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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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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陪你們!”雨農說。

    “我也寧可坐在這兒等消息。”詩晴說。

    這一來,根本沒有一個人愿意去睡覺,大家仍然坐在客廳里發怔。寂靜里,窗外的風聲就聽得更加明顯,簌簌然,瑟瑟然。巷子里,一盞路燈孤零零地站著,放射著昏黃的光線,夜,好寂寞。夜,好悲涼。小雙,小雙,我心里默默地呼喚著,你在哪里?

    大約凌晨三點鐘了,忽然間,門鈴驟然響了起來。我們全家都震動了,都從沙發里直跳起來。雨農最快,他直沖到大門口去,我們也一窩蜂地擁向玄關,伸頭翹望著,大門開了,立刻,雨農喜悅的喊聲傳了過來:

    “是小雙!小雙回來了!小雙回來了!”

    小雙回來了!我們狂喜地彼此擁著、抱著、叫著。然后,奶奶喊了一聲:

    “阿彌陀佛!”

    接著,我們看到雨農攙著小雙走了過來。她顯得好瘦好小,步履蹣跚,面容樵悴,手里死命地、緊緊地抱著孩子。到了玄關,她抬起眼睛來,望著我們大家,她的嘴唇白得像紙,輕輕地蠕動著,她低幽幽地說了句:

    “我沒有地方可去,所以,我來了!”

    說完,她的身子就軟軟地倒了下去。詩堯慌忙扶住她,我立即把孩子從她手里接了過來。那小孩裹在一床小毛毯里,居然安然無恙地熟睡著。大家一陣混亂,七手八腳地把小雙扶進了客廳,她靠在沙發里,似乎全身都已脫了力,衰弱得像是立刻會死去。詩堯死盯著她,那股心疼樣兒,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使他整個臉孔的肌肉都扭曲了。小雙沒有注意詩堯,她喃喃地說著:

    “詩卉,孩子,孩子……”

    “孩子在睡呢!”我說,“你放心,她很好!”

    “她需要吃奶,”小雙掙扎著說,“我沒有帶奶瓶!”

    “我去買!”李謙說,立刻沖出大門,我叫著說:

    “半夜三更,哪兒有奶瓶賣?”

    “我家里就有!”他說著,人已經跑得沒影子了。

    我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媽媽瞅著詩晴笑了笑,詩晴這才漲紅了臉說:

    “醫生剛剛說大概是有了,這個神經病就把奶瓶尿布全買回來了。”如果不是因為小雙正有氣無力地躺在那兒,這一定是件大家起哄亂鬧的好材料。可是,現在全家的注意力都在小雙的身上。詩堯望了她好一會兒,就跑去沖了一杯熱咖啡來。奶奶到廚房里,煎了兩個荷包蛋,又烤了幾片面包,我們都猜她一定餓壞了。果然,她用雙手緊捧著那杯咖啡,身子直抖。奶奶坐過去,用手臂環繞著她,扶著她的手,把咖啡喂進她的嘴里。她喝了幾口咖啡,臉色才有些兒人樣了。奶奶又把面包和蛋送到她嘴邊,她也毫不猶豫地吃了。詩堯坐在那兒,貪婪地望著她,滿臉的痛楚和憐惜。這時,我懷里的彬彬開始大哭起來,小雙伸手問我要。我把孩子放在她懷里,小雙低頭望著孩子,用手指撫摩著孩子的淚痕。接著,就有幾滴淚珠,一滴滴地從小雙眼里,滴落到孩子的嘴邊。那孩子顯然是餓壞了,一有水珠滴過來,她就以為是可以吃的東西,居然吮著那淚珠吃起來了。我看著這情形,只覺得鼻子里酸酸的,眼睛里也不由自主地濕了。大家都怔怔地望著她們母女二人,連安慰和勸解的話都忘了說了。

    李謙滿頭大汗地跑回來了,他不只帶來了奶瓶,居然連奶粉、尿布和嬰兒的衣裳、小包裹全帶來了。詩晴看得直臉紅,奶奶這才緊抱了詩晴一下,以示快慰之情。接著,大家就都忙起來了,沖奶的沖奶,洗奶瓶的洗奶瓶,只一會兒,那孩子就吮著奶嘴,咕嘟咕嘟地咽著奶水,一面睜著眼睛望著我們笑。從不知道嬰兒的笑是那樣天真無邪的,從不知道嬰兒的笑是那樣美麗動人的。孩子吃飽了,媽媽把她接了過去,摸了摸,笑著說:

    “幸好帶了小衣服和尿布來呢!李謙想得真周到,將來一定是個好爸爸!”

    然后,媽媽和奶奶又忙著倒洗澡水,給小彬彬洗了澡,撲了粉,換了干凈衣裳。經過這樣一折騰,那孩子就舒舒服服的,帶著甜甜的笑,進入沉沉的睡鄉了。奶奶把孩子放在她臥室的床上,蓋上了被,折回客廳來,對小雙說:

    “小雙,今夜,奶奶幫你帶孩子,你趕快去睡吧,瞧,兩個眼睛都凹進去了,這一個晚上,你不知受了多少罪呢!有什么事,什么話,都明天再說吧!今晚,大家都睡覺去!”

