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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線人》趕在暑假檔的黃金時段上映了。

    同檔期競爭的有一部漫威的大片，還有另一個號稱華語喜劇之王的鬼才導(dǎo)演出的搞笑片。

    都是大導(dǎo)演大制作，海內(nèi)海外同臺競爭，可謂說是廝殺慘烈了。

    《線人》雖然第一天第二天的票房比不上漫威大片，但上映后，在網(wǎng)絡(luò)上獲得了極高的口碑和自來水們的賣力安利，一周后，票房過億，反超漫威大片，坐穩(wěn)了票房第一的位置。

    而因?yàn)檫@可觀的票房，《線人》的排片量也開始上漲。而排片量的提升，又為影片帶來了更為客觀的票房收益……如此進(jìn)入良性循環(huán)。

    所有《線人》的主演和制作人員，至此終于松了口氣。

    《線人》的高口碑，也讓姜以柔受到了高度關(guān)注。這是她第一次，正面意義上的，不是因?yàn)槭裁磩疟陌素院袜孱^，而因?yàn)檠菁级@得的廣大關(guān)注。

    姜以柔所扮演的女警察吳莉的形象深入人心，而她的演技也得到了許多專業(yè)人士的贊賞。

    劇中她以外表颯氣亮眼，內(nèi)心果敢堅強(qiáng)職業(yè)警察形象出現(xiàn)。

    有網(wǎng)友把她在電影里的三場哭戲特地減出來，做成了一個短視頻。

    第一場哭戲，得知男友在任務(wù)中犧牲后，崩潰的哭。

    第二場哭戲，在得知與她亦師亦友的線人間接造成了男友的死，糾結(jié)而憤怒的哭。

    第三場哭戲，線人為了大局犧牲后，姜以柔站在他的墓前，無聲的落淚。

    三場哭戲，人物情緒層層遞進(jìn)，像剝洋蔥似的，將這個人物的不同面展現(xiàn)在了觀眾面前。姜以柔用細(xì)微的表情和眼神變化，精準(zhǔn)地傳達(dá)了三種內(nèi)心感情。

    《線人》的成功，讓姜以柔收獲了大量的粉絲。甚至于那些每次有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就出來跳腳的黑粉，這次都啞口無言了。

