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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佛跳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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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明天后天大后天。”晚潮不吃他這套,自顧自摸到躺椅上躺下來,“噫,這么舒服,尤其是背部和扶手,角度剛剛好。”

    “當然舒服,從舒適堡花了幾千塊買回來的。”荊劭沒好氣地拿出洗發(fā)水和毛巾梳子,一字排開放在一邊。天知道給女人洗頭要怎么洗?她的頭發(fā)足有他一百倍的長。

    活了三十年,他就從來沒做過這么郁悶的事。

    “幾千塊!真奢侈。”晚潮驚嘆一聲,“真看不出你那個麻雀大的小診所還很能賺錢啊……”她伸手試了一下水溫,“有點燙。”

    荊劭悶不作聲,調(diào)了調(diào)水溫旋鈕,什么時候他荊劭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居然莫名其妙地淪落到一個老媽子的角色。

    “好了好了,溫度剛剛好。”晚潮大聲宣布,解下頭發(fā)上的夾子,一頭長發(fā),滑進水里。

    她的頭發(fā)曾經(jīng)是染過的,有點蜜棕色,可是顏色并不明顯,發(fā)質(zhì)卻是難得一見的好,柔滑如絲,隨著水流在水面上打了一個旋,慢慢鋪開,好像一朵水墨的蓮花,在白紙上乍然一現(xiàn)。

    荊劭呆了呆,十分勉強地俯下腰,伸手去捉她的頭發(fā)。那些發(fā)絲卻在水里調(diào)皮地蕩漾,好像在嘲笑他的笨拙。捉到這一縷,又漏掉那一縷,屏息靜氣,惟恐濺起水滴弄濕了她的臉……真要命,腰也酸了,背也痛了,累出一身的汗。

    說出來誰會相信,他荊劭,當年也是各大醫(yī)院爭破頭也要搶到手的響當當?shù)娜宋铮F(xiàn)在,居然……

    好不容易,把她的頭發(fā)都洗濕了撈起來,他騰出一只手去拿洗發(fā)水,卻聽見她笑著說:“看過沒有,百年潤發(fā)那支廣告?”

    “我不看電視。”他皺著眉,把洗發(fā)水倒在她的長發(fā)上。

    “我倒很喜歡那支廣告。一個男人,幫自己的心上人洗頭,兩個人都一臉溫柔。”

    “那是心上人。”荊劭忍不住“嗤”的一聲,這丫頭還真會幻想,那是廣告而已,有幾個男人會閑著沒事做,天天給老婆洗頭的。再說,他哪還溫柔得起來啊,說汗滴禾下土還差不多。

    不過倘若換成是鐘采……她那樣柔美的松松鬈鬈的一頭長發(fā),被水打濕,在他的手心,或者此刻的滋味就完全不一樣……

    “你在想什么?”晚潮沒聽見他出聲,忍不住問。

    “沒什么。”荊劭低下頭,在她的長發(fā)上揉出泡沫。

    “你在想別的女人吧。”晚潮嘴角露出會意的笑容,“這次我一定沒猜錯。”

    荊劭沒說話。不要走神,當心洗發(fā)水沾上她的紗布。

    “你用的這是什么牌子洗發(fā)水?”晚潮吸了吸鼻子,“檸檬味,再土也沒有了。”

    “謝晚潮!”荊劭突然忍不住咆哮,“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到底她知不知道自己是誰,一個不速之客,居然一整個晚上在這里評頭論尾的說八卦,真是笑話,他高興用什么牌子洗發(fā)水,他心里想著誰,又關(guān)她什么事?

    “唔。”晚潮驀然閉上嘴。只不過隨口開幾句玩笑而已,他干嗎氣成那樣?

