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南夏自出生那時起, 就是沒有父親的。 她只有一個母親, 還有一個弟弟。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她的父親是誰。 在婚后的一兩年里,她偶爾也會想到這事兒。不過,對于素未蒙面就把他們母女以及弟弟拋棄的父親,她并沒有多少感情。 直到她二十五歲生日那天,一個大雪之夜,陳雪萍喝多了, 終于跟她吐露了這事兒。 南溪二十歲的時候,正是風(fēng)華正茂,那會兒, 還是北影的學(xué)生,更是個校花。陳雪萍就讀她隔壁學(xué)校,兩人父母都是后勤那邊家屬院的職工, 關(guān)系很親近。 有一次, 學(xué)校和軍藝組織聯(lián)合演出,陳雪萍和南溪都去了。 還是學(xué)生,第一次看到臺底下來那么多領(lǐng)導(dǎo), 難免緊張。陳雪萍就安慰她,不要怕, 領(lǐng)導(dǎo)都是很和藹的。 南溪性格靦腆,這才定了定心神。 誰知,因為緊張,跳舞的時候不小心踩到前面同學(xué)的裙子, 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跟他們這種普通職工家庭的孩子不一樣,那同學(xué)家里挺有背景,橫了她一眼,就跟老師告狀,說她故意踩她裙子來著。 南溪哪里能應(yīng)? 老師也開始指責(zé)南溪,說她不該這樣做。一時之間,南溪仿佛站在了風(fēng)口浪尖下,無所適從。 就在這時候,有個青年站起來,為她解了圍,說她剛剛看見了,她不是故意的。 這個人顯然挺有身份,老師馬上就賠著笑,帶著她們一幫女孩子下去了。 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插曲,南溪記住了這個模樣俊朗的青年。 后來,她去家屬院其他職工家里送牛奶,竟然意外碰見了他。 旁邊,還有幾個老干部,她也認(rèn)識,之前在表演時見過。她忙給他們問好,一個個叫過去,可輪到他了,卻尷尬地杵在那兒,不知道怎么稱呼。 后來,只能憋紅著臉,喊了一聲:“首長。” 秦毅笑起來,又望著她看了會兒,說:“你瞅著挺眼熟的。” 南溪紅著臉說了演出那天的事。 秦毅這才恍然,然后,又笑著說:“你表演得很好。” 他年輕,卻很有氣場,看著跟這個年齡段的年輕人不大一樣。等她走了,有個老干部跟她說,只是秦家的長子,在外交部工作,青年俊彥啊。 那一天起,南溪記住了這個年輕人。 “后來呢?”南夏聽到興起,追問陳雪萍。 陳雪萍擰了擰眉,感覺腦袋有些暈,嘆了口氣:“哪有什么后來?一個是干部子弟,又是青年才俊,在外交部工作,她呢?她是什么出身,什么工作啊?那個年代,那些干部家庭都不大喜歡演戲的。” “分開了?” 陳雪萍點頭:“也愛過,可是,到底還是分開。臨近畢業(yè)的時候,他問南溪要不要進(jìn)娛樂圈?她說要進(jìn),為了生活。當(dāng)時,她已經(jīng)簽了經(jīng)紀(jì)公司,前途一片大好。” 南夏說:“秦家不同意?” 陳雪萍說:“他們家是那種很守舊的家庭,本來就不大看得起這個圈子里的人,總覺得女演員就是不正經(jīng)。你媽也是個倔脾氣,你知道的。” 南夏點點頭。 印象里,南溪身形高挑,喜歡揚(yáng)著下巴看人,抱著肩膀靠在門上的模樣,不茍言笑,冷漠、孤傲,卻又美得張揚(yáng),像一朵帶刺又紅到了極致的火玫瑰。 她對她算不上好,甚至很不好。雖然不打她,也不罵她,卻從來不會給她和弟弟好臉色。 他們的存在,也一直是秘密的。 為了掩蓋這個秘密,她把他們?nèi)釉卩l(xiāng)下,很偶爾才來看一次。 南夏對這個母親,其實并沒有多么深刻的感情。 但是,此刻聽陳雪萍這樣說,她似乎也是個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 但也只是這樣而已了。 這一年清明,南夏和林聰一起去陵山公墓給她掃墓。路窄,車又多,開到山麓就開不上去了,一行人只能棄車步行。 細(xì)雨紛紛,打濕了腳底的青石板小路。 傅時卿為她撐著傘,另一只手搭住了她的肩膀。 兩個人,并肩而行。 到了墓前,南夏卻停住了步子。 有人早了他們一步,原本空空如也的墓碑前,此刻擺了一束白色的菊花。南夏看了看手里的黃菊花,皺了皺眉。 傅時卿說:“也許是陳姨。” 南夏搖頭:“她說要中午才過來。” 這樣,傅時卿也疑惑了。 南夏卻像是感應(yīng)到什么,轉(zhuǎn)頭望去。