    這次網(wǎng)友們對姜以柔的評價，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一致性。

    【這演技我可以吹爆了，真的隨便秒殺90后的這些小花。】

    【喜歡我們姜堅強(qiáng)可以，拒絕拉踩，拒絕招黑！】

    【我艸，小姐姐真的是個被綜藝耽誤了的好演員。】

    【我就想問問，她怎么這么晚才出來演戲？早干嘛去了？】

    【胖友，你是村通網(wǎng)嗎？‘黑心經(jīng)紀(jì)人捆綁消費(fèi)，賣身還債為哪般’的故事了解一下？】

    【我錯怪你了，姜以柔！收回前言，你才不是什么花瓶！】

    【其實(shí)我早就想說了，這是什么寶藏女孩兒！上次《盜亦有道》里的石青也演得超好的！金表獎欠你一個最佳女配！】

    【希望姐姐這次可以沖一下最佳女主吧……祝福。】

    【祝福姜姜！+1】

    【+10086！】

    與此同時，姜以柔也順利進(jìn)入《思凡》劇組，開始為期四個月的拍攝。

    一切都似乎走上了正軌……

    除了之前暫時沒有答案的那個問題。

    面對顧驍，姜以柔還是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開口。

    兩人的關(guān)系越來越穩(wěn)定，越來越默契。

    姜以柔本來以為，在生活習(xí)慣上，兩人多少會有些摩擦。畢竟顧驍多年習(xí)慣和訓(xùn)練出來的，都是軍事化的那一套。

    但她除了在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很拼，別的時候本質(zhì)就是一個死宅。

    而且還有些拖延癥。

    然而，事實(shí)證明，他們磨合得竟然還挺好的。

    姜以柔能感覺出來，在生活習(xí)慣上，很多時候都是顧驍在遷就她。

    這也挺不容易了。

    最神奇的是，這個以前在軍營里鐵面無私，沒規(guī)矩不成方圓的男人，面對她的時候，總是出乎意料地有耐心。

    姜以柔終于了解到，被人寵著是怎樣一種感覺了。

    而且，這種感覺，很容易讓人上癮。

    面對這樣的顧驍，姜以柔覺得，也許自己也應(yīng)該耐心一點(diǎn)。等到他覺得合適的時候，他一定會跟她說的。

    雖然，午夜夢回，心底深處，總還是有那么一絲隱秘的……失落。

    *

    這日，姜以柔忽然接到一個陌生的來電。

    一般對于不認(rèn)識的號碼，姜以柔都是置之不理的。

    畢竟這年頭狗仔啊私生什么的層出不窮，經(jīng)常會有一些人從非正常渠道搞到明星們的電話號碼，借此給他們打毫無意義的騷擾電話。

    然而這一天，在看到那個不認(rèn)識的號碼時，姜以柔心中一動，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摁下了接聽鍵。

    大約是，因?yàn)檎J(rèn)出那個電話開頭號碼的地區(qū)號是來自港城，這讓她下意識地多了一分留意。

    “你好，請問是姜以柔小姐嗎？”電話那頭是個溫婉沉靜的女人的聲音，聽聲音，感覺大概年紀(jì)比她也要大上一些。

    姜以柔禮貌地答：“我是。請問您是？”

    “我是顧驍?shù)膵寢尅Ｎ易罱驗(yàn)橛行┦拢奖背莵硖幚怼！?

    “方便的話，能見一面嗎？”

    “……”

    彼時，顧驍正在紐約出差。

    姜以柔直覺上感覺，顧媽媽應(yīng)當(dāng)沒有讓顧驍知道她來北城的事情。

    并且，專門挑了一個顧驍不在的時間過來，不就是想要單獨(dú)約見她的意思嗎？

    姜以柔答應(yīng)了和顧媽媽見面，而且也沒有告訴顧驍這件事。

    首先，她那不太準(zhǔn)顧媽媽單獨(dú)找她的意思，最好先按兵不動。其次，顧驍這次過去是忙旗下一個游戲公司ipo的事情，她也不想讓顧驍分心。

    如果真的對方來者不善，到時候再和顧驍商議也不遲。

    說到底，丑媳婦兒見公婆，本就是她需要自己面對的一關(guān)。

    兩人約見的地方是一家喝英式下午茶的tea  house。因?yàn)楸容^高端，又是會員制的，所以人少，清凈，方便談話。

    姜以柔提前了十分鐘到達(dá)，服務(wù)生領(lǐng)著她走到她們預(yù)定的包房時，顧驍?shù)膵寢屢呀?jīng)先到了。

    顧驍比姜以柔年長六歲，姜以柔猜測他媽媽應(yīng)該也是年過半百的年紀(jì)了。

    然而真正見到顧夫人本人時，她還是微微吃了一驚。

    倒不是因?yàn)樗砩献詭У哪欠N豪門貴婦的氣質(zhì)，而是她看起來，實(shí)在是有些太年輕了……相較她的年齡段來講。

    說她不到四十，大概別人也會信。

    而且看著她，姜以柔就明白顧驍?shù)膬?yōu)良基因是哪兒來的了。

    姜以柔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打招呼：“顧夫人，讓您久等了。”

    顧夫人站起身，沖姜以柔微微笑了：“不久，我也剛到。不用這么客氣，以柔。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伯母’。”

    她的語氣溫和而不失優(yōu)雅，雖然出身高貴，卻不會咄咄逼人，讓人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姜以柔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一個開頭，于是也卸下了心中的武裝和防備，坦然笑道：“伯母好。”

    兩人坐下，點(diǎn)好餐，顧夫人先開了頭：“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么會突然找你出來。”

