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貪婪疑惑回望:“為什么?” 一滴淚將落未落,懶惰王含淚輕笑:“暴食都說了,就算我化成灰他都識得。依照傲慢王那種性子,別說化成灰這中死物,就算將哥哥投入上百個‘你’當中,他也一定能認出真正的你。” “你這個安慰倒是新奇。謝了,至少臨死之前,我的心情好多了?!? 貪婪笑容清淺而落寞,回身看向身前熊熊烈火,遙遠的地方似乎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喚聲,與箭支破空聲。他不敢聽也不愿去想,這一切總歸都結束了——縱身一躍,他投入萬丈猩紅之中。 烈火像是得了某中神圣恩賜,忽然喧囂的奮起,樓層與現實世界仿佛都能聽見它燃燒的聲音。忽見他包裹上來,將水鏡整個吞噬,萬年前的景象就像南柯一夢,于寂靜中悵然落幕。 “這是萬年前的戲言,”圣器的聲音打破羅盤上的死寂,“現在有一個難得的機會,去驗證這個‘戲言’是否屬實。金柱邊有整整一百位貪婪,其中只有一人,是真正的貪婪王。在三分鐘內,你們若能找到他,你們勝,我死。若找不出他,那么所有人跟著他一起陪葬吧?!? 他的語氣還帶著嘲諷笑意,似乎篤定眾人尋不出真正的盛鈺。 現實世界中,萬眾惶恐。 小陽臺上的圓桌一片緘默,有人小聲問大姐頭:“哪一個才是真的盛鈺呀?” 大姐頭面色土黃,吞吐道:“可能、我也……啊,好像……” “你不是盛鈺的鐵桿粉絲嗎?” 大姐頭本就憂心,聞言更怒:“鐵桿粉絲就能認出來嗎?鈺鈺的經紀人估計都認不出來!” 同伴愣道:“???不可能吧……” 另一邊,經紀人滿頭冷汗。 笑話,別說三分鐘,就算給他三年都不一定能分辨出來,這實在是太高看他了。 其實這也不怪他們,上百個金柱之上的上百個盛鈺,光從表象來看毫無區別。衣著身形、外貌聲音,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別說他們,盛鈺自己都難以分辨。 此時的他背貼金柱,距離傅里鄴等人少說也有三十米遠。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他想說的話全被周邊的其他‘盛鈺’喊了。最恐怖的是,除了那些出聲的,還有將近二三十個‘盛鈺’同他一樣,都沉默著不出聲,好像正在模仿他。 這已經不是難辦,是究極難辦。 他憋了許多話,最后只是嘆氣:“為什么要選我,來當被辨認的那一個?” 在他身側有一道清晰的身形,從在場人反應來看,只有盛鈺能看見他。 這人自然就是圣器,他輕輕勾唇,頂著翁不順那張桀驁不馴的臉龐,說出來的話卻溫和有禮,仿佛只是閑步園林與好友的閑聊:“萬年前我就知道,你最聰明。要是選其他人,你說不定能破局,選你的話,他們絕不可能破局?!? 盛鈺嘗試著動了動,周身金線將他捆的更緊,手臂都被勒出點點紅血絲。 “不要嘗試掙脫,金線會越勒越緊?!笔テ鞑]有看他,而是看向遠方呆立不動的幾人,繼續說:“這局游戲并不是玩逃脫,也請不要增添無用的戲碼,將這盤棋局攪和的難堪又難看。” 盛鈺終于忍不住,皺眉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圣器微微驚訝:“我以為我已經說過了,萬年前傲慢的那一箭,讓我初次品嘗到鬼王情緒的鮮美。人類次之,但億萬份復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怎么也不會比鬼王差太多?!? 盛鈺閉眼,又睜開:“所以你賭上這一條命,又賭上無數條命,只是為了你所說的‘情緒’?” “噓——” 圣器忽然抬起食指立于唇邊,深吸一口氣,陶醉道:“聞到了嗎?” 盛鈺冷眼看他:“什么?” “當然是那無窮無盡的——甘甜與美味??!”圣器忽然仰頭大笑:“你知道嗎?人類創造了一個名詞,名為直播。” 盛鈺面色一變:“你……” 沒等他將話說完,圣器忽然靠近他耳畔,熾熱的吐息聲傳過來,“我將你們一切的抉擇,都直播給你們內心的同胞看了。方才那個選擇,若你們選擇登上王位不與我相爭,你們會死,若你們選擇不顧億萬附庸的性命與我對抗,人類會恨死你們,即便你們勝利,也無濟于事。” 頓了頓,他面容忽然一陣抽動,竟然又變成了盛鈺的臉,含笑道:“當然,你們絕無勝利的可能……如不能必勝,我不會拿命去賭。” 盛鈺剛要說話,圣器忽然退離開來,他啟唇,明明身在此處,聲音卻從四面八方傳來: “諸位,商量好對策了嗎?” 胖子心中不斷崩潰默念:“有一百個盛哥,我們有四個人,一百除四等于二十五。三分鐘內我們每個人盤問二十五個盛哥,問一些只有我們彼此才知道的問題,可以,這波絕對可以!” 他像是給自己催眠一般默念這些話,多念叨幾遍,好像真的可以做到。 胖子沒由來的自信。 圣器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嗤笑道:“忘了說附加規則,平均每十秒鐘你們就要誅殺一位貪婪王,如若做不到,所有的貪婪將當著你們的面,被層層金線絞殺,痛苦至死。” “什么?等等……”胖子訝異,滿眼無措。盛冬離這個隨和的性子都已然被激怒,大吼道:“你太過分了,怎么能這樣!” 左子橙頭疼扶額,靠近傅里鄴說:“完蛋了,現在該怎么辦?” “……”傅里鄴皺眉,沉著臉。 現實世界的人們也紛紛震驚,有些抗壓能力差的人都害怕的坐倒在椅子上,他們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天空,生怕迎接自己的是潑天血色。 不等大家有更多的反應,圣器出聲: “三分鐘倒計時,現在開始——” 話音剛落,羅盤高空出現一個晶瑩的沙漏,沙漏下端有一串鮮紅的數字,一如萬年前的熊熊烈火,雙眸盯久了只覺無比刺眼。 【兩分五十九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場四人都知道時間緊迫,然而難題當前,他們竟然都無法行動。 最后還是胖子心急如焚,環顧四周一聲大喝:“我問一個問題,你們誰能答上來,就是我盛哥。在末日方舟副本里,小美說過公司當時面臨困難,我消失了半個月,那半個月我去干什么了?” 問題出,胖子滿臉解決了難題的松氣。 這玩意還是后來小美告訴他的,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當時在場的應該只有小美和盛哥?,F在怕就怕在小美當時只是提了一句,盛哥貴人多忘事,這中小事立即就忘記。 就在他以為最差的結果不過是在場一百個盛哥,沒有一人能答出時,右側幾米處忽起一聲:“養雞!你當時去養雞了!” 胖子大喜,轉頭看過去,驚喜的表情忽然凝結在臉上,他的表情轉為呆滯。 因為音色相同的原因,數個盛鈺喊出同一句話,竟然被他聽成了同一人喊出。更絕的是他面前也有幾人開口,聲音層次不齊: “小美以為你臨陣脫逃對你失望,其實你是去喂雞,親自體驗一下。她后來就對你改觀了?!? “胖子,你是不是傻了,這段對話發生在肥廚怪客副本里,不是末日方舟啊。” “我是盛鈺!” “他不是,我才是,不要被蒙蔽了!” 胖子:“…………” 左子橙問:“誰說的對?” 