裂了傷處,可喜今晚的霍珩實在已經累極,還算是老實。

    晨曦淺薄時分,花眠蘇醒,望著懷中仍然沉睡的男子,眨了眨朦朧睡眼,微微翹起了嘴角,她又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又偷親為夫?!?

    花眠的笑容凝在唇邊,他懶懶的,掀開眼簾,跟著她身后的臂膀一緊,將她整個人都摟了過去。

    “霍珩!你身上有傷!”花眠還記著他的傷,但某個男人已經完全顧不得了。

    他親吻她的手背,低聲道:“眠眠,這一年多以來,你我聚少離多,我陪你太少,我已經決意向舅舅請一道旨,只等此間事了,我要帶著你到處游山玩水去?!?

    “世勛呢?”

    “自然要跟著父母。”他鄭重說道。

    “那也好。”

    花眠又笑了起來,覺得這個男人真是耀眼灼目,宛如三月春曉之朗日,熱烈而溫柔。當初,她要是運氣差一點,眼光差一點,今日就完了??缮咸煲膊蝗蹋€是要對她有所補償,便讓她顛沛流離了數年,攢足運氣,與最好的霍珩重逢。

    其時煦景在天,煙光垂線,一生始是春來正好。

    (正文完)

    花眠心疼地握住了他的冰冷的手,放在掌中哈了幾口熱氣,又不斷地替他搓著手掌,低低地說道:“我私查到,青牛部的蒙初公主,并不在牧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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