    姜以柔點(diǎn)了點(diǎn)頭。

    顧夫人：“其實(shí)我確實(shí)是因?yàn)樗职止镜囊恍┦虑樾枰幚恚艁淼谋背恰５乙舱娴暮芟胍娨娔悖娨娺@個我兒子愿意為之放棄夢想和財富的女人。”

    姜以柔：？？！

    姜以柔不自在地握緊了手里的茶杯。

    這算是……先禮后兵？

    她一時間，不知道應(yīng)該回復(fù)些什么。因?yàn)樗疾恢溃欜斈赣H所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顯然，顧夫人并沒有打算讓她尷尬，只是用平和的語氣繼續(xù)娓娓道來。

    “你知道嗎，顧驍其實(shí)是一個特別固執(zhí)的人，只要自己認(rèn)定了的事情，就不會改變。十頭牛都把他拉不回來。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小時候他喜歡自己組裝模型，別家財團(tuán)的小公子到咱們家來玩兒，看上了他的飛機(jī)模型。我們自作主張，把飛機(jī)模型送了出去。顧驍知道后，一直追到了別人家里去……直到討回來才罷休。”

    “當(dāng)初他執(zhí)意要去參軍，我和他父親極力反對，將他軟禁在家。他竟然揍了守在門口的保鏢，連夜離家出走，自己北上報考了軍校。”

    “我曾經(jīng)懷疑過，這世上究竟有沒有一件事，能讓顧驍稍微做出妥協(xié)，讓他不再那么固執(zhí)。”

    “我本來以為是沒有的。后來我才知道，并不是這樣。”

    姜以柔：“……”

    “三年前，他的上級，忽然到港城，到家里來拜訪。”

    “我和他父親當(dāng)時很驚訝，因?yàn)轭欜敍]有告訴過我們關(guān)于他在部隊(duì)的任何事情。這么多年來，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隸屬哪個部隊(duì)，在做著什么樣的工作。”

    “他只告訴過我們，這是他一生向往，想要從事的事業(yè)。我和他父親雖然很難過，畢竟我們就這么一個兒子，卻不能繼承家業(yè)……但我們最終還是決定支持他。”

    “但是他的上級，卻憑空出現(xiàn)在我們家……還帶來了一個噩耗。”

    顧夫人說到此處，忽然停頓了一下，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似乎直至今日想起這件事，依然會觸碰到她內(nèi)心深處難以愈合的傷痛。

    姜以柔的心，也隨著她的敘述，一下子懸到了喉嚨口。

    不知為何，在那一刻，她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了，心口壓著千金巨石的那種沉重感。

    “他的上級告訴我們說，他在一個任務(wù)中mia了。失聯(lián)已經(jīng)超過大半年，多半是……當(dāng)然后來，萬幸……他還是活著回來了。”

    姜以柔的心一沉，忽然想到重逢時見到的，顧驍身上多出來的那些傷疤。她知道m(xù)ia什么意思，missing  in  action，任務(wù)中失蹤。大部分mia的軍人，都一去不復(fù)返。

    而最終未能尋回的mia人員，會被自動認(rèn)定在任務(wù)中犧牲。

    姜以柔說不出心中是何種感覺，像是被人狠狠撕開了一條豁口，一直涼颼颼地灌著冷風(fēng)。

    原來，他曾經(jīng)離死亡那么近。

    她卻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只有埋怨。

    顧夫人嘆了口氣：“軍方交給我們幾樣?xùn)|西。他的勛章，遺書，和遺囑。”

    “遺書是給我和他父親的。因?yàn)橛械刂罚攒姺胶苋菀拙驼业搅宋覀儭６z囑……是給一個叫‘姜夏’的姑娘。他在遺囑里說，要把他名下所有的財產(chǎn)，都留給這個叫‘姜夏’的姑娘。”

    姜以柔胸口一痛，難以忍耐的似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我們當(dāng)時不知道‘姜夏’是誰，顧驍在遺書里讓我們替他處理遺囑的事情。后來我才想到……‘姜夏’應(yīng)該就是你吧？你改名了？”

    “嗯，是我。”姜以柔飛快地別過頭，擦掉眼角滲出的淚，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平復(fù)著心情。

