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寒煙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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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不安定的原因了,他怕那個真正的父親會在婚禮上突然出現,來搶走他的新娘。
“你不用擔心,”我說,“余亞南不會回來,如果他會回來,當初他就不會走。而且——”我想起凌云。“他逃開的原因,還不止綠綠一個呢!”
“你說什么?”他問。
“沒什么?!蔽艺酒饋砼牧伺哪嗤?,預備回幽篁小筑。
他叫住了我:
“詠薇!”
“什么事?”
“我想——”他沉吟地說,“關于那孩子,不會再有其他的人知道了?”
“你放心,”我說,“我絕不會說出去一個字?!?
第二天,婚禮順利舉行了。在山地小學的禮堂里,婚禮盛況空前,全村的人都涌了進來,包括孩子和老婦,嬉笑叫鬧的聲音充滿一堂。凌風抱病參加,他已經可以行走自如,只是左臂必須吊在脖子下面,像個傷兵。他笑著對我說:
“沒想到那家伙砍了我一刀,竟然還做了我哥哥的岳父!”
新娘出現的時候,引起滿屋哄然的議論,接著就鴉雀無聲地靜了下來。穿著白緞禮服的綠綠,美得像夢里的仙女,罩在白紗下的臉龐,從沒有這樣寧靜柔和過。低垂著頭,她緩緩地、莊嚴地邁著步子,走向她生命中嶄新的一頁。她頭上戴著一圈花環,是凌霄親手用鮮花為她編起來的,也是凌霄親自給她戴上去的。她手里抱著一束新鮮的菊花和山茶,臉上淡淡的脂粉增加了她迷人的韻致。她不再是那個迷失在深山里的女孩了,不再是流蕩在森林里的女妖,她那樣沉靜,安詳,泰然地走向她的歸宿,她已經找到了她的家,休息下她漫游的、疲倦的腳——她停在凌霄的身邊了。
結婚證人是韋白,介紹人是臨時拉來的兩位小學里的教員。觀禮的山地人都竊竊私議著那些行禮的規矩,三鞠躬和交換飾物。當一聲禮成和鞭炮齊鳴時,我把彩紙對著一對新人頭上拋去,那些紙屑漫天飛撒下來,像些五顏六色的小星星,客人們鼓掌歡呼,一對新人手執著手,相視微笑,那些小星星落在他們的頭發上,肩上和衣服上。
我感到眼眶發熱,每次看到這種令人興奮的場面都使我想流淚。依偎著凌風,我滿眶的淚水,感動地說:
“多么美!多么好呀!”
他緊挽著我的腰,在我耳邊說:
“下一次就輪到我們了,你要怎樣的婚禮?”
那一切都是美好的,婚禮之后,在操場中大張筵席,客人們盡興喝酒叫鬧,夜深,大家醉倒在操場上面,就這樣沉沉睡去。連月亮和星星,小草和流螢,都跟著他們一起醉了。
深夜,我們回到了幽篁小筑,一對新人立刻進了新房,沒有客人跟到幽篁小筑來,無形間省掉了他們鬧新房的一關??墒牵栾L不肯饒他們,拉著我的手,他說:
“我們繞到他們窗子外面去,我從窗子里跳進去,嚇唬他們一下?!?
“何必呢?”我說,“你也不怕累,你還沒有完全復元呢,當心明天又發燒!”
“別掃興!”他拉著我就向外跑,我只得跟著他從大門外跑出去,繞到凌霄的窗子外面。
窗子里面,一定高燒著一對紅燭,映得整個窗玻璃都是紅的。我們潛到窗子下面,正好聽到凌霄在輕輕低喚:
“綠綠!綠綠!”
綠綠低應了一聲,然后,凌霄的聲音在說: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綠綠滿足地、長長地嘆息,輕聲地說:
“凌霄,我現在才知道,我多么愛你呀!”
窗玻璃上,他們兩個的頭湊攏來,疊成了一個。我拉拉凌風的袖子,悄悄地說:
“我們走吧!何必打擾他們呢?”
我們走到竹林旁邊,月光如水。凌風突然擁住我,月光把我們的影子投到了地下,兩個頭湊攏來,也疊成了一個。
婚禮的喜悅持續了好幾天,一對新人像浸在幸福的酒里,帶著喜悅的醉意。章伯伯終于接受了他的兒媳婦,倒也經常滿意地點著頭,仿佛根本忘記了他曾堅決反對她。章伯母時常會突然陷進沉思里,洗手時就把手浸在水中沉思,做飯時把菜刀停在砧板上沉思,或者,她在回憶她的年輕時代,和她的新婚?我和凌風分潤了凌霄他們的喜悅,更深更深地深浸在我們的愛情里。只有凌云——婚禮提醒了她什么嗎?她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顯得特別地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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