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到底還是落了雨。 侍衛全部退出寢殿, 殿中重新安靜下來。 喬紗坐在龍榻邊,小心翼翼替新帝處理著脖頸上的傷口。 顧澤和謝蘭池站在內室之外的殿中,隔著一層簾子, 看著新帝與喬紗, 新帝如此安靜乖順地坐在龍榻邊, 仰著頭任由喬紗替他清理傷口。 時不時,喬紗會溫柔又小心地問一句:“疼嗎?” 新帝只輕輕搖頭。 顧澤與謝蘭池都很明白, 新帝已經被這個女人迷住了,至少是現在, 動她就會激惱一只學會了咬人的兔子。 現在不能動她。 好生了得的女人,不但蠱惑了新帝, 還教會了他反擊,咬人。 顧澤瞧著自己手掌上的傷口,倒是覺得說不定可以捏住這個女人,讓新帝更乖更聽話一些。 在他看來,新帝的逆反之心遲早會爆發,新帝從前聽話是因為還沒有體會到真正的權力, 他還和在行宮里一樣, 懵懂無知。 可他既然坐在了皇位之上,就遲早會體會到這些, 那時候必定會不再聽話了。 就像新帝拒絕立他的妹妹為后,新帝會越來越抗拒,他不愿意做的事。 倒不如留下這個女人,利用起來這個女人。 只是, 謝蘭池只怕…… 顧澤扭頭看向了謝蘭池, 他下巴上的一道血痕將他襯得冰雪一般, 他直勾勾地在盯著簾子后的影子, 陰冷的眼睛刀子一般。 他過去拍了拍謝蘭池,讓他一同到窗下來說話。 窗外吵吵鬧鬧地落著大雨,顧澤站在窗下低聲與謝蘭池說:“你已忍了這么多年,要讓這個女人毀了你的苦心布局嗎?留下她,等同留下新帝的軟肋。” 謝蘭池看著那扇窗戶,聽著殿外的落雨聲,那顆腐爛的心早已沒了怒火,剩下的是只有沼澤一般的死寂。 他想起什么似的靜靜與顧澤說:“你還記得有一年秋獵,也是下了大雨,我與三皇子同獵一只白鹿嗎?” 記得。 顧澤當然記得,那時意氣風發的謝蘭池連射兩箭,一箭撞歪李容修的箭,另一箭直接貫穿了鹿。 也是那一次,謝蘭池拔得頭籌,勝過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三皇子李容修。 那時京中人誰不贊嘆謝蘭池文武全才,并非池中之物。 正是因為如此,謝蘭池入宮做了太監,才格外令人……唏噓。 這樣的折辱,哪個人能受得住? “我被下藥送進宮的那夜也下雨,我醒過來想起那只鹿,那只鹿在被我獵得后,被剝了皮做靴子,做藥酒。”謝蘭池靜靜說:“成王敗寇,我輸了便該被射殺,就像那只鹿。” 他又說:“我父親曾在臨死前見過我最后一面,他讓我將我的繼母好好送回濟南老家,我繼母對我下藥的那一天,我剛剛安排好送她逃離京都的車馬。” 顧澤看著他,明白他想要說什么,成王敗寇的道理謝蘭池怎能不懂,他恨的是,他的繼母對他下藥將他送去折辱。 謝蘭池苦笑了一下,看著窗影說:“方才我竟有些嫉妒李容昭,在我那位繼母為他站在你面前,替他說話的時候。” 她從來沒有替他說過話,維護過他,從她嫁給他父親起,她將自己粉飾成疼愛他的繼母,可次次他受責罰,她都躲得遠遠。 他也期望過,她能替他說句話,哪怕一句,像他的母親一樣。 可沒有。 下雪的冬天,他被罰跪在父親臥房外,她躲在房間里叫回來送斗篷的小丫鬟,低低說:老爺既讓他跪著,偷偷送斗篷給他不是給自己惹麻煩嗎? 他垂下了眼,當初她可以逃,甚至可以殺了他向李容修表忠心,可她卻選了讓他最痛苦的一種方式。 顧澤不知該說什么,便聽謝蘭池垂著眼說:“顧大人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她可以留下,但絕不能留在宮中,留在李容昭的身邊。” 他抬起眼看顧澤,眼神冷又定,“我圖謀的從來不是江山,是她和李容修。” 顧澤反而心定了,那個女人,何止是新帝的軟肋,也是謝蘭池的。 恨到了一種地步,比愛還難罷手。 ------- “您聽到了吧?”101為喬紗開了竊聽,顧澤和謝蘭池的談話一清二楚地傳送給了宿主,“其實,謝蘭池可恨也可憐,如果當初原主剛嫁進謝家時,能替謝蘭池求情,會不會謝蘭池對她這位繼母就不同了?”會把她當成真正的家人吧。 喬紗冷笑了一聲,替李容昭吹了吹傷口上的藥膏,心里滿是譏諷,如果當初謝蘭池的父親能夠真把原主當妻子,對她好一點,她會在謝家活得那么小心翼翼?連送一件斗篷也怕被怪責惹麻煩? 她不求情,是因為她明白,自己在謝家,在謝蘭池父親面前什么也不是,求情只會讓她難堪,被怪責。 謝蘭池不去怪對他責罰的父親,倒是來怪這個無辜的繼母。 好笑得很。 101一時之間竟然被她說服了,宿主說得也沒錯…… 李容昭輕輕握了握喬紗手,低低對她重復:“我會保護你。”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 喬紗獎勵一般,對他笑了笑,抬手擦掉了他臉上的淚痕,輕輕與他說:“傻子,下次不要真的傷到自己。” 他那顆心立刻被她塞得滿滿,值得的,她對他笑一笑,就是值得的。 簾子外,顧澤和謝蘭池已經又挑開簾子,進到了內室里。 喬紗清晰地感覺到謝蘭池的目光,筆直地落在她身上。 她也側過頭看他們,對他們說:“要不要我替兩位將傷口處理一下?” 顧澤愣了一下,到了這種境地,她還能像是什么事也沒發生一樣,她可真沉得住氣。 “不勞煩母親大人。”謝蘭池慢悠悠回了一句。 顧澤看了謝蘭池一眼,發現他已經恢復到往常的模樣,陰冷、看不透神色、死氣沉沉。 仿佛剛才的失控,只是幻覺。 謝蘭池這個人,是顧澤唯一嘆服的一個人,被那般折辱還能站起來,走到今日的,再沒有第二人。 “方才讓圣上受驚了。”謝蘭池看向李容昭,語氣不冷不淡地說:“既然圣上如此喜歡臣的繼母,那便留下吧。” 李容昭不敢相信地看著他與顧澤,“當真?” “當真。”顧澤肯定了謝蘭池的話。 李容昭的眉頭一下子松了開,緊緊握著喬紗的手,仿佛他真的勝利了一般。 可惜,謝蘭池的話還在后面等著他呢。 “只是,圣上打算以什么名義將我喪期未滿的繼母,留在宮中?”謝蘭池問他,語氣依舊沒變:“宮女?奴婢?” “自然不是!”李容昭立刻便說:“我要立她……為后。”后面兩個字掃了一眼顧澤,才說出口。 顧澤笑了一聲,與他說:“圣上若想害死她,便可立她為后。且不說謝夫人的出身,便是她已出嫁,亡夫喪期未滿,便能讓天下口誅筆伐,讓朝中大臣激憤,到時候謝夫人會成為蠱惑圣上的罪人,沒有人能容下她。”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