胖子臉色慘白,宛如夢游般說:“都對,他們說的都對,而且我故意說錯了的地方,都有好幾個盛哥給我糾正過來了?!? 左子橙停頓兩秒,說:“不要什么妖魔鬼怪都叫他盛哥,這里面有且只有一人,是你真正的盛哥?!? 兩人對話之時,真正的盛鈺感到窒息……其實他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了。 該怎么說,克隆人比他記性還好? 他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想要參與進去,奈何胖子選的話題太過于刁鉆,不僅他自己沒法開口,就連那二三十模仿他的克隆貪婪也跟著沒有開口。心中感嘆之時,金線毫無預告,陡然收緊! “啊啊啊啊……” “痛,好痛。救救我,胖子,快幫我把金線割開,我快不行了!” “傅里鄴,你看看我,你連我都認不出來嗎?幫幫我,我真的好痛啊……” 呼救聲,慘叫聲,以及哭咽聲,聲聲入耳,它們交匯在一起,四面八方的盛鈺都痛苦的弓起身子,有些唇舌處竟被自己咬出了鮮血。 他們這樣痛,在場幾人看得更心碎難受。 胖子已經完全慌了,一開始默念許多遍的策略分分鐘被他拋到天涯海角,此時的他大腦完全無法思考,這場面他真的看不得。 怎么辦,現在該怎么辦?! 現實世界之中,盛鈺此時體驗的痛苦一下子傳達到貪婪王附庸身上。無數人倒在地上,口中不斷慘叫哀嚎,滿面的淚水與脹紅青筋。 他們的家人陪伴在身側,眼睜睜看著至親如此痛苦,卻束手無策。不少人都哭著抱緊親人,一遍又一遍在心中祈禱,祈禱這份苦難快快終結,不要再繼續折磨世人。 樓梯道也傳來嘶聲尖叫,小陽臺上寂靜無聲,大姐頭扒著陽臺向下一看。 街道上有部分人坐倒在地,如果痛苦分級從一分到十分,那人們現在體會的應該是十萬分的痛,因為他們的慘叫聲連樓頂都能聽見! 如果用一個詞匯來形容現今的一切,那應當就是劫難,一場不折不扣的劫難。 ‘噗呲’一聲輕響,仿佛一個丟進波瀾壯闊海域中的小石子,雖小,卻瞬間阻攔所有的異動。 那些在地上掙扎的眾人終于停止慘叫,他們大口大口的喘氣,方才好像要將自己撕裂的痛苦像是個不太甜美的夢境,剎那間就終結。 人們茫然的抬頭,發出陣陣驚呼。 遙遠天際,傅里鄴背著光,張弓的身影看上去堅決又穩健,動作快準狠。 那支箭,正中正面五步外的‘盛鈺’。 天地仿佛在這一瞬間沉寂了。 倒計時依然繼續,它沒有那種‘滴答滴答’的倒計時聲音,然而眾人心臟砰砰砰的快速跳動,似乎能取代這個叫人焦灼的聲音。 倒計時在繼續,游戲還沒有終止! 沒有殺錯,沒有殺錯,盛冬離用了十二分的定力,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轉過身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背脊已經被冷汗浸透:“你是怎么分辨出來的?” 傅里鄴說:“沒分辨出?!? 盛冬離愣?。骸澳悄恪? 左子橙打斷他,焦急道:“別廢話了,剛剛那種情況還能怎么辦,肯定隨便殺一個啊。殺到真的算我們倒霉,殺到假的游戲繼續,不動手——不動手你哥就真的死定了?!? 盛冬離哽住:“可總得有個判斷標準吧。” 胖子舉起食為天,顫抖著手說:“我猜那些不說話的肯定是假貨。圣器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模仿出這么多惟妙惟肖的盛哥,光一個盛哥就已經啊造物神的恩典了好不好,所以那些不說話的,一定是在濫竽充數。盛哥等我,殺完了這些敢冒充你的西貝貨,胖爺我就來救你!” “……”并沒有說話好像在濫竽充數的真盛鈺。 如果不是被金線捆綁的動彈不得,他現在真的很想上前晃晃胖子的腦袋瓜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已經被西湖的水給填滿了。 偏偏圣器還在一旁拱火:“你看,他們根本就認不出你來。要是我一開始將你放在那個地方,那你現在已經死了,可憐的貪婪王?!彼恼Z氣似悲似嘆,好像當真在替盛鈺惋惜。 后者不理會他,揚聲喊:“傅里鄴!” 他的聲音和在場其他的克隆體并沒有區別,聽上去底氣還沒有那些假人來的足。 傅里鄴理所應當的,連頭都沒有偏轉一下。 倒計時正逐漸減少,很快只剩下最后一分半。往前九十秒的時間里,他們已經殺了九人。殺到后來,就連胖子和盛冬離也動手了。 大家都無法思考,胖子更是邊殺邊抹眼淚。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選的是否正確,也許是幸運女神在眷顧,目前倒計時依然在繼續。 【一分二十秒】 又到了不得不動手的時候。 “我分辨不出來,他們的回答毫無紕漏啊?!迸肿颖罎⒌碾p手抓頭,頓了兩秒鐘,他看向盛冬離,說:“這次輪到你了。” 先前死去的九個‘盛鈺’里,真正由盛冬離下手的只有一人,還是在情況當真危機到沒有辦法,他才迫不得已下手的。此時的盛冬離面容慘敗,猶如大病一場,連站都站不穩。 不止胖子看過來,左子橙也看了過來。 盛冬離根本下不了手,他自己下不了手,也看不了別人對有著盛鈺臉孔的人下手。但他能阻止嗎?顯然并不能。 糾結幾秒,貪婪王附庸們只覺得那種冷透骨髓的疼痛再次翻起。盛冬離忍不住后退一步,又接連的后退好幾步,‘乒啷’一聲頓響。 低眸一看,他踩到了曲承劍。 曲承劍……盛冬離表情空白了一瞬,忽然大喜過望,曲承劍,它認主?。? 相思子只有兩枚,屬于隱娘的那一枚被盛鈺贈給了傅里鄴,屬于唐曲承的那一枚依然保留在盛鈺的身上。圣器可以假造出上百個盛鈺,瞞過其他鬼王,但他可以假造出相思子嗎? 相思子與曲承劍,這可都是神兵利器。 轉機來了,事情終于迎來了新的轉機! 腦中翻飛過這些念頭時,左子橙已經殺了一人,而這人,距離真正的盛鈺僅僅兩米! 至此,已殺滿十人。 盛冬離彎腰拾起曲承劍,激動的向胖子他們喊道:“我們可以用曲承劍來試探。” 聞言,眾人只是思考一瞬,皆滿面驚喜。 胖子雙目圓睜大喊:“對,快,將曲承劍扔到上空,看看它會到哪一個金柱附近。” 事實上在盛冬離踩到曲承劍的那一瞬間,盛鈺就感覺右手掌心隱隱發熱。 他抬手一招,竟然真的招出相思子! 盛鈺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向側邊看去,離他最近的那個金柱,其上的‘盛鈺’模仿他手腕一轉,指端空空,什么也召喚不出來。 他發自內心感到高興。然而這中興奮的情緒還沒有來得及持續幾秒鐘,有溫和的聲音從耳畔響起:“你覺得,那里為什么會有曲承劍?” “……!?。 笔⑩暠砬橐粶? 從百根金柱出現的那一瞬間起,羅盤上原有的一切都被抹去,鮮血、徐茶的尸體……曲承劍為什么會突然出現,是圣器有意放在那兒的嗎? 遠處,盛冬離已經揚手扔起曲承劍,劍身在空中懸而不落,就像有特殊的磁場正拖扶著它。四十秒時間過去,倒計時僅剩不足半分鐘。 劍身一直在顫巍巍抖擻,期間左子橙又狠心下手殺了好幾個假盛鈺,每次下手的時候都叫現實世界的眾人看的膽戰心驚。驚嚇完,他們又將充滿希冀的眼神投向曲承劍—— 這是現在唯一的希望了! “這枚相思子承擔了過于蒼涼悲痛的感情,它聞起來很美?!笔テ髻N近盛鈺,他臉上的五官與盛鈺一模一樣,就連那溫和的笑容,都像極了鏡頭前笑容款款的那個大熱影星。