細(xì)雨中,一個秘書模樣的男人給身邊人撐傘,中年人英朗的面孔,第一次這么明確地映入南夏的眼簾。 可能是血脈中的聯(lián)系,南夏第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個人。 便衣、沉默,看著不大愛笑,甚至有些嚴(yán)肅。 這就是那天南夏對他的印象。 不過,她只跟他說了兩句話,無非是問好。 事后想起來,南夏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可以這么淡定從容。 大概是逝者已矣,那些過去,那些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隨著這細(xì)雨的洗滌一起散去吧。 無所謂糾結(jié),也無所謂怨恨。 但是,傅時卿卻從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點別樣的東西。路上,他什么都沒說,可回到家里后,卻捉著她的手,細(xì)細(xì)地端詳她的面孔。 到了家里,壁爐里升起火。 南夏坐在沙發(fā)里,若有所思。 “吃草莓嗎?”他給她端來一盆水果,草莓洗干凈了,香蕉剝了皮、切了塊,橘子也細(xì)心剝開,上面的條條莖莖都去了。 南夏看一眼,心里溫暖,不過,她沒什么胃口。 “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話音未落,嘴里就被塞了半顆草莓:“很甜的。” 南夏咬一口,果然,汁液橫流,慢慢的,滲入嘴里,刺激著味蕾。甜中,還帶著那么點兒酸。 傅時卿說:“過日子就像這草莓一樣,甜里,難免帶著那么點兒酸。” 南夏看著他,總覺得他話里有話。 傅時卿笑了笑,說:“別這么看著我,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南夏想了想,倒是有那么幾分道理。 傅時卿說:“所以,如果你想要……” 南夏現(xiàn)在知道他要說什么了,皺起眉:“我不想!” 傅時卿也不生氣,把她的手疊在掌心,說:“你現(xiàn)在的樣子,像不像之前的林聰?” 南夏怔住。 傅時卿說:“沒讓你認(rèn)他。但是,不管怎么樣,他都是你的父親,生養(yǎng)之恩還是在的,沒有必要見了面跟仇人似的,和和氣氣的,多好?過段時間,你不是還要去北京發(fā)展?” 傅氏集團(tuán)在北京也有不少產(chǎn)業(yè),要是去那邊賺錢,免不了見面。 海淀就那么大地方,指不定就碰見了。 南夏想了想說:“我也沒有不禮貌吧?” 傅時卿說,沒有,他就是提醒她一下,不想別人說她。這事兒,要是被媒體扒到也是件麻煩事,不過,應(yīng)該沒哪個記者那么不開眼。 當(dāng)年,南溪直到過世,南夏不也沒有被發(fā)現(xiàn)? 可沒有想到,秦家第二天就來人了。 一個穿便裝的年輕男人,秘書模樣,南夏一眼就認(rèn)出來,就是那天在陵山公墓見的那個人。 她的臉色不好看,但是,也耐著性子聽他說了。 年輕的秘書顯然是見過世面的,很親切,也很有禮貌,先是跟他們都問了好,然后,委婉地表達(dá)了,想接她去北京的事情。 南夏沒有多想,一口就給拒絕了。 她還笑了一下,笑得特別諷刺。現(xiàn)在想著要來接她,早干嘛去了?真怕她在這個圈子混太好,把他們給賣了? 南夏壓根就不想跟秦家扯上什么關(guān)系。 如果不是陳雪萍,其實,她對這些陳年舊事也沒有什么興趣。 秘書卻沒有生氣,說,這不是首長的意思,是秦老爺子的意思,他也是剛剛知道,他還有個外孫女在外面。 老人家現(xiàn)在身體不好,唯一的愿望,就是臨終前能見見她。 這樣說,南夏倒是楞在了那邊。 確實,有點難以拒絕。 不過,她也沒有答應(yīng),和傅時卿回了屋子。天氣冷,窗簾都拉上了,但是,傅時卿又佯裝擦窗子,開了最里面的一層帷幔。 隔著一層紗,南夏遠(yuǎn)遠(yuǎn)就能看到,那個年輕人撐著傘站在門前。 一點也沒有離開的架勢。 傅時卿看得出,她心里有點煎熬,按了按她的肩膀,說,只是去看一眼,就算是一個素未蒙面的老人家,這種善心也只是舉手之勞。 南夏被他說服了。 第二天,整理了一下東西,跟著李秘書坐飛機(jī)北上,直接去了軍總醫(yī)院。 秦學(xué)年身份特殊,在特護(hù)病房里。來時南夏覺得沒有什么,真到了病房前,她卻又畏縮了。 后來,還是傅時卿幫她敲的門。 他按了按她肩膀,給她勇氣和鼓勵,也對她笑了笑。 南夏抬頭看著他,心里才有一絲安定。 她也是躑躅了好久,才邁步走進(jìn)去。 