    浴室里的氣氛,驟然沉寂下來。

    荊劭把她的長發(fā)沖洗干凈,用大毛巾包起來,兩個人都不開口,只有滴答滴答的水滴聲。他出了浴室,套上襯衫,又回頭看看浴室里滿地的水,只得折回來一把從躺椅上抱起晚潮,走進客廳,把她放在沙發(fā)上。

    她乖乖地沒有掙扎,可是身子繃得很緊,一張小臉被紗布遮去一大半,因為過敏而紅腫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忽地一軟。要是她有地方可以投奔,有人可以依賴,怎么會巴巴地跟他來這里?他一個大男人,這種時候欺負她,可真不算本事。

    晚潮窩進沙發(fā)里,自尊心很受了一點傷,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種時候拂袖而去實在是太吃虧了。耳邊聽見他的腳步聲走進去又走出來,吹風機嗚嗚地響起來,他開始站在她身邊,替她吹干頭發(fā)。

    荊劭有一搭沒一搭地一手梳著她的長發(fā),一手拿著風筒,空氣里彌漫著她發(fā)間的清香,和兩個人之間僵硬的沉默。

    “吹干了。”他的聲音放軟了,可是晚潮沒回答。

    荊劭有點隱約的后悔,他脾氣最近實在太差,尤其是,她總是讓他無端端地想起鐘采。

    “時間差不多了,紗布剛好也有點濕,應(yīng)該再換一次藥。”他自說自話地收拾好毛巾和吹風機,把藥和紗布拿過來。

    “哦。”晚潮提醒自己不要再跟他套近乎,這個荊劭喜怒無常,還是閃遠一點比較好。萬一他真的惱火起來把她掃地出門,事情就悲慘了。

    “你先躺平一點。”荊劭解開她臉上的藥紗,仔細看了看,“還好,紅腫已經(jīng)褪了一大半。”

    晚潮睜開眼睛,先看見頭頂上柔和的燈光,那么亮那么的溫暖。呵,總算知道“能看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了。轉(zhuǎn)頭看見旁邊的荊劭,他正在專心致志地用棉簽浸藥油,他……他的臉……怎么回事,怎么會變得這么干凈清爽。

    “你刮了胡子?”

    “你說什么?”荊劭沒聽清,抬起頭問。

    “沒,沒什么。”晚潮尷尬地笑了笑,又忘了,跟他是不能隨便八卦的。但是真的有點意外,他比她第一眼看見的要年輕,頭發(fā)濕濕的,套著件白襯衫,略有點瘦削的臉,還真是好看。

    “說真的,今天剛一見你的時候,感覺就只有兩個字,落魄。”晚潮看著他,“還好還好,現(xiàn)在總算養(yǎng)眼多了。”

    荊劭裝作沒聽見。現(xiàn)在的女人啊……

    晚潮剛要說話,他“啪”的一聲打開旁邊一具方型儀器,柔和的淡紫色光線罩上她的臉,“這是什么?!”她嚇一跳,本能地用手擋住眼睛。

    “紫外線燈,我特地從診所帶回來的。”他拉下她的手,不知道好氣還是好笑,“怕成那個樣子!不過是消炎殺菌而已。”

    “用這個照一照,就可以了?不會發(fā)炎,不會留疤?”晚潮十分懷疑。

    “燙傷到了這種程度,要完全不見疤痕,是不大可能的事。”荊劭一貫的客觀,一貫的誠實。

    “啊?”晚潮瞠大眼,“那怎么辦?”

    荊劭用消毒棉簽替她輕輕拭去傷口滲出的積液,再搽上藥油,他手上的力道巧妙,晚潮幾乎不覺得痛。耳邊聽見他說:“現(xiàn)在是盡量做好保養(yǎng)功夫,盡可能減少對傷口的刺激,還要避免灰塵和臟東西滲進去,所以要做減壓包扎。等傷口初步愈合之后,如果因為皮膚承受張力而增生、隆起、變形,只怕就需要做一個z字整形,拆線后再貼上硅膠,保證它生長得平滑。如果這樣還是不行,就只能試試小針注射荷爾蒙,或者激光磨平——不過,我看用不著這么麻煩,你的燙傷,還沒嚴重到那個地步。”

    “哦……”晚潮已經(jīng)被嚇住了。他已經(jīng)盡量說得平和,可是這些繁瑣的程序,還是超乎她的想象。

    “那么,我要怎么做?”她問。

    “聽我的就好。”荊劭一笑。

    晚潮心里不經(jīng)意打了一個突,他居然,還會笑?而且他笑起來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有種難得一見的倜儻。

    這實在不像她下午看見的那個荊劭。在這個繁忙紛沓的都會里,一個靠三流診所維持生計的落魄男人,他怎么會有這樣的笑容?