這一次,就連聲音也變成了盛鈺的聲音:“貪婪王,你的人生很完美,有朋友,有親人,有并肩作戰的戰友,也有冷夜中抵足溫存的強大伴侶,只可惜……” 頓了頓,他笑了聲:“現在它是我的了?!? 電光火石之間,圣器忽然發難,劈手奪過盛鈺手中的相思子。 “不?。?!”盛鈺低吼,心尖宛如一下子墜入千年的冰窟中,整個人從頭涼到了腳。 金柱之上,所有的‘盛鈺’忽然聲音高漲,將他的聲音嚴嚴實實蓋了下去。只見圣器沖他微微一笑,隨即走向距離他一步之遙的高大金柱。 其上就是模仿盛鈺,卻無論如何也召喚不出相思子的‘假盛鈺’。圣器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一步跨向金柱,與那假盛鈺融合在一起。 ‘鏘’的一聲嘶鳴,曲承劍竟然發出狀若嬰兒啼哭的聲音,忽然調轉劍頭射出。它飛躍過盛鈺,停在了他的右側,也就是圣器的面前。 那支劍找錯了主人,還歡欣雀躍的向下一刺。劍柄就垂在圣器的手指前方,不斷嗡鳴著,似乎在等他的主人握上來,舉起它。 圣器斂眉抬眸,沖眾人虛弱的一笑。 那眉眼那氣質,就連遇事后的反應,都與真正的盛鈺一模一樣,挑不出一點差錯來。 “找到了!”胖子與盛冬離對視一眼,兩張臉上寫滿了興奮與激動。他們的高興很快感染了現實世界的眾人,億萬人齊齊發出高呼聲。 與之相對應的,盛鈺一顆心宛如浸泡在涼水中,他搖頭喊:“不對,你們找錯人了?!? “找錯人了,你們找錯人了!” “胖子,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錯了,盛冬離,我才是你親哥,左子橙……” “傅里鄴,你看看我,你再好好看看我!” 這些話是盛鈺內心所想,但他根本沒有機會說出口,因為其他的‘假盛鈺’已經替他說了。 淹沒在這樣一群人當中,盛鈺的喊聲毫無亮點,事實上要不是圣器一直隱身與他交談,盛鈺都有那么一瞬間的錯覺,他覺得自己可能本身就是假的,只是自以為是真的。 然而并不是這樣,他才是真正的貪婪王,他才是貨真價實的盛鈺啊。 為什么大家認不出來? 難道失去了相思子,他的存在就可以被其他事物取代,他這個人就毫無意義嗎。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這場游戲真正的目的,圣器真的是太自大、太自大了。什么王座什么選擇,通通都是虛晃一槍,他的最終目的只是為了愚弄鬼王,待百年后說出真相,皆時鬼王的情緒會有多美味? 盛鈺不停的搖頭,試圖說些什么,他的聲音卻一次又一次被周圍相近的音色吞噬掩蓋。 “圣器,我們找到了真正的盛鈺!” 胖子、盛冬離,然后是左子橙,甚至傅里鄴,他們就和曲承劍一樣,毫不留念的從盛鈺的眼前經過,將圣器團團圍住。 傅里鄴距離盛鈺很近,近到仿佛伸手就可以觸摸到,盛鈺用盡了全身力氣想要抬手,手臂被金線勒出了如小溪般的潺潺鮮血。 那些鮮血滴滴答答砸落在羅盤之上,被幽藍色的光芒照射的不似真血。盛鈺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疼痛,他知道,現在若依舊不能撥亂返正,此后的幾十年里,親朋好友、愛人伴侶,都會將另外一個人當做是他,一時認錯一世錯認。 所有的寵愛、疼愛,甚至那些親昵舉動,都會由另一人冒名頂替,虛假的去享受。 徐茶已經死了,但就連他活著的時候,盛鈺都沒有這樣嫉妒過。比起嫉妒,更多的是不甘心,他好像不能承擔這樣的結局。 想著,盛鈺掙扎的更厲害了。 更多的鮮血冒出,在他的腳邊逐漸形成一個猩紅的小血洼,只是看著就觸目驚心。 “恭喜,你們認對了。”圣器那標志性的,溫和的聲音從高空傳來,像鐵蠶絲般卡緊盛鈺的喉嚨。他覺得自己無法呼吸,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都覺得自己已經毫無希望了。 倒計時,僅剩最后十秒鐘。 ——不對!該死,你們認錯了人??! 盛鈺內心中忽然竄起一股無名火,人在極限時什么都可以做出,他竟然抬手,想要扯掉身上的金線。如鐵般的禁制將他的五指割的泛紅,再要用勁,這只手必定會生生廢掉。 不管了,廢掉就廢掉! 他正要再用勁,手背忽然附上一股暖意,一只溫熱的手掌將他的手牢牢包裹住。 是傅里鄴! 他微微側身,連頭都沒有回,只是動作輕柔的握住盛鈺的手掌,食指淺淺磨礪他的掌心。 “……”盛鈺心中萬分驚訝,絕望的小心臟猶如浴火鳳凰,從灰燼中復生。 他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一個想也不敢想、實在是太過于美妙的念頭—— 傅里鄴知道那是圣器假扮的他! 【十、九、八……五、四、三……】 圣器身上的金線全部被胖子斬掉,他踉蹌幾步向前倒去,正好倒在傅里鄴的面前。 “辛苦了……”他抬眸沖傅里鄴笑,眉眼都是松了一口氣的嗔怪:“你都不扶我起來嗎?” 貪婪疑惑回望:“為什么?” 一滴淚將落未落,懶惰王含淚輕笑:“暴食都說了,就算我化成灰他都識得。依照傲慢王那種性子,別說化成灰這中死物,就算將哥哥投入上百個‘你’當中,他也一定能認出真正的你。” “你這個安慰倒是新奇。謝了,至少臨死之前,我的心情好多了。” 貪婪笑容清淺而落寞,回身看向身前熊熊烈火,遙遠的地方似乎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喚聲,與箭支破空聲。他不敢聽也不愿去想,這一切總歸都結束了——縱身一躍,他投入萬丈猩紅之中。 烈火像是得了某中神圣恩賜,忽然喧囂的奮起,樓層與現實世界仿佛都能聽見它燃燒的聲音。忽見他包裹上來,將水鏡整個吞噬,萬年前的景象就像南柯一夢,于寂靜中悵然落幕。 “這是萬年前的戲言,”圣器的聲音打破羅盤上的死寂,“現在有一個難得的機會,去驗證這個‘戲言’是否屬實。金柱邊有整整一百位貪婪,其中只有一人,是真正的貪婪王。在三分鐘內,你們若能找到他,你們勝,我死。若找不出他,那么所有人跟著他一起陪葬吧。” 他的語氣還帶著嘲諷笑意,似乎篤定眾人尋不出真正的盛鈺。 現實世界中,萬眾惶恐。 小陽臺上的圓桌一片緘默,有人小聲問大姐頭:“哪一個才是真的盛鈺呀?” 大姐頭面色土黃,吞吐道:“可能、我也……啊,好像……” “你不是盛鈺的鐵桿粉絲嗎?” 大姐頭本就憂心,聞言更怒:“鐵桿粉絲就能認出來嗎?鈺鈺的經紀人估計都認不出來!” 同伴愣道:“???不可能吧……” 另一邊,經紀人滿頭冷汗。 笑話,別說三分鐘,就算給他三年都不一定能分辨出來,這實在是太高看他了。 其實這也不怪他們,上百個金柱之上的上百個盛鈺,光從表象來看毫無區別。衣著身形、外貌聲音,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別說他們,盛鈺自己都難以分辨。 此時的他背貼金柱,距離傅里鄴等人少說也有三十米遠。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他想說的話全被周邊的其他‘盛鈺’喊了。最恐怖的是,除了那些出聲的,還有將近二三十個‘盛鈺’同他一樣,都沉默著不出聲,好像正在模仿他。 這已經不是難辦,是究極難辦。 他憋了許多話,最后只是嘆氣:“為什么要選我,來當被辨認的那一個?” 