    顧夫人沉默了片刻：“這件事我本來不應(yīng)該告訴你。因?yàn)樵陬欜敭?dāng)時的那封遺囑里說得清楚，讓我們想辦法用別的方式以‘資助’的形式將財產(chǎn)轉(zhuǎn)給你，不要讓你知道這比財產(chǎn)來自他。”

    顧夫人抬眼，認(rèn)真地看著姜以柔：“知道現(xiàn)在……他其實(shí)也一直沒跟你提過這件事吧？”

    姜以柔緩緩搖一搖頭，再次悄悄擦去難以抑制的奪眶而出的眼淚。

    其實(shí)那個時候，她和顧驍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他們什么都不是。

    于她來講，那也不過是年少時一場轟轟烈烈的單戀。除了一頭熱，一腔癡情，她其實(shí)也并未給過他什么實(shí)質(zhì)性的東西。沒有陪伴，沒有承諾，什么都沒有。

    他大可不必如此。

    她不知道，他走前在紙上留下的那句話，原來竟有這等分量。

    顧夫人：“我跟你說這件事，其實(shí)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出于一個母親的私心吧，我覺得這件事情，你應(yīng)該要知道。”

    姜以柔啞聲道：“我明白的，伯母。今天我們交談的內(nèi)容，我不會告訴他。”

    顧夫人看著她：“顧驍其實(shí)早就將你們的事情跟我和他父親說了。我也必須跟你實(shí)話實(shí)說，你其實(shí)并不是我和他父親心中最合適的婚配人選……各種意義上的。”

    姜以柔不卑不亢地答道：“我知道。”

    “其實(shí)這半年來，顧驍一直在做我們的工作……當(dāng)然，主要是說服他父親。”

    姜以柔：“……”

    姜以柔知道，顧夫人嘴里說的‘做工作’，也許不是那么輕飄飄一句話的事情。只是這背后的努力，和壓力，顧驍都選擇一個人背負(fù)了。

    這一點(diǎn)，他還是和之前一樣——有什么事，總喜歡一個人扛。

    姜以柔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心疼多一點(diǎn)，還是無奈多一點(diǎn)。

    顧夫人頓了頓：“你知道嗎……當(dāng)我和他父親得知他決定退伍的時候，我們也是很震驚的。因?yàn)樗鴪詻Q地對我們說過，這是他要追求一身的事業(yè)。”

    顧夫人看著姜以柔，之前有些犀利的眼神忽然轉(zhuǎn)為柔和：“所以我說……你于他的規(guī)則里，真的是個例外。”

    顧夫人：“不管怎么說，我們其實(shí)都要感謝你。如果不是因?yàn)槟悖膊粫x開軍營。誠然，那是個神圣而嚴(yán)肅的職業(yè)。但是對父母來說，誰又希望承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呢？”

    “因此，即便你不是最合適做顧家媳婦兒的人選，我認(rèn)為，你卻是最適合顧驍?shù)娜恕！?

    姜以柔微微睜大眼。

    顧夫人笑了一下：“他說服我了。無論如何，我都希我兒子能快樂。據(jù)我所知，顧驍已經(jīng)著手在籌辦婚禮的事情了。我了解我兒子，他大概是真的很著急，恨不得立刻將你娶進(jìn)門。畢竟……他都等了這么多年了。”

    姜以柔臉頰微微一燙，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當(dāng)著長輩的面，她臉皮還沒那么厚。

    顧夫人又頓了一頓：“但是他說，他還想再等一等，等到你也覺得合適的時候……說實(shí)話，我不太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我今天來，其實(shí)就是想替我兒子問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認(rèn)真的，想要和顧驍共度一生嗎？”

    姜以柔忽然正襟危坐，面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

    “是的，伯母。我很愛顧驍，非常愛。我曾經(jīng)以為，不和他在一起，這輩子我也能生活得很好。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沒有他就是不行。生活雖然能夠繼續(xù)，但心里的空洞，只有那個人能夠填滿。”

