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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寒煙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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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詠薇,別難過,你一傷心我就六神無主,”凌風捧著我的臉,“不管我們離別還是相聚,我永遠是你的。詠薇,時間與空間算什么呢?這段感情該是超越時空的。”

    這只不過是說說而已,盡管感情是超越時空的,人們仍然要相聚而不要別離。我嘆息一聲,望著湖面,又一片楓葉被風吹落在湖里,它輕輕冉冉地飄落在水面,立即,無數的漣漪陸續地蕩漾開來。那片紅葉像一條小船,在湖里漫無目的地漂流,它漂向了岸邊,沿著岸邊流蕩,終于浮到了我們的面前,我低低地說:

    “它來了!”

    “誰?”凌風不解地問。

    “那條紅葉的小舟,載滿了我們的感情。”我說,彎著腰,把手伸進湖水里,輕輕地托起那片紅葉,許多水珠沿著葉片的周圍滾下來,我低語:

    “這該是離人的眼淚。”

    他倚著我,帶著種感動和虔誠的神情,望著我手里的紅葉,仿佛這紅葉真是載滿我們的夢幻和感情的小舟。紅葉上的水漬逐漸干了,我取出凌風襯衫口袋里的鋼筆,在楓葉上題下一首小詩:

    霜葉紅于火,上著離人淚,

    颯颯涼風起,飄然落湖內。

    秋水本無波,遽而生漣漪,

    漣漪有代謝,深情無休止。

    霜葉秋水兩無言,空余波光瀲滟秋風里。

    幾行小字,把楓楓葉兩面都寫滿了,而且,由于葉面不沾墨水,寫得非常吃力。把葉片放在凌風手中,我微笑地望著他,說:

    “留著它,凌風,算我們的訂婚紀念!”

    他鄭重地拿起葉片,送到唇邊去吻了一下,收進襯衫口袋里。我們就這樣,以夢湖為媒,以秋風為證,在一個涼風初起的早晨,訂定了我們的終身。站起身來,我們依偎著走進樹林,林內,已被我們的足跡踩出了一條小徑,現在,小徑上積滿了黃葉,我們從黃葉上走過去,四周的樹在低吟,蟬聲在喧嚷,穿過樹隙的陽光醉意盎然。落葉在我們的腳下窸窣作響,更多的落葉飄墜在我們的肩上和頭發上。

    穿出了樹林,我們緩緩地走下山,陽光灼熱而刺目,我系上了我的藍綢帽子,凌風望著我說:

    “你知道么?余亞南給你起了一個外號,叫你藍帽子。”

    我笑了笑,提起余亞南,使我想起凌云,那是怎樣的一段戀情呢?或者,他們比我們高雅些,所以他們的戀愛無欲無求,不像我們對未來有那么多的計劃。或者婚姻和團聚是屬于俗人的,他們藝術家向來喜歡打破傳統不流于庸俗。我腦子里有些迷糊,許多思想和感情都膠著在一塊兒,黏得分不開。

    “你在深思的時候特別美麗,”凌風說,“一看到你的眼睛深幽幽地發著光,我就知道你的思想在馳騁了。”

    我又笑了笑。我的思想馳騁在何方?望著原野上一片綿延到天的盡頭的綠,和那幾株挺立在綠野上的紅葉,我的思想真的馳騁了起來,馳騁在綠色的曠野里,追逐著穿梭的秋風。

    在溪邊,我們碰到了韋白。

    他正在溪邊垂釣,背靠著大樹,魚簍半浸在水中,一竿在手,而神情落寞。我們走了過去,他抬起頭來靜靜地望著我們,那深沉的眼光和那溫和的面貌依然勾動我內心深處的惻然之情,自從知道他并非凌云的愛人之后,我對他有了更深的一份同情和關切,但也有了更多的不了解。或者正如他所說的,我還太年輕,所以無法體會一個中年人的心情。他那魚簍,仍然除了回憶一無所有么?那么,他在釣什么呢?過去,還是未來?

    “嗨!”凌風和他打著招呼,“釣著什么?”他這句話幾乎是代我問的。

    “夢想。”韋白微笑著說,我想起頭一次去拜訪他的時候所談的題目。夢想?不過,我覺得他釣到了更多的寂寞。“你們從夢湖來,我敢打賭。”他繼續說。

    “不錯。”凌風笑吟吟地回答。

    “找到你們的夢了?”他深深地望著我們,“今年的夢湖似乎蘊藏豐富。”

    我望著他,他眼睛里有著智慧,他把一切的事情都看在眼睛里,他了解所發生過的任何事,我知道。或者,他是靠著咀嚼著別人的歡樂和痛苦為生的。

    “你為什么不去湖邊釣釣看呢?”凌風說,“或者會有意外的收獲。”

    “那是年輕人垂釣的地方,不屬于我。”韋白說。

    “何必那樣老氣橫秋?”凌風笑著,“你說過,夢想是不分年齡的。”

    韋白也笑了笑,我們在他身邊坐下來。韋白干脆把魚竿壓在地下,燃起了一支煙。噴出一口煙霧,他輕描淡寫地說:

    “余亞南要走了,你們知道不知道?”

    “余亞南要走?”我不由自主地吃了一驚,“走到什么地方去?”

    “我不知道,”韋白搖搖頭,“大概是臺北吧!他終于對這山野的生活厭倦了。”

    “不再回來了嗎?”我問,心中車輪一般地打起轉來,凌云,凌云怎么辦呢?

    “大概不會再回來了,他已經辭去了教員的職位。能夠在這里待上三年,我已經覺得他很難得了。”韋白說。

    “回臺北?”凌風微蹙著眉頭。“他不是說臺北的車輪碾碎了他的靈感嗎?”

    “這兒的山水也沒有為他帶來靈感,”韋白淡然一笑。“他說他完全迷失了,找不著自己的方向。事實上,他患上了這一代年輕人的病,最糟的是,這種病幾乎是不治的,除非你長大了,成熟了。”

    “什么病?”我問。

    “流行病。”韋白吐出了一個煙圈,穿過樹隙的陽光是無數的金色圓粒,在煙圈上下飛舞。“苦悶啦,彷徨啦,迷失啦,沒有方向啦……這些成為了口號,于是藝術、文學、音樂都要去表現這一代的苦悶,這一代的迷失和彷徨。為什么苦悶?為什么迷失?為什么彷徨?年輕人并不完全知道;往往是不知道為什么要苦悶而苦悶,不知道為什么要迷失而迷失。在這種情況下,藝術也好,文學也好,表達的方式都成了問題。最后,就只有本人才看得懂,甚至于,有時連本人都看不懂。”他望著我,對我微笑,“詠薇,你還要寫小說嗎?”

    “要的。”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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