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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佛跳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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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無言以對,無顏以對。

    “荊劭,本來這手術成功的可能性就只有百分之一,你已經盡力了。”院長這樣對他說。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的手沒有受傷,不要說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甚至有多少別人眼里成功率為零的高難度手術,他也未曾失過手。

    那一次的失敗,真是痛徹心肺。半生的努力,多年的辛苦,都變得一錢不值,他心灰意冷。當一雙救人的手,已經變成害人的手,他留在那高高在上主刀的位置,還有什么意義?辭職,是他那一刻最清醒的決定。

    “荊劭——”晚潮伸手在他眼前晃,“你又走神了。”

    “想起一些……以前的事。”荊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世界上,沒有回頭路可走,想再多,也已經于事無補。

    “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幫忙。”晚潮沉默了一下,終于試探地開口,“你一定要幫我這一次。”

    “什么事?”荊劭很意外,因為她這種語氣,實在太過鄭重嚴肅,完全不是她一貫的風格。

    “你答應過我,要治好我的臉。”晚潮說,字字清晰,“幫我做那個z字整形手術吧,荊劭。”

    “你——你開什么玩笑?”他怔住,“我的手不能動刀,你也知道。”

    “誰說的?”晚潮直視著他,“竹青說,你怕失敗。我也覺得就是這樣,你給我換過藥,我知道你的手比別人都靈活。其實,受傷之后到現在,已經兩三年了,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就沒有復原的可能?”

    “你會這么說,是因為你沒有親眼看見,有人在你的手術刀底下送了命!”荊劭額上青筋一跳。

    “你不用朝我兇。”晚潮抬起臉,咄咄逼人地對上他,“你當初到底為什么要當醫生?就是為了要讓別人都對你刮目相看、都佩服你的手段、都把你當成惟一的神話?你手術報告的排名,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告訴你荊劭,那不是當醫生,那是比賽是做秀!”

    “你!”荊劭驀然起身。

    晚潮也跟著他站起來,“我什么!你體會過一個當病人的感覺嗎?他們對你來說就是一個又一個標本嗎?對,你失敗過一次,對你來說這是恥辱,可這不是在打拳擊比賽,倒下來從一數到十爬不起來就算完,你是個醫生啊——別人說什么根本不重要,問題是你到底有沒有盡你所有的力量,去幫助你的病人!你盡力了嗎荊劭,你沒有!要是每個當醫生的都跟你一樣,死個人就洗手不干,這天底下生了病的人還去指望誰?”

    荊劭的牙關繃緊了,跟晚潮面對面的對峙里,只聽見沉重的呼吸聲。

    “你覺得,我在乎的,就只是那個所謂第一主刀的榮耀?”

    “如果你不是,那么證明給我看。”晚潮挑釁。

    “什么意思?”荊劭眉梢一振。

    “再做一次手術,我的z字整形術。”晚潮眼里光采一閃,“這就可以證明,你的手根本沒問題。”

    “你要我——拿你的臉,去做實驗?”荊劭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算失敗了,也不會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不行!我去幫你聯絡別的醫生……”

    荊劭一口拒絕,卻被晚潮不耐煩地打斷:“可是我就只相信你,荊劭!”

    我就只相信你,荊劭。

    這句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了。因為太久,所以乍然聽見的這一瞬,心里忽然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雜陳。

    荊劭看著面前晚潮的臉。她不美,臉上的傷痕依然觸目,可是在淡淡的燈光下,她明澈的眼波好像能照亮夜的黑。

    隔了很久,他才聽見自己問:“為什么一定是我?”

    “因為我找不到別人。”晚潮慧黠地一笑,“我就只認識你一個。”

    “謝晚潮……”荊劭不禁氣結。

    “你那什么臉色?”晚潮悠然坐回沙發上,“唉,做人嘛,總是有這么多選擇題,就讓咱們賭一賭吧。”她向荊劭伸出手,“來,加油。”

    荊劭看著她的手,堅持地等在他面前。看了足有兩分鐘,他終于笑了,伸手跟她一握,“好,加油。”晚潮的心一跳。他答應了!他握住了她的手。偷偷地噓了一口氣……這一次,可真的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豁出去了。

    “什么?!”