    “伯母，也許我并不能為他帶來任何事業(yè)上的幫助。但我覺得，家庭的溫暖，和長情的陪伴，并不是事業(yè)有成就能夠替代的寶貴東西。”

    顧夫人捂嘴，微微笑了：“你們這些小年輕，說起情話來都是一套一套的。我們真是跟不上了。”

    姜以柔臉頰和耳朵都不可抑制地?zé)t，似乎方才意識到自己在長輩面前說出了何等驚世駭俗的言語。

    “我本來心里還不是很確定……今天見過你后，我放心了。我回去會盡力說服家里那個老頑固。顧驍?shù)墓虉?zhí)，也是有遺傳基因的。不過你放心，假以時日，老頭子會慢慢想通的。”走之前，顧媽媽這樣對姜以柔說。

    她走后，姜以柔一直在想，她說的那句話——‘他還想再等一等，等到你也覺得合適的時候’到底是什么意思？

    難道顧驍也會有不確定、不自信的時候？

    姜以柔忽然想起了近幾個月相處時，一些被她忽略的細(xì)節(jié)——

    “我在西郊有一套別墅？要不要干脆搬過去住？”

    “不要了吧……”——她當(dāng)時只是單純地覺得太遠(yuǎn)，又嫌麻煩。

    “你以后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樣的？”

    “唔……讓我拿個獎吧？哈哈，沒有了，我想和洛銘辰，林卿妍，杜曉他們一起演戲……嗯，最好能和四大導(dǎo)演都合作一遍……哈哈，最好能走出國門，到好萊塢去發(fā)展。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咯……”——她當(dāng)時剛看完美國終身藝術(shù)家，三金影帝，湯姆狄金斯的紀(jì)錄片，順便就發(fā)了個感慨。

    “以前的事，你原諒我了嗎？”

    “這個嘛~看你表現(xiàn)了。”——她覺得那是開玩笑和情趣。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些看似不經(jīng)意的對話，會成為顧驍心中不確定的路障。

    他一直在等著她，等著她下定決心，全心全意地信賴他，然后把后半生安心地交到他的手中。

    他已經(jīng)走了九十九步，這最后一步，她愿意替他完成。

    *

    顧驍從紐約回來的那天，姜以柔專門跟劇組請了假去接機(jī)。

    在接機(jī)大廳等待的時候，姜以柔幾乎是數(shù)著秒過的，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會這么漫長、難熬。

    是以，當(dāng)姜以柔看到一個高大而熟悉的身影拖著行李箱從門內(nèi)走出來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被點(diǎn)亮了一般，渾身的血液都在歡呼雀躍著。

    她沒忍住，幾乎是小跑著沖上前，直接撲進(jìn)了顧驍懷里。

    顧驍一下子就抱住了她，沉聲笑：“哇，這么熱情……我真榮幸。”

    姜以柔抬起頭，摸了摸那張因?yàn)殚L途跋涉連續(xù)出差而略顯疲憊，卻依然俊美無儔的臉，心口一熱，忽然踮起腳尖，主動吻了一下顧驍?shù)拇健?

    顧驍愣了一下，而后看見女人鼻尖和耳垂迅速爬上一抹緋紅，低聲道：“我們?nèi)ヮI(lǐng)證吧。”

    顧驍瞳孔驟然一縮，心臟砰砰狂跳。

    他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了姜以柔的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男人激動得，甚至于聲音和手指都有在微微的顫抖。

    在他專注而灼熱的視線注視下，姜以柔有些不好意思了：“喂，你明明聽到了。”

    顧驍將她摟得更緊，貼著她的唇，認(rèn)真道：“我聽見了……但我還想聽你再說一次。”

    姜以柔拗不過他，于是用更小的聲音說：“我說……我們?nèi)ヮI(lǐng)證吧。”

    兩人對視著，姜以柔在男人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有些羞怯的卻堅定的樣子，她也看到了，這個鐵血硬漢眼底，剎那間浮起的水光。