    “不!”小雙忽然抬起眼睛來,對滿屋子環視了一眼,她的淚痕已經干了,精神也好多了,只是臉色仍然蒼白,下巴瘦得尖尖的。她的眼神堅定,語氣堅決。“難得大家都在,為了我,全家一定沒有一個人休息過,我知道大家都累了,但是,有幾句話,我非說不可,請你們聽我說完,再去休息。”

    大家都坐了下來,呆呆地瞅著她,詩堯尤其是動也不能動,直望著她。她的聲音里,有種使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今晚,”她靜靜地說了,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是在敘述一件別人的事情,“我抱著孩子跑出去的時候,我是決心不要活了,是決心帶著孩子圖一個干脆的了斷。我不忍心把彬彬交給她父親,讓她繼續受罪。我想,我死,孩子也只有死,死是一種解脫,只要死了,就再也沒有煩惱和悲哀了。叫了一輛計程車,我到了火車站,想去臥軌,但是,看到那軌道時,我猶豫了,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死得血肉模糊。于是,我走到了十三號水門,想要去跳水,站在水邊,我看到了水里的倒影,水波蕩漾,我和孩子的影子也在水里蕩漾,我又覺得跳不下去,我不能把我的女兒投進這冰冷的水中……”

    我不自禁地和詩堯交換了一個注視,詩堯深深地抽著煙,他的臉籠罩在煙霧里,顯得好模糊,他的眼睛卻亮晶晶地凝視著小雙。

    “……就在我遲疑不決的時候,彬彬哭起來了,”小雙繼續說,“我低頭望著孩子,看到她那張好無辜、好天真的小臉,我心里一動,我想,我即使有權利處死我自己,我也沒有權利處死這孩子。于是,我爬上了河堤,滿街走著,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托付這個孩子,我也——曾經到這兒來過。”她掃視我們,我們明明看到她現在好端端地在眼前,并未臥軌或跳水,卻都忍不住懊惱地低嘆一聲,如果我們派個人坐在門口,不是當時就可以抓住她了嗎?“我想把孩子放在你們門口,相信你們一家人那樣熱心,那樣善良,一定會把這孩子撫養成人。可是,就在我要放下孩子的時候,我又猶豫了。孩子的生命是我給她的,不是她要求的,更不是朱家給予的,我有什么資格和權利,放棄自己應盡的義務,把這樣一副沉沉重擔,交給朱家?于是,我又抱著孩子走了。我又想,孩子有父有母,如果母親死了,她就該跟著父親活下去,抱著孩子,我又折向浦城街,可是,我忽然想起,友文說過,孩子并不是他要的,是我要生的,當初他確實想拿掉這孩子,是我堅持不肯才生下來的。我望著孩子說:不,不,我不能把你給友文,因為他并不要你!事實上,友文除了夢想之外,他什么都不要。如果我把孩子留給他,那一定比帶著孩子投水更殘忍!這樣,我走投無路,彷徨無計,抱著孩子,我在街頭無目的地躑躅徘徊,孩子餓了,開始一直哭,她越哭,我的心越絞扭起來。人,想自殺的念頭常是幾秒鐘的事,度過了那幾秒鐘,求死的欲望就會平淡下去。逐漸地,我想通了,我不能死!因為我還有責任,因為這孩子是我生的,因為我最恨沒有責任感的人,自己怎能再做沒有責任感的事!我要活著,我必須活著!不只為了孩子,還為了許多愛我的人;我死去的父母不會希望我如此短命!還有你們:朱伯伯,朱伯母,奶奶,詩卉,詩晴,詩堯”她的眼光在詩堯臉上溫柔地停了幾秒鐘,“你們全體!我的生命不像我想象的那樣渺小,那樣不值錢,我要活著,我必須活著,所以,我回來了!”她住了口,輕輕地囁著茶,我們全不自禁地透出一口長氣來。奶奶立刻用手環抱著她,拍著她的身子,喘著氣嚷著:

    “還好你想通了!還好想通了!多么險哪!小雙,你以后再也不可以有這種傻念頭了!答應奶奶,你以后再也不轉這種傻念頭了!你瞧奶奶,七十幾歲的人了,還活得挺樂的,你小小年紀,前面還有那么一大段路要走呢,你怎么能尋死呢?”

    “小雙,”詩堯這時才開口,他的眼神說了更多他要說的話,“再也不可以了!你再也不可以這樣了!”

    小雙瞧瞧奶奶,又瞧瞧詩堯,她點點頭,正色說:

    “我答應,我以后再也不尋死了。只是,我也有事,要求奶奶、朱伯伯和朱伯母做主!”

    奶奶怔了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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