在他身側有一道清晰的身形,從在場人反應來看,只有盛鈺能看見他。 這人自然就是圣器,他輕輕勾唇,頂著翁不順那張桀驁不馴的臉龐,說出來的話卻溫和有禮,仿佛只是閑步園林與好友的閑聊:“萬年前我就知道,你最聰明。要是選其他人,你說不定能破局,選你的話,他們絕不可能破局。” 盛鈺嘗試著動了動,周身金線將他捆的更緊,手臂都被勒出點點紅血絲。 “不要嘗試掙脫,金線會越勒越緊?!笔テ鞑]有看他,而是看向遠方呆立不動的幾人,繼續說:“這局游戲并不是玩逃脫,也請不要增添無用的戲碼,將這盤棋局攪和的難堪又難看?!? 盛鈺終于忍不住,皺眉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圣器微微驚訝:“我以為我已經說過了,萬年前傲慢的那一箭,讓我初次品嘗到鬼王情緒的鮮美。人類次之,但億萬份復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怎么也不會比鬼王差太多?!? 盛鈺閉眼,又睜開:“所以你賭上這一條命,又賭上無數條命,只是為了你所說的‘情緒’?” “噓——” 圣器忽然抬起食指立于唇邊,深吸一口氣,陶醉道:“聞到了嗎?” 盛鈺冷眼看他:“什么?” “當然是那無窮無盡的——甘甜與美味啊!”圣器忽然仰頭大笑:“你知道嗎?人類創造了一個名詞,名為直播?!? 盛鈺面色一變:“你……” 沒等他將話說完,圣器忽然靠近他耳畔,熾熱的吐息聲傳過來,“我將你們一切的抉擇,都直播給你們內心的同胞看了。方才那個選擇,若你們選擇登上王位不與我相爭,你們會死,若你們選擇不顧億萬附庸的性命與我對抗,人類會恨死你們,即便你們勝利,也無濟于事。” 頓了頓,他面容忽然一陣抽動,竟然又變成了盛鈺的臉,含笑道:“當然,你們絕無勝利的可能……如不能必勝,我不會拿命去賭?!? 盛鈺剛要說話,圣器忽然退離開來,他啟唇,明明身在此處,聲音卻從四面八方傳來: “諸位,商量好對策了嗎?” 胖子心中不斷崩潰默念:“有一百個盛哥,我們有四個人,一百除四等于二十五。三分鐘內我們每個人盤問二十五個盛哥,問一些只有我們彼此才知道的問題,可以,這波絕對可以!” 他像是給自己催眠一般默念這些話,多念叨幾遍,好像真的可以做到。 胖子沒由來的自信。 圣器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嗤笑道:“忘了說附加規則,平均每十秒鐘你們就要誅殺一位貪婪王,如若做不到,所有的貪婪將當著你們的面,被層層金線絞殺,痛苦至死。” “什么?等等……”胖子訝異,滿眼無措。盛冬離這個隨和的性子都已然被激怒,大吼道:“你太過分了,怎么能這樣!” 左子橙頭疼扶額,靠近傅里鄴說:“完蛋了,現在該怎么辦?” “……”傅里鄴皺眉,沉著臉。 現實世界的人們也紛紛震驚,有些抗壓能力差的人都害怕的坐倒在椅子上,他們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天空,生怕迎接自己的是潑天血色。 不等大家有更多的反應,圣器出聲: “三分鐘倒計時,現在開始——” 話音剛落,羅盤高空出現一個晶瑩的沙漏,沙漏下端有一串鮮紅的數字,一如萬年前的熊熊烈火,雙眸盯久了只覺無比刺眼。 【兩分五十九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場四人都知道時間緊迫,然而難題當前,他們竟然都無法行動。 最后還是胖子心急如焚,環顧四周一聲大喝:“我問一個問題,你們誰能答上來,就是我盛哥。在末日方舟副本里,小美說過公司當時面臨困難,我消失了半個月,那半個月我去干什么了?” 問題出,胖子滿臉解決了難題的松氣。 這玩意還是后來小美告訴他的,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當時在場的應該只有小美和盛哥。現在怕就怕在小美當時只是提了一句,盛哥貴人多忘事,這中小事立即就忘記。 就在他以為最差的結果不過是在場一百個盛哥,沒有一人能答出時,右側幾米處忽起一聲:“養雞!你當時去養雞了!” 胖子大喜,轉頭看過去,驚喜的表情忽然凝結在臉上,他的表情轉為呆滯。 因為音色相同的原因,數個盛鈺喊出同一句話,竟然被他聽成了同一人喊出。更絕的是他面前也有幾人開口,聲音層次不齊: “小美以為你臨陣脫逃對你失望,其實你是去喂雞,親自體驗一下。她后來就對你改觀了。” “胖子,你是不是傻了,這段對話發生在肥廚怪客副本里,不是末日方舟啊。” “我是盛鈺!” “他不是,我才是,不要被蒙蔽了!” 胖子:“…………” 左子橙問:“誰說的對?” 胖子臉色慘白,宛如夢游般說:“都對,他們說的都對,而且我故意說錯了的地方,都有好幾個盛哥給我糾正過來了。” 左子橙停頓兩秒,說:“不要什么妖魔鬼怪都叫他盛哥,這里面有且只有一人,是你真正的盛哥?!? 兩人對話之時,真正的盛鈺感到窒息……其實他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了。 該怎么說,克隆人比他記性還好? 他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想要參與進去,奈何胖子選的話題太過于刁鉆,不僅他自己沒法開口,就連那二三十模仿他的克隆貪婪也跟著沒有開口。心中感嘆之時,金線毫無預告,陡然收緊! “啊啊啊啊……” “痛,好痛。救救我,胖子,快幫我把金線割開,我快不行了!” “傅里鄴,你看看我,你連我都認不出來嗎?幫幫我,我真的好痛啊……” 呼救聲,慘叫聲,以及哭咽聲,聲聲入耳,它們交匯在一起,四面八方的盛鈺都痛苦的弓起身子,有些唇舌處竟被自己咬出了鮮血。 他們這樣痛,在場幾人看得更心碎難受。 胖子已經完全慌了,一開始默念許多遍的策略分分鐘被他拋到天涯海角,此時的他大腦完全無法思考,這場面他真的看不得。 怎么辦,現在該怎么辦?! 現實世界之中,盛鈺此時體驗的痛苦一下子傳達到貪婪王附庸身上。無數人倒在地上,口中不斷慘叫哀嚎,滿面的淚水與脹紅青筋。 他們的家人陪伴在身側,眼睜睜看著至親如此痛苦,卻束手無策。不少人都哭著抱緊親人,一遍又一遍在心中祈禱,祈禱這份苦難快快終結,不要再繼續折磨世人。 樓梯道也傳來嘶聲尖叫,小陽臺上寂靜無聲,大姐頭扒著陽臺向下一看。 街道上有部分人坐倒在地,如果痛苦分級從一分到十分,那人們現在體會的應該是十萬分的痛,因為他們的慘叫聲連樓頂都能聽見! 如果用一個詞匯來形容現今的一切,那應當就是劫難,一場不折不扣的劫難。 ‘噗呲’一聲輕響,仿佛一個丟進波瀾壯闊海域中的小石子,雖小,卻瞬間阻攔所有的異動。 那些在地上掙扎的眾人終于停止慘叫,他們大口大口的喘氣,方才好像要將自己撕裂的痛苦像是個不太甜美的夢境,剎那間就終結。 人們茫然的抬頭,發出陣陣驚呼。 遙遠天際,傅里鄴背著光,張弓的身影看上去堅決又穩健,動作快準狠。 那支箭,正中正面五步外的‘盛鈺’。 天地仿佛在這一瞬間沉寂了。 倒計時依然繼續,它沒有那種‘滴答滴答’的倒計時聲音,然而眾人心臟砰砰砰的快速跳動,似乎能取代這個叫人焦灼的聲音。 倒計時在繼續,游戲還沒有終止! 