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她抬頭望,家里唯一的寢室門不知何時已經合攏了,她突然沖過去,瘋狂地拍起了門。 “娘噯,你開門啊,讓我也進去……” “娘噯,開門啊……” “娘噯,求你啦,求求你……” …… 那只粗糙滿是污垢的大手伸過來,揪住她的領子,另一只手上的酒瓶子就一把砸在了她的腦殼上。 …… 滿滿三四頁紙,周秉文一口氣讀下來,待看到最后的那句“”,恍然回神,驚覺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他手指又翻過一頁,卻見后面附著一則小字刊印的通訊,說某年某月某日,警務司在八角弄堂抓到一名劉姓男人,男人虐打繼女,在外頭欠了賭債,還想學舊社會那樣吧繼女拉去給賭場為奴為婢。 通訊上只說制裁了這男人,卻沒提繼女后來怎樣,但想也知道,有個那樣的母親,這往后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那中的草兒并不是什么故事,是隱藏在滬城犄角旮旯里的眾生百態。 這座城市并不如它看起來的那么好,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但人有時候就好比鴕鳥,把頭埋進沙子里,不看不聽不問時,似乎就可以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可若是有人把那層簾幕掀開,露出了后頭的污糟黑暗呢? 還能視而不見嗎? “竹文……” 周秉文咀嚼著上頭作者欄上刊印的筆名,頭一次在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面前生出了一絲慚愧。 他們華國的讀書人講究一個“為生民立命”,在一點上,他不如這個人。 他們這群人啊,脖子往上仰得太久了,都忘了底下還有蕓蕓眾生。 他默然良久,取過一旁的紙筆,在紙頭揮筆落下幾個字—— 評《草兒青青》。 *** 《華國青年》實在是個沒多少影響力的雜志,《滬報》一期發行上十萬份,《華國青年》一期只刊印數千份,還隨時有賣不完滯銷的風險,《草兒青青》發布在這上頭,足足兩天無人問津,如石沉大海,連多余的漣漪都沒能掀起。 但,營銷宣傳,唐沅是專業的。 這時候滬城的三教九流都正興盛,集市橋頭到處都是賣藝的身影,說相聲的,唱大鼓的,拍板說評書的等等,不一而足。 賣藝的最喜歡跟著潮流走,若是這滬城高門窄巷里發生了什么新聞,那是最受路人喜歡的,往往都能得到一個不錯的收入。 這日早晨,東街橋頭上早支棱起了棚子,擺三兩小桌,放一壺熱茶,那說書人敲著手里的竹板,跟著后頭鑼鼓二胡的節奏咿咿呀呀唱了一段,把路人的目光吸引過來了,他手里醒木一拍,不疾不徐地就開了口。 “諸位老爺夫人大家好啊,有這么個事兒,前幾天有人到處傳我老張頭的閑話,說我就會講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什么桃園三結義關公耍大刀,豬八戒背媳婦兒林妹妹要葬花,又老又膩,活該我掙不到錢!這話我老張頭可不依,趕巧我老婆娘家二大爺他兒媳婦家住在八角弄堂,跟我婆娘說了這么個事兒,今日擺給老爺夫人,大家一起說道說道。……” 說書的老張頭是東街賣藝圈子的門面,講故事詼諧幽默,跌宕起伏,幾乎場場都能博個滿堂彩。 這日他換了風格,說起那幼女草兒,也是言語舒徐,娓娓道來,讓人只駐足一會兒便入了迷。 “……那劉三被賭場打手抓住,正惶惶奄奄之際,卻聽那賭場老板道:‘劉三,你家不還有個黃花大閨女嗎?’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劉三立刻就想到了家里那個拖油瓶繼女來。這草兒前半生惶惑坎坷,眼看又將被繼父賣進賭場,正是:生于泥淖難自掙,命如賤草誰堪憐!這劉三究竟能否得手,草兒之后又該何去何從,且聽下回分解。” 又聽“啪”的一聲,醒木一收,周圍里三層外三層圍著聽書的路人才恍然回神,從草兒的故事里回轉過來,一時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眼見老張頭停了話,都紛紛急了,要他接著說后續。那老張頭美滋滋地掂掂剛收上來的銅板,面對眾人的指責兩手一攤:“可不是我故意吊老爺夫人們的胃口,實在是這故事不是我寫的,人原作也就只同我說到這段,諸位要聽后續,我可無能為力啰!” 有人連忙追問:“那是誰寫的?” 老張頭往那邊的書攤一指:“最新一期的《華國青年》,那個叫竹文的大家所作。” 有那等好奇得貓抓癢癢的,一聽這話,立刻就往書攤上買了一本,這一帶十的,那書攤上竟也熱鬧起來。 東街書攤老板很是疑惑,今日這《滬報》竟不緊俏了,反倒是《華國青年》,一個上午就賣脫了銷,實在是奇也怪哉!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