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永霜十六年新年伊始,大奉老皇帝于邊境駕崩。新帝登基第二日就出現(xiàn)了“八王之亂”。如今大奉境內(nèi)戰(zhàn)火橫飛,叛軍如潮水涌過,護國軍潰退不堪。短短幾個月時間,叛軍竟就已經(jīng)取得整個大奉版圖的半壁江山,與大奉皇室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面。 但這只是流于表面,家家皆知的消息,實際情況遠比這要糟糕。 按照大奉朝廷的推算,坐擁三十余萬大軍的汝南王很快就會發(fā)起一次浩浩蕩蕩針對全線的進攻,為楚王麾下十萬輕騎打開缺口,再由河間王的八萬鐵甲重騎徹底打開局面,這將直接威脅大奉都城。于是一道不曾從朝廷上流出的消息是:“大奉皇帝聽從百官諫言,即日起暫離皇都,退居北部腹地。” 如今的大奉,就像失去一條腿的巨人,獨木難支,已經(jīng)搖搖欲墜。 “說起來如今的大奉皇室不也是亂臣賊子嗎?幾十年前正是今天這幫執(zhí)政者覆滅了大奉正統(tǒng)皇室。這毫無征兆興起的八王之亂,還真有些因果報應的味道。” 年輕道士收起卷宗,自言自語道。 始終閉目養(yǎng)神的瑰流開口道:“并非毫無征兆,反而很有跡可循。幾十年前那一波叛軍首領靠著齊心協(xié)力推翻了大奉正統(tǒng)的統(tǒng)治,那么問題來了,誰都出功勞了,誰的功勞都不小,誰來坐那張龍椅?最后坐上龍椅的人,想到自己是憑什么手段坐上這張龍椅的,他會不會害怕也有別人來推翻自己?所以對待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不敢怠慢,便將大奉沃土全都分封出去,于是一個國家,一夜之后突然多出了二十多個勢力龐大的藩王。這種國家格局無疑是潛在的巨大危險。即便后來歷代皇帝有有心削藩,但只敢從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jié)入手,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 瑰流下意識看向面對面的瑰清,說道:“于是有一天,潛在危險爆發(fā)了,在大奉老皇帝登基的第三年,諸侯禍亂,差一點就打到了大奉都城。那位大奉老皇帝的確有驚人的氣魄和手段,竟能硬生生扳回幾乎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Y(jié)局,花費二十幾年時間平定了叛亂。但要知道,這只是明面上敢出來造反的,暗地里到底有多少藩王也有謀逆之心,恐怕十有八九。我娘曾經(jīng)和我說過,大奉的藩王制已經(jīng)深深扎根國家土壤,和整個大奉的命運連在一起,一旦強硬鏟除,必定惹來滅頂之災。而倘若不鏟除,又只能是慢性死亡。所以從藩王制度出現(xiàn)在大奉皇帝治國策略上的時候,就注定了這是個無解之局,注定了會有無數(shù)個大奉興起最后又滅亡,注定這個國家會長久處于戰(zhàn)亂,不可能長久安寧。” 瑰流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輕聲道:“當初那位剛剛坐上龍椅的大奉叛軍首領明明可以在酒樓設宴款待他那幫兄弟,等他們?nèi)己鹊綘€醉如泥的時候,讓人悄悄放把大火,門外再埋伏些蟄伏在暗處的殺手,這樣一個也活不了。可那位皇帝還是沒有狠下心這么做,我想他是舍不得,打下一座江山何其不易,畢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澤。從這一點上看,他還是有些良知的。但是我始終有個疑惑,他當真沒有政治遠見,不知道早采取就被拋棄幾百年的藩王制會帶來什么后果嗎?他當初草擬治國政策的時候,到底是內(nèi)心一狠偶然寫下藩王制,還是早就下定了決心,就非它不可了。” 瑰流突然眼眶通紅。 “所以我們生命里出現(xiàn)的每一個人,到底是一場不經(jīng)意的偶然還是早就預設好的必然呢?或者是偶然的必然,必然的偶然?那么王姒之離開我,到底是早就有結(jié)局的必然,冥冥天意注定,緣分至此,還是一場偶然,是我咎由自取,不小心把她給弄丟了?” 一萬鐵甲浮屠,在遼闊的黃沙大漠如蝗蟲過境,路上碰上殘余流亡的蔣家叛軍,從不刻意追逐,只是近拉弓遠射弩,能殺就殺,不殺也不要緊。 這也就反映出蔣家叛軍已經(jīng)被剿滅的差不多,剩下零星散散,難有威脅。 蓮花冠道人站在馬車欄檻內(nèi),親眼目睹某位戰(zhàn)將猛擲箭矢,貫穿了千米之外一個叛軍余孽的胸膛。戰(zhàn)將看見那一粒芥子黑影瞬間倒在莽莽黃沙上,放聲大笑,對自己這次狩獵極其滿意。 這聲音很刺耳,至少他聽起來是這樣。 大漠黃沙固然壯闊,但是見多了,尤其是眼睛經(jīng)常被風吹進沙子,就不太愿意去看。蓮花冠道人感到索然無味,于是回了車廂。 他開始思考一個很多人都沒有細細深究過的問題。 當初天下人知道蔣家父子死后,麾下三十萬大軍全部叛亂的事實,朝廷和國子監(jiān)的聲討檄文甚至到了堆疊如山的地步,在這些義憤填膺的檄文當中,“蔣家叛軍”和“亂臣賊子”這兩個詞出現(xiàn)最多,也最能引起天下之怒。 但問題就在于,這兩個詞用的當真妥當嗎? 蔣家父子罄竹難書,必須要死。但是其麾下三十萬大軍,很多人都是無辜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謀反之心。 尤其是那些無名小卒,哪里知道什么權(quán)謀心術,他們能做的只有服從命令。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