沒有殺錯,沒有殺錯,盛冬離用了十二分的定力,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轉過身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背脊已經被冷汗浸透:“你是怎么分辨出來的?” 傅里鄴說:“沒分辨出?!? 盛冬離愣?。骸澳悄恪? 左子橙打斷他,焦急道:“別廢話了,剛剛那種情況還能怎么辦,肯定隨便殺一個啊。殺到真的算我們倒霉,殺到假的游戲繼續,不動手——不動手你哥就真的死定了?!? 盛冬離哽?。骸翱煽偟糜袀€判斷標準吧?!? 胖子舉起食為天,顫抖著手說:“我猜那些不說話的肯定是假貨。圣器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模仿出這么多惟妙惟肖的盛哥,光一個盛哥就已經啊造物神的恩典了好不好,所以那些不說話的,一定是在濫竽充數。盛哥等我,殺完了這些敢冒充你的西貝貨,胖爺我就來救你!” “……”并沒有說話好像在濫竽充數的真盛鈺。 如果不是被金線捆綁的動彈不得,他現在真的很想上前晃晃胖子的腦袋瓜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已經被西湖的水給填滿了。 偏偏圣器還在一旁拱火:“你看,他們根本就認不出你來。要是我一開始將你放在那個地方,那你現在已經死了,可憐的貪婪王?!彼恼Z氣似悲似嘆,好像當真在替盛鈺惋惜。 后者不理會他,揚聲喊:“傅里鄴!” 他的聲音和在場其他的克隆體并沒有區別,聽上去底氣還沒有那些假人來的足。 傅里鄴理所應當的,連頭都沒有偏轉一下。 倒計時正逐漸減少,很快只剩下最后一分半。往前九十秒的時間里,他們已經殺了九人。殺到后來,就連胖子和盛冬離也動手了。 大家都無法思考,胖子更是邊殺邊抹眼淚。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選的是否正確,也許是幸運女神在眷顧,目前倒計時依然在繼續。 【一分二十秒】 又到了不得不動手的時候。 “我分辨不出來,他們的回答毫無紕漏啊?!迸肿颖罎⒌碾p手抓頭,頓了兩秒鐘,他看向盛冬離,說:“這次輪到你了?!? 先前死去的九個‘盛鈺’里,真正由盛冬離下手的只有一人,還是在情況當真危機到沒有辦法,他才迫不得已下手的。此時的盛冬離面容慘敗,猶如大病一場,連站都站不穩。 不止胖子看過來,左子橙也看了過來。 盛冬離根本下不了手,他自己下不了手,也看不了別人對有著盛鈺臉孔的人下手。但他能阻止嗎?顯然并不能。 糾結幾秒,貪婪王附庸們只覺得那種冷透骨髓的疼痛再次翻起。盛冬離忍不住后退一步,又接連的后退好幾步,‘乒啷’一聲頓響。 低眸一看,他踩到了曲承劍。 曲承劍……盛冬離表情空白了一瞬,忽然大喜過望,曲承劍,它認主??! 相思子只有兩枚,屬于隱娘的那一枚被盛鈺贈給了傅里鄴,屬于唐曲承的那一枚依然保留在盛鈺的身上。圣器可以假造出上百個盛鈺,瞞過其他鬼王,但他可以假造出相思子嗎? 相思子與曲承劍,這可都是神兵利器。 轉機來了,事情終于迎來了新的轉機! 腦中翻飛過這些念頭時,左子橙已經殺了一人,而這人,距離真正的盛鈺僅僅兩米! 至此,已殺滿十人。 盛冬離彎腰拾起曲承劍,激動的向胖子他們喊道:“我們可以用曲承劍來試探。” 聞言,眾人只是思考一瞬,皆滿面驚喜。 胖子雙目圓睜大喊:“對,快,將曲承劍扔到上空,看看它會到哪一個金柱附近?!? 事實上在盛冬離踩到曲承劍的那一瞬間,盛鈺就感覺右手掌心隱隱發熱。 他抬手一招,竟然真的招出相思子! 盛鈺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向側邊看去,離他最近的那個金柱,其上的‘盛鈺’模仿他手腕一轉,指端空空,什么也召喚不出來。 他發自內心感到高興。然而這中興奮的情緒還沒有來得及持續幾秒鐘,有溫和的聲音從耳畔響起:“你覺得,那里為什么會有曲承劍?” “……!??!”盛鈺表情一滯。 從百根金柱出現的那一瞬間起,羅盤上原有的一切都被抹去,鮮血、徐茶的尸體……曲承劍為什么會突然出現,是圣器有意放在那兒的嗎? 遠處,盛冬離已經揚手扔起曲承劍,劍身在空中懸而不落,就像有特殊的磁場正拖扶著它。四十秒時間過去,倒計時僅剩不足半分鐘。 劍身一直在顫巍巍抖擻,期間左子橙又狠心下手殺了好幾個假盛鈺,每次下手的時候都叫現實世界的眾人看的膽戰心驚。驚嚇完,他們又將充滿希冀的眼神投向曲承劍—— 這是現在唯一的希望了! “這枚相思子承擔了過于蒼涼悲痛的感情,它聞起來很美?!笔テ髻N近盛鈺,他臉上的五官與盛鈺一模一樣,就連那溫和的笑容,都像極了鏡頭前笑容款款的那個大熱影星。這一次,就連聲音也變成了盛鈺的聲音:“貪婪王,你的人生很完美,有朋友,有親人,有并肩作戰的戰友,也有冷夜中抵足溫存的強大伴侶,只可惜……” 頓了頓,他笑了聲:“現在它是我的了?!? 電光火石之間,圣器忽然發難,劈手奪過盛鈺手中的相思子。 “不?。。 笔⑩暤秃?,心尖宛如一下子墜入千年的冰窟中,整個人從頭涼到了腳。 金柱之上,所有的‘盛鈺’忽然聲音高漲,將他的聲音嚴嚴實實蓋了下去。只見圣器沖他微微一笑,隨即走向距離他一步之遙的高大金柱。 其上就是模仿盛鈺,卻無論如何也召喚不出相思子的‘假盛鈺’。圣器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一步跨向金柱,與那假盛鈺融合在一起。 ‘鏘’的一聲嘶鳴,曲承劍竟然發出狀若嬰兒啼哭的聲音,忽然調轉劍頭射出。它飛躍過盛鈺,停在了他的右側,也就是圣器的面前。 那支劍找錯了主人,還歡欣雀躍的向下一刺。劍柄就垂在圣器的手指前方,不斷嗡鳴著,似乎在等他的主人握上來,舉起它。 圣器斂眉抬眸,沖眾人虛弱的一笑。 那眉眼那氣質,就連遇事后的反應,都與真正的盛鈺一模一樣,挑不出一點差錯來。 “找到了!”胖子與盛冬離對視一眼,兩張臉上寫滿了興奮與激動。他們的高興很快感染了現實世界的眾人,億萬人齊齊發出高呼聲。 與之相對應的,盛鈺一顆心宛如浸泡在涼水中,他搖頭喊:“不對,你們找錯人了?!? “找錯人了,你們找錯人了!” “胖子,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錯了,盛冬離,我才是你親哥,左子橙……” “傅里鄴,你看看我,你再好好看看我!” 這些話是盛鈺內心所想,但他根本沒有機會說出口,因為其他的‘假盛鈺’已經替他說了。 淹沒在這樣一群人當中,盛鈺的喊聲毫無亮點,事實上要不是圣器一直隱身與他交談,盛鈺都有那么一瞬間的錯覺,他覺得自己可能本身就是假的,只是自以為是真的。 然而并不是這樣,他才是真正的貪婪王,他才是貨真價實的盛鈺啊。 為什么大家認不出來? 難道失去了相思子,他的存在就可以被其他事物取代,他這個人就毫無意義嗎。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這場游戲真正的目的,圣器真的是太自大、太自大了。什么王座什么選擇,通通都是虛晃一槍,他的最終目的只是為了愚弄鬼王,待百年后說出真相,皆時鬼王的情緒會有多美味? 