于是,終于見到了這位姥爺,一個她素未蒙面,卻對她非常和藹的老人。 那天下午,兩個人,在病房里聊了很久。 聊這些年,她在海城的生活。 還有,所見所聞。 就像當(dāng)年的南溪一樣,在秦老爺子問起她會不會退出這個圈子的時候,南夏笑意盈盈,話也很輕,但是也堅定。 她知說了一個字: “不”。 無所謂糾結(jié),也無所謂怨恨。 但是,傅時卿卻從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點別樣的東西。路上,他什么都沒說,可回到家里后,卻捉著她的手,細(xì)細(xì)地端詳她的面孔。 到了家里,壁爐里升起火。 南夏坐在沙發(fā)里,若有所思。 “吃草莓嗎?”他給她端來一盆水果,草莓洗干凈了,香蕉剝了皮、切了塊,橘子也細(xì)心剝開,上面的條條莖莖都去了。 南夏看一眼,心里溫暖,不過,她沒什么胃口。 “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話音未落,嘴里就被塞了半顆草莓:“很甜的。” 南夏咬一口,果然,汁液橫流,慢慢的,滲入嘴里,刺激著味蕾。甜中,還帶著那么點兒酸。 傅時卿說:“過日子就像這草莓一樣,甜里,難免帶著那么點兒酸。” 南夏看著他,總覺得他話里有話。 傅時卿笑了笑,說:“別這么看著我,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南夏想了想,倒是有那么幾分道理。 傅時卿說:“所以,如果你想要……” 南夏現(xiàn)在知道他要說什么了,皺起眉:“我不想!” 傅時卿也不生氣,把她的手疊在掌心,說:“你現(xiàn)在的樣子,像不像之前的林聰?” 南夏怔住。 傅時卿說:“沒讓你認(rèn)他。但是,不管怎么樣,他都是你的父親,生養(yǎng)之恩還是在的,沒有必要見了面跟仇人似的,和和氣氣的,多好?過段時間,你不是還要去北京發(fā)展?” 傅氏集團(tuán)在北京也有不少產(chǎn)業(yè),要是去那邊賺錢,免不了見面。 海淀就那么大地方,指不定就碰見了。 南夏想了想說:“我也沒有不禮貌吧?” 傅時卿說,沒有,他就是提醒她一下,不想別人說她。這事兒,要是被媒體扒到也是件麻煩事,不過,應(yīng)該沒哪個記者那么不開眼。 當(dāng)年,南溪直到過世,南夏不也沒有被發(fā)現(xiàn)? 可沒有想到,秦家第二天就來人了。 一個穿便裝的年輕男人,秘書模樣,南夏一眼就認(rèn)出來,就是那天在陵山公墓見的那個人。 她的臉色不好看,但是,也耐著性子聽他說了。 年輕的秘書顯然是見過世面的,很親切,也很有禮貌,先是跟他們都問了好,然后,委婉地表達(dá)了,想接她去北京的事情。 南夏沒有多想,一口就給拒絕了。 她還笑了一下,笑得特別諷刺。現(xiàn)在想著要來接她,早干嘛去了?真怕她在這個圈子混太好,把他們給賣了? 南夏壓根就不想跟秦家扯上什么關(guān)系。 如果不是陳雪萍,其實,她對這些陳年舊事也沒有什么興趣。 秘書卻沒有生氣,說,這不是首長的意思,是秦老爺子的意思,他也是剛剛知道,他還有個外孫女在外面。 老人家現(xiàn)在身體不好,唯一的愿望,就是臨終前能見見她。 這樣說,南夏倒是楞在了那邊。 確實,有點難以拒絕。 不過,她也沒有答應(yīng),和傅時卿回了屋子。天氣冷,窗簾都拉上了,但是,傅時卿又佯裝擦窗子,開了最里面的一層帷幔。 隔著一層紗,南夏遠(yuǎn)遠(yuǎn)就能看到,那個年輕人撐著傘站在門前。 一點也沒有離開的架勢。 傅時卿看得出,她心里有點煎熬,按了按她的肩膀,說,只是去看一眼,就算是一個素未蒙面的老人家,這種善心也只是舉手之勞。 南夏被他說服了。 第二天,整理了一下東西,跟著李秘書坐飛機(jī)北上,直接去了軍總醫(yī)院。 秦學(xué)年身份特殊,在特護(hù)病房里。來時南夏覺得沒有什么,真到了病房前,她卻又畏縮了。 后來,還是傅時卿幫她敲的門。 他按了按她肩膀,給她勇氣和鼓勵,也對她笑了笑。 南夏抬頭看著他,心里才有一絲安定。 她也是躑躅了好久,才邁步走進(jìn)去。 于是,終于見到了這位姥爺,一個她素未蒙面,卻對她非常和藹的老人。 那天下午,兩個人,在病房里聊了很久。 聊這些年,她在海城的生活。 還有,所見所聞。 就像當(dāng)年的南溪一樣,在秦老爺子問起她會不會退出這個圈子的時候,南夏笑意盈盈,話也很輕,但是也堅定。 她知說了一個字: “不”。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