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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佛跳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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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青……”

    荊劭手里的筆,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你先等一等再忙。”

    竹青愛搭不理地回頭,“什么事啊,老板?”

    “你那什么態度,”荊劭不滿,“這兩天我又沒叫你跟思甜來加班。”他頓了頓,終于好不容易開始試探,“你……你也是女人,對吧。”

    竹青翻了一個白眼,難道他忽然發現她是個男人?

    “那么通常,在什么情況下,一個女人,會允許一個男人……”荊劭尷尬地說不出口,“這么說吧,如果換做是你,如果有人在你喝醉酒的時候,占了你的便宜,你會怎么樣?”

    竹青愕然,“那還不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喊非禮!報警!哼,是可忍,孰不可忍?”

    荊劭汗下。連竹青這么好的脾氣,也說這樣的話,那晚潮還不早晚閹了他?!

    “那再如果——”他定了定神,“萬一你心里也喜歡他,然后發生了這種事,又怎么樣?”

    “那就……有情人終成眷屬啦。”竹青一頭霧水,“荊,你不是出了什么毛病吧,怎么問這種蠢問題?”

    荊劭訕訕然,支吾了一下,終于還是不屈不撓地問下去:“現在又假設,有一個人,男人,他跟你一向是很好的朋友,忽然有一天,在完全意外的情況下,他占了你的便宜。你既沒有給他耳光,也沒報警,可是第二天你一聲不響失蹤了,這又是為什么?”

    可憐的竹青一個頭,變成兩個大,“你能不能不要拿我打這種比喻?到底是誰跟誰啊?”

    “唉。”荊劭頹然靠近椅子里。這叫他怎么說得出口!那殺千刀的色狼,就是他荊劭,而那個被欺凌的弱女子,就是她的死黨,謝晚潮?竹青不撕了他才怪。

    兩天了,對面那扇白色格子門被他從早晨盯到晚上,卻一直不見人,只有一只“休息中”的牌子,孤零零地掛在那里。

    晚潮到底又跑哪去了?不要再玩了,再找不見她的人,他一定會死于精神崩潰。

    “你們兩個,說什么呢?都閑著不干活。”思甜從外面進來,看一眼荊劭,“有人好像在郁悶啊。”

    “不知道他這兩天都是怎么回事。”竹青收拾著藥品盒子,“荊,你打起精神來好不好,下午還有一臺手術,對了,你在報紙上打廣告找助手跟護士,他們也是下午面試。”

    “就不能推一推嗎?”荊劭煩躁地站了起來。

    “人命關天,老大。你到底是不是第一天在這行混,這么草菅人命的話,你也說得出來?”一邊的思甜忍不住回頭,“你是欠了高利貸還是怎么的,這么心不在焉。”

    “晚潮……不見了。”荊劭又往窗子對面的佛跳墻看了一眼。

    “那有什么稀奇,也許她做得累了,休息個三兩天,不行嗎?”思甜嘆口氣,“荊,你是怎么了,這兩天就為了這個心神不定?”

    “不是這么簡單……”荊劭語塞,他說什么,他哪敢說晚潮失蹤的真正原因。

    竹青心里一動,剛才他還問了那么一堆不著邊際的問題,該不會是他跟晚潮……正要開口問他,卻聽見門口“叮——”的一聲,有人按鈴。

    竹青和思甜一起回過頭,“請進!”

    荊劭負著手站在窗前,怎么辦,怎么辦?這件事到底要怎么挽回?沒錯,他喜歡晚潮這的確沒錯,可是也用不著這么暴力吧,一上來就……

    等等,怎么回事,后面這么安靜?竹青思甜都不去招呼病人,在干嗎?

    他驀然轉過身,是不是——晚潮來了?!

    可剛回頭,一團艷光就映入他眼簾,不是晚潮。精致的黑色低領蕾絲小衫,層層疊疊流花瀑彩的沙龍裙子,鑲滿珍珠的包包……居然是鐘采!貴氣逼人來的鐘采。

    鐘采正在對他微笑,恰到好處的笑容,溫婉一如當年。

    荊劭一怔,上次晚潮跟她鬧了別扭之后,就再也沒見過鐘采的面,她這次突然找上診所,又有什么事?

    “荊劭,我有話想跟你說。”鐘采走進來,輕輕關上門,她還是這樣的優雅。荊劭不禁分神,晚潮就不同,她關門都是用腳的,因為她手里總是有零食,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零食。

    其實從醫生的角度看,這不算一項好習慣,但晚潮屢教不改,她就總有本事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地跟他抬杠。

    “荊劭?”鐘采猶疑地看著他,他在想什么?

    “你別在意,”竹青搖頭一笑,“這兩天他一直就這個樣子,癥狀時輕時重。”

    思甜拉了她一下,使個眼色,“鐘采不是說有話跟荊商量嗎,咱們出去買盒飯。”竹青會意,跟思甜一起走出去。唉,晚潮到底跑到哪里逍遙去了,人家都找上門踢場子了!