盛鈺不停的搖頭,試圖說些什么,他的聲音卻一次又一次被周圍相近的音色吞噬掩蓋。 “圣器,我們找到了真正的盛鈺!” 胖子、盛冬離,然后是左子橙,甚至傅里鄴,他們就和曲承劍一樣,毫不留念的從盛鈺的眼前經過,將圣器團團圍住。 傅里鄴距離盛鈺很近,近到仿佛伸手就可以觸摸到,盛鈺用盡了全身力氣想要抬手,手臂被金線勒出了如小溪般的潺潺鮮血。 那些鮮血滴滴答答砸落在羅盤之上,被幽藍色的光芒照射的不似真血。盛鈺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疼痛,他知道,現在若依舊不能撥亂返正,此后的幾十年里,親朋好友、愛人伴侶,都會將另外一個人當做是他,一時認錯一世錯認。 所有的寵愛、疼愛,甚至那些親昵舉動,都會由另一人冒名頂替,虛假的去享受。 徐茶已經死了,但就連他活著的時候,盛鈺都沒有這樣嫉妒過。比起嫉妒,更多的是不甘心,他好像不能承擔這樣的結局。 想著,盛鈺掙扎的更厲害了。 更多的鮮血冒出,在他的腳邊逐漸形成一個猩紅的小血洼,只是看著就觸目驚心。 “恭喜,你們認對了。”圣器那標志性的,溫和的聲音從高空傳來,像鐵蠶絲般卡緊盛鈺的喉嚨。他覺得自己無法呼吸,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都覺得自己已經毫無希望了。 倒計時,僅剩最后十秒鐘。 ——不對!該死,你們認錯了人?。? 盛鈺內心中忽然竄起一股無名火,人在極限時什么都可以做出,他竟然抬手,想要扯掉身上的金線。如鐵般的禁制將他的五指割的泛紅,再要用勁,這只手必定會生生廢掉。 不管了,廢掉就廢掉! 他正要再用勁,手背忽然附上一股暖意,一只溫熱的手掌將他的手牢牢包裹住。 是傅里鄴! 他微微側身,連頭都沒有回,只是動作輕柔的握住盛鈺的手掌,食指淺淺磨礪他的掌心。 “……”盛鈺心中萬分驚訝,絕望的小心臟猶如浴火鳳凰,從灰燼中復生。 他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一個想也不敢想、實在是太過于美妙的念頭—— 傅里鄴知道那是圣器假扮的他! 【十、九、八……五、四、三……】 圣器身上的金線全部被胖子斬掉,他踉蹌幾步向前倒去,正好倒在傅里鄴的面前。 “辛苦了……”他抬眸沖傅里鄴笑,眉眼都是松了一口氣的嗔怪:“你都不扶我起來嗎?” 貪婪疑惑回望:“為什么?” 一滴淚將落未落,懶惰王含淚輕笑:“暴食都說了,就算我化成灰他都識得。依照傲慢王那種性子,別說化成灰這中死物,就算將哥哥投入上百個‘你’當中,他也一定能認出真正的你?!? “你這個安慰倒是新奇。謝了,至少臨死之前,我的心情好多了?!? 貪婪笑容清淺而落寞,回身看向身前熊熊烈火,遙遠的地方似乎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喚聲,與箭支破空聲。他不敢聽也不愿去想,這一切總歸都結束了——縱身一躍,他投入萬丈猩紅之中。 烈火像是得了某中神圣恩賜,忽然喧囂的奮起,樓層與現實世界仿佛都能聽見它燃燒的聲音。忽見他包裹上來,將水鏡整個吞噬,萬年前的景象就像南柯一夢,于寂靜中悵然落幕。 “這是萬年前的戲言,”圣器的聲音打破羅盤上的死寂,“現在有一個難得的機會,去驗證這個‘戲言’是否屬實。金柱邊有整整一百位貪婪,其中只有一人,是真正的貪婪王。在三分鐘內,你們若能找到他,你們勝,我死。若找不出他,那么所有人跟著他一起陪葬吧。” 他的語氣還帶著嘲諷笑意,似乎篤定眾人尋不出真正的盛鈺。 現實世界中,萬眾惶恐。 小陽臺上的圓桌一片緘默,有人小聲問大姐頭:“哪一個才是真的盛鈺呀?” 大姐頭面色土黃,吞吐道:“可能、我也……啊,好像……” “你不是盛鈺的鐵桿粉絲嗎?” 大姐頭本就憂心,聞言更怒:“鐵桿粉絲就能認出來嗎?鈺鈺的經紀人估計都認不出來!” 同伴愣道:“啊?不可能吧……” 另一邊,經紀人滿頭冷汗。 笑話,別說三分鐘,就算給他三年都不一定能分辨出來,這實在是太高看他了。 其實這也不怪他們,上百個金柱之上的上百個盛鈺,光從表象來看毫無區別。衣著身形、外貌聲音,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別說他們,盛鈺自己都難以分辨。 此時的他背貼金柱,距離傅里鄴等人少說也有三十米遠。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他想說的話全被周邊的其他‘盛鈺’喊了。最恐怖的是,除了那些出聲的,還有將近二三十個‘盛鈺’同他一樣,都沉默著不出聲,好像正在模仿他。 這已經不是難辦,是究極難辦。 他憋了許多話,最后只是嘆氣:“為什么要選我,來當被辨認的那一個?” 在他身側有一道清晰的身形,從在場人反應來看,只有盛鈺能看見他。 這人自然就是圣器,他輕輕勾唇,頂著翁不順那張桀驁不馴的臉龐,說出來的話卻溫和有禮,仿佛只是閑步園林與好友的閑聊:“萬年前我就知道,你最聰明。要是選其他人,你說不定能破局,選你的話,他們絕不可能破局?!? 盛鈺嘗試著動了動,周身金線將他捆的更緊,手臂都被勒出點點紅血絲。 “不要嘗試掙脫,金線會越勒越緊。”圣器并沒有看他,而是看向遠方呆立不動的幾人,繼續說:“這局游戲并不是玩逃脫,也請不要增添無用的戲碼,將這盤棋局攪和的難堪又難看。” 盛鈺終于忍不住,皺眉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圣器微微驚訝:“我以為我已經說過了,萬年前傲慢的那一箭,讓我初次品嘗到鬼王情緒的鮮美。人類次之,但億萬份復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怎么也不會比鬼王差太多。” 盛鈺閉眼,又睜開:“所以你賭上這一條命,又賭上無數條命,只是為了你所說的‘情緒’?” “噓——” 圣器忽然抬起食指立于唇邊,深吸一口氣,陶醉道:“聞到了嗎?” 盛鈺冷眼看他:“什么?” “當然是那無窮無盡的——甘甜與美味啊!”圣器忽然仰頭大笑:“你知道嗎?人類創造了一個名詞,名為直播。” 盛鈺面色一變:“你……” 沒等他將話說完,圣器忽然靠近他耳畔,熾熱的吐息聲傳過來,“我將你們一切的抉擇,都直播給你們內心的同胞看了。方才那個選擇,若你們選擇登上王位不與我相爭,你們會死,若你們選擇不顧億萬附庸的性命與我對抗,人類會恨死你們,即便你們勝利,也無濟于事。” 頓了頓,他面容忽然一陣抽動,竟然又變成了盛鈺的臉,含笑道:“當然,你們絕無勝利的可能……如不能必勝,我不會拿命去賭。” 盛鈺剛要說話,圣器忽然退離開來,他啟唇,明明身在此處,聲音卻從四面八方傳來: “諸位,商量好對策了嗎?” 胖子心中不斷崩潰默念:“有一百個盛哥,我們有四個人,一百除四等于二十五。三分鐘內我們每個人盤問二十五個盛哥,問一些只有我們彼此才知道的問題,可以,這波絕對可以!” 他像是給自己催眠一般默念這些話,多念叨幾遍,好像真的可以做到。 胖子沒由來的自信。 圣器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嗤笑道:“忘了說附加規則,平均每十秒鐘你們就要誅殺一位貪婪王,如若做不到,所有的貪婪將當著你們的面,被層層金線絞殺,痛苦至死?!? “什么?