    “你……你從前……”晚潮幾乎沒問出口,他應(yīng)該是有點過去的吧?怕是就只有倚馬斜橋,滿樓紅袖招那樣的畫面里,才配有他剛才那樣的一笑;這樣的一個男人,是什么緣故,才讓他失去鋒芒混跡在市井人群里?

    可是幸好,她及時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肚子里。這種問題,實在太唐突,她謝晚潮雖說八卦了一點,可是八卦得很有骨氣,人家都說了,不需要她那么多話,還惹他干嗎?道不同不相為謀。

    荊劭換好了藥,幫她重新包扎過,寂靜里聽見“咕嚕”一聲響。他有點尷尬地按了按自己的胃,卻聽見晚潮十分合時宜地大聲宣布:“我餓了。”

    是啊,從下午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六七個鐘頭,還什么都沒吃過,他在診所一直忙,她在旁邊一直等。

    “我去煮個面。”他再次拉開了冰箱,里面除了冰飲料、啤酒,就只剩一個蔫掉的胡蘿卜和幾顆蛋。看樣子,也只能煮泡面了,又快又方便,五分鐘就可以吃下肚。

    晚潮在沙發(fā)上蹺著腳,廚房里飄出的香味傳過來,她吸了吸鼻子,“巧面館香菇燉雞面。”

    荊劭正好端著面碗從廚房走出來,“這個你也聞得出來?”他吃了這么多年泡面,還是沒什么長進,泡面會有什么味道?還不都一樣,味精鹽料加上防腐劑。

    “這算是夜宵?”晚潮接過他遞過來的筷子,埋頭在面碗上,開始吃他煮的面,“呵,好燙!面都煮得太軟了……湯又不夠多,這樣口味會比較咸,面又不夠滑爽。”

    荊劭悶頭吃自己那一碗,打定主意,不跟她計較。女人嘛,有什么辦法。

    “咦,這還有……什么東西,荷包蛋?”晚潮的筷子戳了戳碗里那顆蛋,不敢置信,“這蛋是你煮的?真厲害,怎么煮成這樣。拿去鉆石店測一測硬度指數(shù),跟純美方鉆有得一拼。”

    荊劭有點食不下咽。太難伺候了吧,她!有得吃,有得住,還得寸進尺,好心幫她加個荷包蛋,還被抨擊得一無是處。

    “好,吃完了。”晚潮一邊擱下碗,一邊滿足地嘆口氣,摸了摸肚子,“這下舒服多了。”

    荊劭忍不住目瞪口呆。他的面都還剩一半呢,晚潮一邊吃一邊數(shù)落,居然已經(jīng)吃了個碗底朝天——真虧她還面不改色地把這碗面貶得一錢不值。

    “那顆純美方鉆呢?”他探頭過去找了找,“吃了?”

    “不然怎么辦?鑲在戒指上戴著?”晚潮抱著他的抱枕,窩進沙發(fā)里,她真是快要愛上荊劭這只沙發(fā)了,“有什么辦法,特殊時期,總不能太挑剔。”

    荊劭迷惑地看著他,到底怎么回事,這到底是誰的房子誰的沙發(fā),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成了她的通房大丫頭!

    兩天了。

    晚潮百無聊賴地對著電視。看不見,但是那些千篇一律的電視劇跟廣告,用聽的也就夠了,幾乎聽見上一句,她就可以答出下一句。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這間屋子,從沙發(fā)到客房,直走七步,然后右拐;洗手間在左邊,順著墻走到拐彎處就是;廚房在客廳對面,是磨砂玻璃門,有一只冷冰冰的門把手。