    荊劭在鐘采對面坐下來,隔著桌子,抬眼看著她的臉。妝容明麗,無可挑剔,卻讓他覺得陌生的臉孔。

    “荊劭,我是來跟你解釋,上一次的事。”鐘采開了口,“那天其實我是喝了一點酒,所以不是很冷靜……我誤會那位謝小姐是你的女朋友,結果還惹得你們起了沖突,真是抱歉。”

    荊劭沒說什么,摸出一根煙,隨手點上。

    是鐘采的誤會嗎?真的就只是誤會嗎?他想起那天,晚潮喝酒的時候說過的話——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呢,荊劭?病人、房客還是家務助理?又或者是搭檔?紅顏知己?狗頭軍師?

    他還真的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在他的心里,她是極之重要、重要到不可或缺的一個人,從來沒有一個人,讓他這么強烈這么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咳!”鐘采輕輕咳嗽一聲,拉回他的思緒。荊劭看見她的眉頭已經蹙了起來,“你是不是在聽我說話?”

    “對不起。”荊劭坐直了一點。

    “你知道我以前是從來不碰酒的。”鐘采說。

    “哦。”荊劭點點頭,那是自然,鐘采的禮儀教養一向無可挑剔,沒有任何不良惡習,但是晚潮……他再次打斷自己的走神,不要再想了,晚潮晚潮,這樣下去還了得?

    “你不想知道,現在我怎么會開始喝酒的?”鐘采問,神色間漸漸流露一絲落寞。

    “為什么?”荊劭吸了一口煙,彈一彈煙灰。忽然覺得有點滑稽,已經這么久沒坐下來跟鐘采說話了,忽然之間想不出說什么才好。她的生活,他全然陌生;就算她有心事,他又能幫上什么忙?今時今日,以羅家女主人的身份地位,她還有什么是得不到、做不到的,需要他來解決問題?

    或許就在不久之前,他還一直隱隱期望,鐘采有一天會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但是現在……荊劭忍不住搖頭,帶出淡淡一絲自嘲的笑,他們已經根本回不到從前。她不能,他也一樣。

    鐘采靜靜地凝視著荊劭的臉,終于嘆了一口氣。他變了。那么漫不經心的一笑。

    “你現在……一個人?”她問,“過得好不好?”

    “還行。”荊劭沒說什么,“倒是你,好像有什么問題?”

    “荊劭,如果……”鐘采咬了咬嘴唇,“我是說,如果,我們之間還有可能的話,會不會有機會重新開始?”

    荊劭不提防她居然說出這么一句話,不禁一怔,她什么意思?重新開始?

    “我知道,當初我那么一走,你心里一直還在怪我吧。”鐘采慢慢低下頭,“可是你也知道,我去做空姐,也是不得已……當時醫院里情形那么亂。接下來的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忽然一下子,看到這個世界上,人和人是這么的不同——有人可以坐在頭等艙里頤指氣使,有人只買得起打折的機票;有人辛苦存錢好幾年就只為了買一只戒指,又有人幾十萬上百萬的首飾只戴一次就扔進抽屜里……”

    荊劭深深地看她一眼。

    這是第一次,她開口向他解釋當年那個選擇。錢是重要的,他明白,事關生計,甚至人情冷暖。他也從來沒有認為,這件事是鐘采的錯。

    感情有什么對和錯?只分聚和散。

    “羅兆佳就是那個時候,在飛機上認識我的。”鐘采繼續說,聲音漸低漸惘,“他很下功夫追我,鬧得整個公司都知道,有一陣子,我飛哪里,他就跟去哪里,天天一束花送上來,還有各種各樣的禮物。”

    荊劭有兩秒鐘分神。記憶忽然閃回那日在露臺上,跟晚潮一邊聊天一邊喝著啤酒,她笑著對他說:“泡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現在哪還有人送花送鉆石?那都是應景的東西,天天送花太俗氣,送鉆石又市儈,再說除了暴發戶,哪有誰一見面就掏顆鉆石出來的?你要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要什么,然后想盡辦法不擇手段地滿足她!”

    那么晚潮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心里,想要什么?

