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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戴上賀蘭金英給的狼面具，冰涼的鐵器貼緊他的皮膚。他被所愛之人愛著，被所愛之人引領(lǐng)至此處，成為了過去不敢想象的賀蘭砜。

    如今他曾堅(jiān)決遠(yuǎn)離的土地就在腳下。它等待賀蘭砜回歸，等待一頭高辛邪狼打破自己與生俱來的詛咒。

    ***

    五月，北戎天君天壽節(jié)當(dāng)天，碧山城熱鬧非凡，一片歡騰。近一個月以來一直暗地活動的民軍也銷聲匿跡，碧山守軍不敢松懈，城內(nèi)滿是巡邏兵士。城外的碧山碼頭，修復(fù)工作仍在進(jìn)行，工匠們汗流浹背，不停敲打。

    入夜之后，火是從軍船上先燒起來的。

    自從碧山碼頭起火，守軍警惕心起，軍船的防范做得比以往更足。但這一夜的火起得蹊蹺：它是從軍船桅桿上點(diǎn)燃的。火瞬間燒著了船帆，濃濃的火油氣味彌漫開。軍士們又罵又喊，救火的人全都看到了火影中立在桅桿最高處的人影。

    青年一身白衣，模樣俊秀，一聲長笑后雙足躍起，如飛鳥般掠入下一艘軍船。

    不出片刻，連在一起的軍船被徹底點(diǎn)燃。北戎蠻軍紛紛救火，或以利箭射擊那古怪人影，無奈那人靈活異常，最后竟遁入江中，消失在茫茫夜霧里。

    一位目力強(qiáng)勁的軍士正舉著弓箭，面色忽然一變，扭頭往碼頭上的塔樓奔去。他一邊跑一邊用北戎話大喊：“將軍！江上有船！不點(diǎn)燈的船！瑀賊來襲了！瑀賊……”

    話音未落已被人一劍捅穿。原本在碼頭一角工作的工匠紛紛從木堆中抽出鐵劍，朝碼頭上軍士沖殺過去。

    軍船的火被暫且撲滅了一半，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江面上黑魆魆的大船。船只沒有點(diǎn)燈，吃水極深，行駛到江面一半之處才被碼頭燈光略略照出輪廓。

    陳霜落回游家?guī)椭鞔?，不久，以鄭舞和玉姜為首的青虬幫水工也從水里爬了上來。“穿了?！编嵨鑼鶎樾Φ?，“一會兒就能看到效果?！?

    他話音剛落，遠(yuǎn)遠(yuǎn)地便看見一艘還在燃燒的軍船無聲無息陷入漆黑江面。

    借著火勢，趁混亂的守軍忙于救火，青虬幫的水工潛入水底，鑿穿了北戎軍船船底。軍船接二連三沉入江中，以游家?guī)蜑槭椎牧行墙畮痛蟠?，終于穿破夜霧，露出了它們沉默的巨大身軀。

    火光明亮，碧山守軍看清船上情況，全都大吃一驚：大船上密密麻麻的并非船工，而是一身戎甲、身騎戰(zhàn)馬的士兵！

    守軍將領(lǐng)立刻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從塔樓高處跳落，先命人去城墻點(diǎn)燃求援的火信，自己則騎上馬兒往城門狂奔。求援，必須求援，這是瑀朝北軍一次計劃周密的突襲！

    然而未到城門，眼前忽然一花，是百姓推倒了懸掛花燈的木架，擋在他的前方。將領(lǐng)騎術(shù)高超，他一勒韁繩，身子后仰，馬兒隨之騰躍起來，跳過了那熊熊燃燒的木架。

    在躍起的瞬間，他拉弓搭箭，箭尖在木架上一掠，釘起了一塊燃燒的木頭。箭矢破空，帶著火焰，落在城墻上的柴堆上?；鹧娴菚r騰起，這是碧山城向附近諸城求援的火信！

    馬兒落地，徑直往前奔跑。馬背上一具無頭尸體咚地滾落。

    阮不奇甩著將領(lǐng)頭顱跳上高處，遠(yuǎn)遠(yuǎn)扔了出去。“倒是厲害，死前還能報信?！彼h(yuǎn)遠(yuǎn)望向城墻，城墻上十六處火信次第亮起，這求援的信號看來是已經(jīng)傳出去了。

    阮不奇俯瞰全城，民軍正在各處點(diǎn)火，分散守軍兵力。她忽然想起曾在北都見過的一場大火，那被朱夜以高辛箭點(diǎn)燃的火龍落在南城，死了無數(shù)的人。阮不奇心想，她其實(shí)不太中意火，火太險了。

    她轉(zhuǎn)頭如一頭輕巧靈活的黑貓?jiān)谖萦钌向v躍，眼角余光看到一枚射來的黑箭。阮不奇抓住一看，卻不是狼鏑。她心頭暗忖：碧山守軍箭客臂力太差，連賀蘭砜十分之一都夠不上。

    朝射箭之人奔去，阮不奇不忘提高聲音長喊：“大家伙注意安全——別死了——咱們大瑀人——死也不做北戎鬼——”

    街巷中響起轟然的附和聲，民軍提著刀劍，百姓拎起鐵鍋鐵鏟，把分散的碧山守軍團(tuán)團(tuán)圍住。

    碼頭上，列星江水幫的船只漸漸接近。碧山守軍已經(jīng)回過神來，列出箭隊(duì)，著火的箭矢一根接一根往水幫船只上射去。只見箭雨密集，火焰如隕星般落下，很快點(diǎn)燃了船上甲板和船帆。

    但大船上的兵士巋然不動。船工紛紛涌出，一部分人負(fù)責(zé)滅火，另一部分人則扛出了碩長的魚槍。

    鄭舞站在游家?guī)椭鞔?，吹起號角。青虬幫的魚槍只有十把，但在這一個多月中，列星江水幫利用長槍改造了兩百多支尖長魚槍，更制作了一百多個巨大彈弓。船工把魚槍卡在各船的大彈弓上，吆喝著號子后退，把彈弓拉到極致。

    守軍一波火箭過去，換箭之時忽聽一聲極長極悠遠(yuǎn)的號角聲，如巨鯨嘯聲從江面?zhèn)鱽恚鸬萌硕ど邸?

    伴隨天外鯨歌，夜霧中無數(shù)冷鐵疾飛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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