    還沒等她仔細(xì)看清，下一秒，顧驍忽然緊緊抱住了她，像是抱著什么寶藏不愿松手的狂徒，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嵌入自己生命的力道。

    “好。現(xiàn)在就去。你沒有機(jī)會反悔了。”男人用有些微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堅定地宣布著他的決定，霸道而刻不容緩。

    姜以柔哭笑不得，她沒有打算反悔啊……

    包里的手機(jī)忽然響了。

    姜以柔：“等一下，電話……”

    顧驍似乎是片刻都不想等待似的，立刻握緊了她的手：“待會兒再回，先去領(lǐng)證。”

    姜以柔有些無奈：“是蕭遠(yuǎn)山的電話……馬上，就說兩句，萬一是急事呢？”

    “你放心，我不跑，也不反悔。”

    于是在顧驍‘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姜以柔接起了電話。

    “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入圍金葉獎最佳女主角了。”

    姜以柔愣了一下，而后抑制不住地，嘴角就微微上翹。

    窗外陽光正好，身邊的人也正好。

    一切都剛剛好。

    “但是他的上級，卻憑空出現(xiàn)在我們家……還帶來了一個噩耗。”

    顧夫人說到此處，忽然停頓了一下，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似乎直至今日想起這件事，依然會觸碰到她內(nèi)心深處難以愈合的傷痛。

    姜以柔的心，也隨著她的敘述，一下子懸到了喉嚨口。

    不知為何，在那一刻，她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了，心口壓著千金巨石的那種沉重感。

    “他的上級告訴我們說，他在一個任務(wù)中mia了。失聯(lián)已經(jīng)超過大半年，多半是……當(dāng)然后來，萬幸……他還是活著回來了。”

    姜以柔的心一沉，忽然想到重逢時見到的，顧驍身上多出來的那些傷疤。她知道m(xù)ia什么意思，missing  in  action，任務(wù)中失蹤。大部分mia的軍人，都一去不復(fù)返。

    而最終未能尋回的mia人員，會被自動認(rèn)定在任務(wù)中犧牲。

    姜以柔說不出心中是何種感覺，像是被人狠狠撕開了一條豁口，一直涼颼颼地灌著冷風(fēng)。

    原來，他曾經(jīng)離死亡那么近。

    她卻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只有埋怨。

    顧夫人嘆了口氣：“軍方交給我們幾樣?xùn)|西。他的勛章，遺書，和遺囑。”

    “遺書是給我和他父親的。因?yàn)橛械刂罚攒姺胶苋菀拙驼业搅宋覀儭６z囑……是給一個叫‘姜夏’的姑娘。他在遺囑里說，要把他名下所有的財產(chǎn)，都留給這個叫‘姜夏’的姑娘。”

    姜以柔胸口一痛，難以忍耐的似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我們當(dāng)時不知道‘姜夏’是誰，顧驍在遺書里讓我們替他處理遺囑的事情。后來我才想到……‘姜夏’應(yīng)該就是你吧？你改名了？”

    “嗯，是我。”姜以柔飛快地別過頭，擦掉眼角滲出的淚，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平復(fù)著心情。

    顧夫人沉默了片刻：“這件事我本來不應(yīng)該告訴你。因?yàn)樵陬欜敭?dāng)時的那封遺囑里說得清楚，讓我們想辦法用別的方式以‘資助’的形式將財產(chǎn)轉(zhuǎn)給你，不要讓你知道這比財產(chǎn)來自他。”

    顧夫人抬眼，認(rèn)真地看著姜以柔：“知道現(xiàn)在……他其實(shí)也一直沒跟你提過這件事吧？”

    姜以柔緩緩搖一搖頭，再次悄悄擦去難以抑制的奪眶而出的眼淚。

    其實(shí)那個時候，她和顧驍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他們什么都不是。

    于她來講，那也不過是年少時一場轟轟烈烈的單戀。除了一頭熱，一腔癡情，她其實(shí)也并未給過他什么實(shí)質(zhì)性的東西。沒有陪伴，沒有承諾，什么都沒有。