等等……”胖子訝異,滿眼無措。盛冬離這個隨和的性子都已然被激怒,大吼道:“你太過分了,怎么能這樣!” 左子橙頭疼扶額,靠近傅里鄴說:“完蛋了,現在該怎么辦?” “……”傅里鄴皺眉,沉著臉。 現實世界的人們也紛紛震驚,有些抗壓能力差的人都害怕的坐倒在椅子上,他們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天空,生怕迎接自己的是潑天血色。 不等大家有更多的反應,圣器出聲: “三分鐘倒計時,現在開始——” 話音剛落,羅盤高空出現一個晶瑩的沙漏,沙漏下端有一串鮮紅的數字,一如萬年前的熊熊烈火,雙眸盯久了只覺無比刺眼。 【兩分五十九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場四人都知道時間緊迫,然而難題當前,他們竟然都無法行動。 最后還是胖子心急如焚,環顧四周一聲大喝:“我問一個問題,你們誰能答上來,就是我盛哥。在末日方舟副本里,小美說過公司當時面臨困難,我消失了半個月,那半個月我去干什么了?” 問題出,胖子滿臉解決了難題的松氣。 這玩意還是后來小美告訴他的,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當時在場的應該只有小美和盛哥?,F在怕就怕在小美當時只是提了一句,盛哥貴人多忘事,這中小事立即就忘記。 就在他以為最差的結果不過是在場一百個盛哥,沒有一人能答出時,右側幾米處忽起一聲:“養雞!你當時去養雞了!” 胖子大喜,轉頭看過去,驚喜的表情忽然凝結在臉上,他的表情轉為呆滯。 因為音色相同的原因,數個盛鈺喊出同一句話,竟然被他聽成了同一人喊出。更絕的是他面前也有幾人開口,聲音層次不齊: “小美以為你臨陣脫逃對你失望,其實你是去喂雞,親自體驗一下。她后來就對你改觀了?!? “胖子,你是不是傻了,這段對話發生在肥廚怪客副本里,不是末日方舟啊。” “我是盛鈺!” “他不是,我才是,不要被蒙蔽了!” 胖子:“…………” 左子橙問:“誰說的對?” 胖子臉色慘白,宛如夢游般說:“都對,他們說的都對,而且我故意說錯了的地方,都有好幾個盛哥給我糾正過來了?!? 左子橙停頓兩秒,說:“不要什么妖魔鬼怪都叫他盛哥,這里面有且只有一人,是你真正的盛哥?!? 兩人對話之時,真正的盛鈺感到窒息……其實他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了。 該怎么說,克隆人比他記性還好? 他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想要參與進去,奈何胖子選的話題太過于刁鉆,不僅他自己沒法開口,就連那二三十模仿他的克隆貪婪也跟著沒有開口。心中感嘆之時,金線毫無預告,陡然收緊! “啊啊啊啊……” “痛,好痛。救救我,胖子,快幫我把金線割開,我快不行了!” “傅里鄴,你看看我,你連我都認不出來嗎?幫幫我,我真的好痛啊……” 呼救聲,慘叫聲,以及哭咽聲,聲聲入耳,它們交匯在一起,四面八方的盛鈺都痛苦的弓起身子,有些唇舌處竟被自己咬出了鮮血。 他們這樣痛,在場幾人看得更心碎難受。 胖子已經完全慌了,一開始默念許多遍的策略分分鐘被他拋到天涯海角,此時的他大腦完全無法思考,這場面他真的看不得。 怎么辦,現在該怎么辦?! 現實世界之中,盛鈺此時體驗的痛苦一下子傳達到貪婪王附庸身上。無數人倒在地上,口中不斷慘叫哀嚎,滿面的淚水與脹紅青筋。 他們的家人陪伴在身側,眼睜睜看著至親如此痛苦,卻束手無策。不少人都哭著抱緊親人,一遍又一遍在心中祈禱,祈禱這份苦難快快終結,不要再繼續折磨世人。 樓梯道也傳來嘶聲尖叫,小陽臺上寂靜無聲,大姐頭扒著陽臺向下一看。 街道上有部分人坐倒在地,如果痛苦分級從一分到十分,那人們現在體會的應該是十萬分的痛,因為他們的慘叫聲連樓頂都能聽見! 如果用一個詞匯來形容現今的一切,那應當就是劫難,一場不折不扣的劫難。 ‘噗呲’一聲輕響,仿佛一個丟進波瀾壯闊海域中的小石子,雖小,卻瞬間阻攔所有的異動。 那些在地上掙扎的眾人終于停止慘叫,他們大口大口的喘氣,方才好像要將自己撕裂的痛苦像是個不太甜美的夢境,剎那間就終結。 人們茫然的抬頭,發出陣陣驚呼。 遙遠天際,傅里鄴背著光,張弓的身影看上去堅決又穩健,動作快準狠。 那支箭,正中正面五步外的‘盛鈺’。 天地仿佛在這一瞬間沉寂了。 倒計時依然繼續,它沒有那種‘滴答滴答’的倒計時聲音,然而眾人心臟砰砰砰的快速跳動,似乎能取代這個叫人焦灼的聲音。 倒計時在繼續,游戲還沒有終止! 沒有殺錯,沒有殺錯,盛冬離用了十二分的定力,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轉過身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背脊已經被冷汗浸透:“你是怎么分辨出來的?” 傅里鄴說:“沒分辨出?!? 盛冬離愣?。骸澳悄恪? 左子橙打斷他,焦急道:“別廢話了,剛剛那種情況還能怎么辦,肯定隨便殺一個啊。殺到真的算我們倒霉,殺到假的游戲繼續,不動手——不動手你哥就真的死定了?!? 盛冬離哽?。骸翱煽偟糜袀€判斷標準吧。” 胖子舉起食為天,顫抖著手說:“我猜那些不說話的肯定是假貨。圣器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模仿出這么多惟妙惟肖的盛哥,光一個盛哥就已經啊造物神的恩典了好不好,所以那些不說話的,一定是在濫竽充數。盛哥等我,殺完了這些敢冒充你的西貝貨,胖爺我就來救你!” “……”并沒有說話好像在濫竽充數的真盛鈺。 如果不是被金線捆綁的動彈不得,他現在真的很想上前晃晃胖子的腦袋瓜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已經被西湖的水給填滿了。 偏偏圣器還在一旁拱火:“你看,他們根本就認不出你來。要是我一開始將你放在那個地方,那你現在已經死了,可憐的貪婪王?!彼恼Z氣似悲似嘆,好像當真在替盛鈺惋惜。 后者不理會他,揚聲喊:“傅里鄴!” 他的聲音和在場其他的克隆體并沒有區別,聽上去底氣還沒有那些假人來的足。 傅里鄴理所應當的,連頭都沒有偏轉一下。 倒計時正逐漸減少,很快只剩下最后一分半。往前九十秒的時間里,他們已經殺了九人。殺到后來,就連胖子和盛冬離也動手了。 大家都無法思考,胖子更是邊殺邊抹眼淚。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選的是否正確,也許是幸運女神在眷顧,目前倒計時依然在繼續。 【一分二十秒】 又到了不得不動手的時候。 “我分辨不出來,他們的回答毫無紕漏啊。”胖子崩潰的雙手抓頭,頓了兩秒鐘,他看向盛冬離,說:“這次輪到你了。” 先前死去的九個‘盛鈺’里,真正由盛冬離下手的只有一人,還是在情況當真危機到沒有辦法,他才迫不得已下手的。此時的盛冬離面容慘敗,猶如大病一場,連站都站不穩。 不止胖子看過來,左子橙也看了過來。 