    思甜高八度的聲音,震耳欲聾。隨后是竹青和她異口同聲地驚呼:“他答應幫你做手術?”

    晚潮優哉游哉地拿起一塊香芋蛋糕,放進嘴里,抬頭看了她們一眼,又重新埋頭看她的小說,“這有什么不可以?”

    “但是、但是……”思甜欲言又止。

    “放心吧,他一定可以的。”晚潮一邊悠閑地翻書,一邊吃著蛋糕,“嗯,香芋味道不濃不淡剛剛好,你們兩個也來嘗嘗看。”

    “晚潮,我看你還是再考慮一下,荊劭以前是很棒,可是他不做手術很久了。”竹青也說,“萬一失敗了,要怎么收拾殘局?”

    “所以他今天去檢查右手恢復情況啦。”晚潮用腳尖勾過一張凳子給她,“要是檢查報告說沒問題,我這張臉,就交給他修理了。”

    竹青呆了呆,荊劭那么忌諱別人提起他的手,晚潮用了什么辦法說服他,居然讓他去做手部檢查?

    思甜也湊了過來,“我不信,你到底怎么說動他的?”

    “沒什么,”晚潮咽下蛋糕,“我就是把他海罵了一通,荊劭這種人,不拿著鞭子逼他是不行的。”

    “難怪前一陣子你非要把臉上的傷算在他頭上,看來,荊劭又被你設計了。”

    “到底是誰設計誰啊?”晚潮喊冤,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才是為朋友兩肋插刀英勇獻身的那一個。”

    “朋友?就只是朋友?”思甜笑瞇瞇、不懷好意地問。

    “咳!”晚潮被嗆到了,“對,就只是朋友,不然還能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早八百年前就心有所屬了。”

    “都已經過了那么久,兩年多了,也應該淡了吧?”思甜不以為然,“而且我聽別人說,鐘采她現在都已經有了別人了。”

    “是——嗎?”晚潮心里猛地咯噔一聲。

    “我看不會是空穴來風吧,人家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是做地產生意的羅兆佳。”思甜嘆口氣,“我看荊劭是沒戲了。”

    晚潮怔怔出神,“那萬一荊劭知道怎么辦?那個羅兆佳……誰說他有頭有臉,我怎么就從來沒聽說過這么一號人物?”

    竹青插了一句:“其實荊劭未必不知道這件事,這個圈子,總共才有多少人?還有那么多熱愛八卦的。”她一邊說一邊瞪了思甜一眼。

    “這又不是什么壞事!”思甜瞪回去,“反正我從來就覺得鐘采跟荊劭不合適。”

    “可是荊劭不會這么想啊。”晚潮一手托著腮,喃喃自語,“我就是好奇,鐘采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對了!我還有一張照片,以前在中心醫院我們幾個同事合拍的。”思甜“啪”的一聲雙手一拍,“放哪里了呢?”

    她在抽屜里翻了一陣,終于找出一張夾在書里的舊照片,“那,找到了。”

    晚潮伸手接過那張照片。

    一眼就認得出來,中間那個叫鐘采的女子,她在,別人都被比了下去。拍照的時候像是初春天氣,在郊外自助燒烤,四周花團錦簇柳色鵝黃,她對著鏡頭巧笑嫣然。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不對,應該是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晚潮忽然無端端地感觸起來。難怪荊劭那么喜歡她,春風那么美,都美不過她的笑。天底下就有鐘采這樣的女子,生來就比別人好看,不管看上誰都可以手到擒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得到誰就得到誰,只要她眼波一動,就引來無數英雄競折腰。

    做人做到這種地步,應該沒什么遺憾了吧……晚潮輕輕嘆了口氣。就算她謝晚潮的臉當真可以恢復如初,站在鐘采面前,怕也會相形見絀吧。天生不如人,有什么辦法。

    本來悠閑自在的心情,因為這張照片,忽然變得郁悶起來了。晚潮把照片收進口袋里,真不值,她跟鐘采,風馬牛不相及,到底有什么好比的?怎么不跑去跟張曼玉李嘉欣比一比?真受不了,無聊到這種程度!