    他大可不必如此。

    她不知道，他走前在紙上留下的那句話，原來竟有這等分量。

    顧夫人：“我跟你說這件事，其實(shí)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出于一個母親的私心吧，我覺得這件事情，你應(yīng)該要知道。”

    姜以柔啞聲道：“我明白的，伯母。今天我們交談的內(nèi)容，我不會告訴他。”

    顧夫人看著她：“顧驍其實(shí)早就將你們的事情跟我和他父親說了。我也必須跟你實(shí)話實(shí)說，你其實(shí)并不是我和他父親心中最合適的婚配人選……各種意義上的。”

    姜以柔不卑不亢地答道：“我知道。”

    “其實(shí)這半年來，顧驍一直在做我們的工作……當(dāng)然，主要是說服他父親。”

    姜以柔：“……”

    姜以柔知道，顧夫人嘴里說的‘做工作’，也許不是那么輕飄飄一句話的事情。只是這背后的努力，和壓力，顧驍都選擇一個人背負(fù)了。

    這一點(diǎn)，他還是和之前一樣——有什么事，總喜歡一個人扛。

    姜以柔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心疼多一點(diǎn)，還是無奈多一點(diǎn)。

    顧夫人頓了頓：“你知道嗎……當(dāng)我和他父親得知他決定退伍的時候，我們也是很震驚的。因?yàn)樗鴪詻Q地對我們說過，這是他要追求一身的事業(yè)。”

    顧夫人看著姜以柔，之前有些犀利的眼神忽然轉(zhuǎn)為柔和：“所以我說……你于他的規(guī)則里，真的是個例外。”

    顧夫人：“不管怎么說，我們其實(shí)都要感謝你。如果不是因?yàn)槟悖膊粫x開軍營。誠然，那是個神圣而嚴(yán)肅的職業(yè)。但是對父母來說，誰又希望承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呢？”

    “因此，即便你不是最合適做顧家媳婦兒的人選，我認(rèn)為，你卻是最適合顧驍?shù)娜恕！?

    姜以柔微微睜大眼。

    顧夫人笑了一下：“他說服我了。無論如何，我都希我兒子能快樂。據(jù)我所知，顧驍已經(jīng)著手在籌辦婚禮的事情了。我了解我兒子，他大概是真的很著急，恨不得立刻將你娶進(jìn)門。畢竟……他都等了這么多年了。”

    姜以柔臉頰微微一燙，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當(dāng)著長輩的面，她臉皮還沒那么厚。

    顧夫人又頓了一頓：“但是他說，他還想再等一等，等到你也覺得合適的時候……說實(shí)話，我不太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我今天來，其實(shí)就是想替我兒子問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認(rèn)真的，想要和顧驍共度一生嗎？”

    姜以柔忽然正襟危坐，面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

    “是的，伯母。我很愛顧驍，非常愛。我曾經(jīng)以為，不和他在一起，這輩子我也能生活得很好。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沒有他就是不行。生活雖然能夠繼續(xù)，但心里的空洞，只有那個人能夠填滿。”

    “伯母，也許我并不能為他帶來任何事業(yè)上的幫助。但我覺得，家庭的溫暖，和長情的陪伴，并不是事業(yè)有成就能夠替代的寶貴東西。”

    顧夫人捂嘴，微微笑了：“你們這些小年輕，說起情話來都是一套一套的。我們真是跟不上了。”

    姜以柔臉頰和耳朵都不可抑制地?zé)t，似乎方才意識到自己在長輩面前說出了何等驚世駭俗的言語。

    “我本來心里還不是很確定……今天見過你后，我放心了。我回去會盡力說服家里那個老頑固。顧驍?shù)墓虉?zhí)，也是有遺傳基因的。不過你放心，假以時日，老頭子會慢慢想通的。”走之前，顧媽媽這樣對姜以柔說。

    她走后，姜以柔一直在想，她說的那句話——‘他還想再等一等，等到你也覺得合適的時候’到底是什么意思？

    難道顧驍也會有不確定、不自信的時候？

    姜以柔忽然想起了近幾個月相處時，一些被她忽略的細(xì)節(jié)——

    “我在西郊有一套別墅？要不要干脆搬過去住？”