    荊劭一定很懶。因為她常常踩到不明物品,譬如報紙、拖鞋、空啤酒罐之類。

    還有那個廚房!如果是她有這么大一間廚房,一定用溫暖明亮的西班牙彩磚,不上漆的木拉門,米黃色復古罩子的低吊燈,門上的把手要套上手縫的純棉布套子……不是她意見多,荊劭這個人,唉,實在一點生活情趣都沒有。幾點睡幾點起床,跟鬧鐘一樣,一天三餐,除了泡面就是罐頭,惟一做過的一次湯,居然也是超市有賣的速食紫菜湯,水燒開倒進去就ok的那一種。

    一定要找出一樣優(yōu)點的話,大概就只剩他那雙手。他換藥包扎的功夫?qū)嵲谑怯幸惶祝蠈嵳f,總聽別人形容外傷換藥是如何的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為什么她一點都沒感覺?甚至還很期待每天的換藥時間呢。

    可以讓眼睛看見黑暗之外的其他東西,比如他亂糟糟的房子,他客廳那扇正對著露臺的落地窗,比如他那種專注的眼神……真的,從來沒見過那樣的一種專注。就好像那一刻,他眼底就只有她的臉,周圍就算天塌了地震了,也不會打擾他的專注。

    這樣想的話,還真有點浪漫的說!晚潮悶聲笑起來,其實荊劭看的,只不過是她臉上的燙傷,那些一串串的大泡小泡……呵呵。

    臉上的燙傷,也不知道變成什么樣子了……一定很難看。

    門口傳來腳步聲,從電梯那邊一直走到門口,停了下來,然后是翻鑰匙的聲音。晚潮從沙發(fā)里站了起來,精神為之一振,荊劭那家伙回來了,他還真準時。

    也許是這屋子太靜太寂寥,她格外地期待荊劭的腳步聲。雖然他呆板無趣兼脾氣暴躁,但嘴笨好欺負,哪一次斗嘴他斗贏過她了?了不起就是朝她咆哮一句“謝晚潮”,這招已經(jīng)完全不管用。

    跟他斗幾句嘴開幾句玩笑,這屋子里才有點人氣,不然總覺得這里過分的大過分的安靜。現(xiàn)在才知道為什么第一次看見荊劭,他一臉萎靡不振未老先衰的模樣,一個大活人每天在這種環(huán)境呆久了,也遲早變成木乃伊。

    其實荊劭這種人,真不難相處,嘴硬心軟,最好對付。

    門開了,荊劭進來了。

    可是,今天有點反常啊……那家伙進了門,踢掉鞋子就往自己房里走,連個招呼也不打。

    “喂!”晚潮沒好氣地叫住他,“我站在這里笑臉迎人,你沒看到?”

    “我累了。”荊劭自顧自地一頭栽倒在床上,外套都沒脫,臉朝下,懶得翻過來。傍晚時候來了好幾撥病人,叫他跟竹青兩個人忙得人仰馬翻,其中一個食物中毒吐了一地,竹青跳出去有八丈遠,他只得一個人沖洗地板忙了半夜。

    晚潮站在他門口,怎么累成這個樣子?真慘。可是同情歸同情,還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下:“喂,你先別睡啊,我還沒洗頭沒換藥。”聲音小小的,十分訕訕然。也知道不好意思,可是有什么辦法,只能指望他了。

    “唔。”荊劭沉沉地答應(yīng)了一聲,想睜開眼,可是沉重的身體不聽使喚,一整天腳不沾地忙下來,每根骨頭都是酸的,胃已經(jīng)餓得前心貼后背,可是實在沒有精神去煮面。

    先睡一下,就一下,待會兒就起來,幫門口那個麻煩精洗頭換藥煮宵夜。

    晚潮呆呆地站在他門口側(cè)耳細聽,這家伙,睡得還真快!呼吸已經(jīng)慢慢勻停下來,就只差打呼說夢話了。寂靜里又聽見他肚子咕嚕一聲。不會吧?她不禁失笑,這樣餓著肚子,都睡得著?不過就是開間小診所嘛,搞得好像天天去打仗,筋疲力盡地回來。

    唉,無聊,無聊透頂。

    她兩只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踱回客廳,總得找點事情來做吧,睡覺?都睡了一整個下午。看電視?只能聽,沒意思……忽然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有了。她就有個辦法,能叫荊劭他自己乖乖地從床上爬起來,而且包管沒有半句怨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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