盛冬離根本下不了手,他自己下不了手,也看不了別人對有著盛鈺臉孔的人下手。但他能阻止嗎?顯然并不能。 糾結幾秒,貪婪王附庸們只覺得那種冷透骨髓的疼痛再次翻起。盛冬離忍不住后退一步,又接連的后退好幾步,‘乒啷’一聲頓響。 低眸一看,他踩到了曲承劍。 曲承劍……盛冬離表情空白了一瞬,忽然大喜過望,曲承劍,它認主啊! 相思子只有兩枚,屬于隱娘的那一枚被盛鈺贈給了傅里鄴,屬于唐曲承的那一枚依然保留在盛鈺的身上。圣器可以假造出上百個盛鈺,瞞過其他鬼王,但他可以假造出相思子嗎? 相思子與曲承劍,這可都是神兵利器。 轉機來了,事情終于迎來了新的轉機! 腦中翻飛過這些念頭時,左子橙已經殺了一人,而這人,距離真正的盛鈺僅僅兩米! 至此,已殺滿十人。 盛冬離彎腰拾起曲承劍,激動的向胖子他們喊道:“我們可以用曲承劍來試探?!? 聞言,眾人只是思考一瞬,皆滿面驚喜。 胖子雙目圓睜大喊:“對,快,將曲承劍扔到上空,看看它會到哪一個金柱附近?!? 事實上在盛冬離踩到曲承劍的那一瞬間,盛鈺就感覺右手掌心隱隱發熱。 他抬手一招,竟然真的招出相思子! 盛鈺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向側邊看去,離他最近的那個金柱,其上的‘盛鈺’模仿他手腕一轉,指端空空,什么也召喚不出來。 他發自內心感到高興。然而這中興奮的情緒還沒有來得及持續幾秒鐘,有溫和的聲音從耳畔響起:“你覺得,那里為什么會有曲承劍?” “……!!!”盛鈺表情一滯。 從百根金柱出現的那一瞬間起,羅盤上原有的一切都被抹去,鮮血、徐茶的尸體……曲承劍為什么會突然出現,是圣器有意放在那兒的嗎? 遠處,盛冬離已經揚手扔起曲承劍,劍身在空中懸而不落,就像有特殊的磁場正拖扶著它。四十秒時間過去,倒計時僅剩不足半分鐘。 劍身一直在顫巍巍抖擻,期間左子橙又狠心下手殺了好幾個假盛鈺,每次下手的時候都叫現實世界的眾人看的膽戰心驚。驚嚇完,他們又將充滿希冀的眼神投向曲承劍—— 這是現在唯一的希望了! “這枚相思子承擔了過于蒼涼悲痛的感情,它聞起來很美?!笔テ髻N近盛鈺,他臉上的五官與盛鈺一模一樣,就連那溫和的笑容,都像極了鏡頭前笑容款款的那個大熱影星。這一次,就連聲音也變成了盛鈺的聲音:“貪婪王,你的人生很完美,有朋友,有親人,有并肩作戰的戰友,也有冷夜中抵足溫存的強大伴侶,只可惜……” 頓了頓,他笑了聲:“現在它是我的了。” 電光火石之間,圣器忽然發難,劈手奪過盛鈺手中的相思子。 “不!??!”盛鈺低吼,心尖宛如一下子墜入千年的冰窟中,整個人從頭涼到了腳。 金柱之上,所有的‘盛鈺’忽然聲音高漲,將他的聲音嚴嚴實實蓋了下去。只見圣器沖他微微一笑,隨即走向距離他一步之遙的高大金柱。 其上就是模仿盛鈺,卻無論如何也召喚不出相思子的‘假盛鈺’。圣器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一步跨向金柱,與那假盛鈺融合在一起。 ‘鏘’的一聲嘶鳴,曲承劍竟然發出狀若嬰兒啼哭的聲音,忽然調轉劍頭射出。它飛躍過盛鈺,停在了他的右側,也就是圣器的面前。 那支劍找錯了主人,還歡欣雀躍的向下一刺。劍柄就垂在圣器的手指前方,不斷嗡鳴著,似乎在等他的主人握上來,舉起它。 圣器斂眉抬眸,沖眾人虛弱的一笑。 那眉眼那氣質,就連遇事后的反應,都與真正的盛鈺一模一樣,挑不出一點差錯來。 “找到了!”胖子與盛冬離對視一眼,兩張臉上寫滿了興奮與激動。他們的高興很快感染了現實世界的眾人,億萬人齊齊發出高呼聲。 與之相對應的,盛鈺一顆心宛如浸泡在涼水中,他搖頭喊:“不對,你們找錯人了。” “找錯人了,你們找錯人了!” “胖子,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錯了,盛冬離,我才是你親哥,左子橙……” “傅里鄴,你看看我,你再好好看看我!” 這些話是盛鈺內心所想,但他根本沒有機會說出口,因為其他的‘假盛鈺’已經替他說了。 淹沒在這樣一群人當中,盛鈺的喊聲毫無亮點,事實上要不是圣器一直隱身與他交談,盛鈺都有那么一瞬間的錯覺,他覺得自己可能本身就是假的,只是自以為是真的。 然而并不是這樣,他才是真正的貪婪王,他才是貨真價實的盛鈺啊。 為什么大家認不出來? 難道失去了相思子,他的存在就可以被其他事物取代,他這個人就毫無意義嗎。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這場游戲真正的目的,圣器真的是太自大、太自大了。什么王座什么選擇,通通都是虛晃一槍,他的最終目的只是為了愚弄鬼王,待百年后說出真相,皆時鬼王的情緒會有多美味? 盛鈺不停的搖頭,試圖說些什么,他的聲音卻一次又一次被周圍相近的音色吞噬掩蓋。 “圣器,我們找到了真正的盛鈺!” 胖子、盛冬離,然后是左子橙,甚至傅里鄴,他們就和曲承劍一樣,毫不留念的從盛鈺的眼前經過,將圣器團團圍住。 傅里鄴距離盛鈺很近,近到仿佛伸手就可以觸摸到,盛鈺用盡了全身力氣想要抬手,手臂被金線勒出了如小溪般的潺潺鮮血。 那些鮮血滴滴答答砸落在羅盤之上,被幽藍色的光芒照射的不似真血。盛鈺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疼痛,他知道,現在若依舊不能撥亂返正,此后的幾十年里,親朋好友、愛人伴侶,都會將另外一個人當做是他,一時認錯一世錯認。 所有的寵愛、疼愛,甚至那些親昵舉動,都會由另一人冒名頂替,虛假的去享受。 徐茶已經死了,但就連他活著的時候,盛鈺都沒有這樣嫉妒過。比起嫉妒,更多的是不甘心,他好像不能承擔這樣的結局。 想著,盛鈺掙扎的更厲害了。 更多的鮮血冒出,在他的腳邊逐漸形成一個猩紅的小血洼,只是看著就觸目驚心。 “恭喜,你們認對了。”圣器那標志性的,溫和的聲音從高空傳來,像鐵蠶絲般卡緊盛鈺的喉嚨。他覺得自己無法呼吸,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都覺得自己已經毫無希望了。 倒計時,僅剩最后十秒鐘。 ——不對!該死,你們認錯了人??! 盛鈺內心中忽然竄起一股無名火,人在極限時什么都可以做出,他竟然抬手,想要扯掉身上的金線。如鐵般的禁制將他的五指割的泛紅,再要用勁,這只手必定會生生廢掉。 不管了,廢掉就廢掉! 他正要再用勁,手背忽然附上一股暖意,一只溫熱的手掌將他的手牢牢包裹住。 是傅里鄴! 他微微側身,連頭都沒有回,只是動作輕柔的握住盛鈺的手掌,食指淺淺磨礪他的掌心。 “……”盛鈺心中萬分驚訝,絕望的小心臟猶如浴火鳳凰,從灰燼中復生。 他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一個想也不敢想、實在是太過于美妙的念頭—— 傅里鄴知道那是圣器假扮的他! 【十、九、八……五、四、三……】 圣器身上的金線全部被胖子斬掉,他踉蹌幾步向前倒去,正好倒在傅里鄴的面前。 “辛苦了……”他抬眸沖傅里鄴笑,眉眼都是松了一口氣的嗔怪:“你都不扶我起來嗎?” 貪婪疑惑回望:“為什么?”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