    “不要了吧……”——她當(dāng)時只是單純地覺得太遠(yuǎn)，又嫌麻煩。

    “你以后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樣的？”

    “唔……讓我拿個獎吧？哈哈，沒有了，我想和洛銘辰，林卿妍，杜曉他們一起演戲……嗯，最好能和四大導(dǎo)演都合作一遍……哈哈，最好能走出國門，到好萊塢去發(fā)展。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咯……”——她當(dāng)時剛看完美國終身藝術(shù)家，三金影帝，湯姆狄金斯的紀(jì)錄片，順便就發(fā)了個感慨。

    “以前的事，你原諒我了嗎？”

    “這個嘛~看你表現(xiàn)了。”——她覺得那是開玩笑和情趣。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些看似不經(jīng)意的對話，會成為顧驍心中不確定的路障。

    他一直在等著她，等著她下定決心，全心全意地信賴他，然后把后半生安心地交到他的手中。

    他已經(jīng)走了九十九步，這最后一步，她愿意替他完成。

    *

    顧驍從紐約回來的那天，姜以柔專門跟劇組請了假去接機(jī)。

    在接機(jī)大廳等待的時候，姜以柔幾乎是數(shù)著秒過的，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會這么漫長、難熬。

    是以，當(dāng)姜以柔看到一個高大而熟悉的身影拖著行李箱從門內(nèi)走出來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被點(diǎn)亮了一般，渾身的血液都在歡呼雀躍著。

    她沒忍住，幾乎是小跑著沖上前，直接撲進(jìn)了顧驍懷里。

    顧驍一下子就抱住了她，沉聲笑：“哇，這么熱情……我真榮幸。”

    姜以柔抬起頭，摸了摸那張因?yàn)殚L途跋涉連續(xù)出差而略顯疲憊，卻依然俊美無儔的臉，心口一熱，忽然踮起腳尖，主動吻了一下顧驍?shù)拇健?

    顧驍愣了一下，而后看見女人鼻尖和耳垂迅速爬上一抹緋紅，低聲道：“我們?nèi)ヮI(lǐng)證吧。”

    顧驍瞳孔驟然一縮，心臟砰砰狂跳。

    他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了姜以柔的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男人激動得，甚至于聲音和手指都有在微微的顫抖。

    在他專注而灼熱的視線注視下，姜以柔有些不好意思了：“喂，你明明聽到了。”

    顧驍將她摟得更緊，貼著她的唇，認(rèn)真道：“我聽見了……但我還想聽你再說一次。”

    姜以柔拗不過他，于是用更小的聲音說：“我說……我們?nèi)ヮI(lǐng)證吧。”

    兩人對視著，姜以柔在男人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有些羞怯的卻堅定的樣子，她也看到了，這個鐵血硬漢眼底，剎那間浮起的水光。

    還沒等她仔細(xì)看清，下一秒，顧驍忽然緊緊抱住了她，像是抱著什么寶藏不愿松手的狂徒，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嵌入自己生命的力道。

    “好。現(xiàn)在就去。你沒有機(jī)會反悔了。”男人用有些微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堅定地宣布著他的決定，霸道而刻不容緩。

    姜以柔哭笑不得，她沒有打算反悔啊……

    包里的手機(jī)忽然響了。

    姜以柔：“等一下，電話……”

    顧驍似乎是片刻都不想等待似的，立刻握緊了她的手：“待會兒再回，先去領(lǐng)證。”

    姜以柔有些無奈：“是蕭遠(yuǎn)山的電話……馬上，就說兩句，萬一是急事呢？”

    “你放心，我不跑，也不反悔。”

    于是在顧驍‘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姜以柔接起了電話。

    “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入圍金葉獎最佳女主角了。”

    姜以柔愣了一下，而后抑制不住地，嘴角就微微上翹。

    窗外陽光正好，身邊的人也正好。

    一切都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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