    晚上十點半。

    荊劭從診所回來,掏出鑰匙打開門,先習慣性地在門口叫了一聲:“晚潮!”

    以往這個時候,她就會惡狠狠地跳出來說:“叫什么叫,在這里!來幫忙剝蒜頭!”

    但是奇怪,今天空蕩蕩的屋子沒人應聲。都這么晚了,她能跑去哪里?荊劭連鞋子也來不及換,客廳臥室書房挨個門推開看看,沒人……連個紙條都沒留。滿屋子轉了好幾圈,忽然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驀然一轉身,荊劭瞠大眼,餐桌呢?!原來好端端放在餐廳里那張花梨木餐桌,怎么不見了?

    “謝晚潮——”他失聲叫了起來。太離譜了吧,她!扔掉他的洗發水毛巾香皂盒,又扔掉他一打香菇燉雞面,這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連他的餐桌都看不順眼,抬出去扔了?!

    “我在這里!”露臺的門應聲開了,晚潮施施然出現在門口。她還敢露面?

    “我的餐桌哪去了?”荊劭憤憤地指著空蕩蕩的餐廳。那是他好幾年前特地從東盛淘回來的,雖然樣子不起眼,卻是正宗的花梨木,現在沒有個一萬八千,怕是買不到這種桌子了。他痛心疾首,“謝晚潮,你到底有沒有眼光,到底是不是上輩子跟我有仇啊?”

    “你不用叫了。”晚潮藐視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桌子好好地在露臺上。”

    荊劭一呆,她把桌子搬到露臺上干嗎?那里又臟又亂的……可是走過去一看,忍不住又失聲問了出來:“這、這是我的露臺?”

    “怎樣,很驚喜吧。”晚潮悠閑地靠著門。

    荊劭有點不敢置信,從搬進來的那天起,這露臺就一直荒置著,現在居然一改前顏,鐵藝欄桿和墻上的彩磚都被沖洗得干干凈凈,地板上噴了草綠地漆,那盞壞掉的吊燈居然也修好了,脈脈地散發著溫柔暈黃的光。

    露臺一角放了盆枝繁葉茂的龜背竹,對面彩磚墻上掛著一副葦桿手編的草簾,簾上疏疏落落地插著幾朵小雛菊,古樸趣致。他那張舊花梨木餐桌就擺在簾下,上面整整齊齊地擺著白陶湯煲和杯盤碗筷。

    “這……這是……”荊劭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的創意。”晚潮忍不住露出一絲得意笑容,“怎么樣,還不錯吧?我叫了鄰居來幫忙,地漆是樓下賀叔幫忙噴的,沖洗欄桿的水管是跟物業管理處的丁叔借的,龜背竹是隔壁王姐送來的,還有,這副簾子是我跟樓上趙小胖的阿姨的婆婆學著編的——”

    “什么……的阿姨的婆婆……”荊劭頭都大了。他在這里住了好幾年,從來不清楚左鄰右舍樓上樓下都有些什么人,她才來幾天?居然就跟人家混得這么熟了!

    “這有什么?每次做了點心小菜,我們又吃不完,就隨便送一點給鄰居了。”晚潮拉著他進去坐,“先吃宵夜。我煮了雞湯銀絲面,還有自制五香鹵蹄筋,我們可以喝杯啤酒解解乏。”

    “你有什么事要我幫忙吧?”荊劭十分懷疑她的殷勤,沒事的話,她才不會這么狗腿。

    “你這種問題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嚴重的人格攻擊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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