    荊劭沉默地靠近椅子里。當時不覺得,只當她說著玩,可現在想起她的話,心里頭真是滋味紛亂。

    “……然后他就幫我買下那層店面,經營米蘭一只牌子的女裝,其實也無所謂賠或賺,找點事情做而已。”鐘采還在說著她的話題,“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我越來越懷念以前在中心醫院里的那段日子……逛街也總會逛膩,買東西也總會買夠,錢這東西,真是也沒什么用處……其實當初我不過是賭氣,想證明自己可以過得比別人都好,只要我想,就可以得到。但是荊劭,我越來越不明白了,到底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一天比一天的不快樂。”

    她說到這里,怔怔看著荊劭的臉,神色逐漸迷惘,“荊劭,我真的……很想念你。”

    荊劭按熄了手里的煙頭。平靜,居然是這樣的平靜,聽見鐘采這樣的一句話,他居然感覺不到歡喜和震動。

    這一刻,他心里忽然明鏡一般的透徹清楚。

    “鐘采。”他看著面前鐘采的眼睛,“有時候感情也就像一杯水,放久了,就會涼,其實你要的只不過是快樂而已,不是我。”

    “可是——”鐘采呆住了,以前的快樂,紫藤架下的初遇,他下雨天用外套包裹她的溫暖,他看著她微笑的那種眼神……都不見了?再也找不回來了?不可能,怎么可能,他是她的,就算離開他,那也是因為知道,沒有人能代替他心里,她的那個位置。

    錯了錯了,她忍不住地心慌起來,一定是哪里出了錯,荊劭明明一直都是喜歡她的!不是只要回頭,就可以回到他身邊嗎?不是這樣嗎?

    鐘采猝然站了起來,幾乎帶翻了椅子,“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對不起。”荊劭能說的就只有這三個字。

    “我不會再跟你第二次說這種話,你回答之前,可不可以想清楚?”鐘采臉色慢慢變得蒼白,“我今天是鼓足了勇氣才到這里來的,因為,羅兆佳向我求婚了。要是今天不說,以后都沒有機會再說了。”荊劭的語氣很淡定:“做羅兆佳夫人,對你來說,也是件好事。地位,榮耀,錢,什么都不缺。”他看了一眼鐘采,“你不會是想要拒絕他吧?”

    鐘采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是,羅兆佳終于求婚了,本來這是她努力的終點,可是,在到達的那一刻,絲毫感覺不到勝利的歡喜。多么可笑,應該怎么形容,她現在的心情?她未來的丈夫,是帶著財產公證書向她求婚的。

    財產公證書。公證的內容是:如果有一天,她不貞,或者要離婚,那么自動放棄財產分割權。

    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沒有白吃的午餐。荊劭說得對,就算是這樣的侮辱,她也不能不接受,因為那公證書的背后,還有別人艷羨的財富,地位,榮耀,一切的一切。

    原以為只要回過頭,就有退路可走,荊劭總會等在那里的。可是沒有。她回了頭,才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這個男人。

    “荊劭,你已經愛上了別人?”她凝視他的臉,難以置信。

    荊劭沉默了很久,終于聽見自己的回答:“是。”在這之前,他或許還不能確定,不能相信,直到鐘采回來的這一刻,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意。為什么坐臥不寧?為什么心亂如麻?只不過是因為他愛上了一個人。愛上那個,從來都不聽話又兇巴巴,愛吃零食熱愛八卦,總是挑剔得他一無是處,抬起杠來天下無敵,卻會花費三天工夫,為他燉一盅佛跳墻的謝晚潮。

    鐘采退后一步,嘴唇上失去了血色。他承認了。

    失去他,就是她當年那個選擇,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我明白了。”她點點頭,聲音幽冷,“既然是這樣,我還是安心地做我的羅兆佳夫人就好了。”

    荊劭蹙起眉,“聽我一句話,鐘采,他只是給你錢的話,你永遠不可能快樂。人總是需要被愛被重視,結婚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你這算是關心我嗎?”鐘采忽然笑了,“謝謝。”她語氣諷刺,怎么能不諷刺?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不嫁羅兆佳,她還有別的選擇嗎?對,荊劭說得對,她要的已經不是錢,她要的是一個真正的注視,一個溫暖的擁抱,一個男人的信任……可是這些東西,在哪里?

    如果失去荊劭,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事情,那么至少,她還可以抓住錢。她總不能傻到放棄一切,一無所有吧!

    夜深了。

    睡不著,荊劭坐在窗臺上抽煙。這扇窗子直通露臺,晚潮那株很寶貝的龜背竹,正在夜色里孤單地佇立。

    這個城市的浮華,在夜深時分尤其張揚,街燈霓虹閃爍如星河,流光溢彩的街頭,偶爾見到三三兩兩帶醉夜歸的人影。

    真的很渴望,見到晚潮的臉。

    涼風穿過窗子,一陣陣地吹進來,煙灰掉在他白色襯衫上,他也懶得撣一撣。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診所天天爆滿,新來的助手跟護士還都不大上道,從早到晚,忙得焦頭爛額。電話就放在胸口貼身的口袋里,睡覺的時候都不敢關機,只要一響就掏出來看,指望屏幕上出現晚潮的號碼。

    可是沒有。除了求診的電話,就是宋英勛死纏爛打地要他合伙。他現在哪有什么心思,跟他談這種事?每隔一兩個鐘頭,給晚潮撥過去,但是她一直關著機。

    晚上睡一陣,醒一陣,總疑心門外有人按鈴,怕是她忽然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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