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周奕心頭一緊,這老東西太謹慎了。 但同樣的,樊天佑還真是他親兒子,也不是什么善茬。 “確認樊春雨真的死了以后呢?你決定認下樊天佑?” 陳耕耘嘆氣道:“哎,他就在宏大讀書,我不認他能行嗎?” 周奕冷笑,那是因為樊春雨死了,如果樊春雨沒死,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所以,你之前說陳霖和樊天佑談戀愛,是在撒謊吧?” “是……那是為了替他制造不在場證明而找的合理借口,如果不這么說,那我們兩個那天晚上就沒有合適的理由在西山公墓遇到了。” 果然沒猜錯,不過這個問題不著急。 周奕繼續(xù)問:“那李愛萍和陳霖,對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子是什么態(tài)度?你是打算接納他,所以才帶他回家的?” 周奕總覺得,陳耕耘把樊天佑帶回家介紹給妻女這件事很反常,不符合他的性格。 “我沒有打算帶他回家的,我就是給他錢,給他買些東西,盡量穩(wěn)住他。我告訴他了,以我現(xiàn)在的情況沒辦法公開承認他,但是他答應(yīng)他不會不管他,我會給他生活費,等以后大學(xué)畢業(yè)了也會給他安排工作等等。他也表示了理解,說他不是來破壞我的家庭和生活的,他只是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才想要找到我。” “說真的,他那么懂事,我真的很感動。”陳耕耘上一秒還要熱淚盈眶的樣子,下一秒突然就咬牙切齒道,“沒想到有天晚上我下班回家,居然在我家里看見了他。當(dāng)時我就嚇懵了,愛萍說他自稱是我的學(xué)生,提著很多東西上門來看望我。” 周奕忍不住冷笑了下,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樊天佑小小年紀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是善類了。 陳耕耘說,那天晚上,李愛萍留樊天佑吃飯,他全程提心吊膽。 而那時候的李愛萍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了,李愛萍在吃飯的時候不停地旁敲側(cè)擊打聽樊天佑家里的情況。 她每問一句,陳耕耘就心驚肉跳一次。 不過好在,李愛萍并沒有當(dāng)場發(fā)難。 吃完飯后,她收拾碗筷,還讓陳耕耘送一下小樊。 陳耕耘幾乎是架著樊天佑出了陳家老宅,一到外面他就憤怒地質(zhì)問樊天佑到底想干嘛。 可是沒想到,樊天佑卻哭著說:爸,我就是太孤單了,我媽沒了,我想感受一下家人的溫暖。 然后樊天佑發(fā)誓,從今往后再也不會上他家里來了。 這反倒把陳耕耘搞得有些愧疚,但同時也對自己這個私生子產(chǎn)生了警惕,因為他太清楚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回到家,女兒陳霖就對他說,自己不喜歡這個樊天佑,總感覺這人怪怪的。 陳耕耘當(dāng)場承諾以后他不會來了,可沒想到一旁的李愛萍卻輕描淡寫地說,這孩子看著挺可憐的,以后可以多喊他上家里吃吃飯。 這句話讓陳耕耘瞬間驚出一身的冷汗。 他不確定李愛萍到底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于是一晚上都提心吊膽的,可李愛萍始終一句話都沒說。 等到洗漱完,他回到房間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李愛萍已經(jīng)關(guān)了燈躺下睡覺了,背對著他。 這讓他終于松了口氣,以為平安無事了。 可當(dāng)他躡手躡腳地剛躺下,李愛萍聲音冰冷地問道:“你就沒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陳耕耘說自己嚇得當(dāng)場就坐了起來。 當(dāng)天晚上,他向李愛萍和盤托出了在長風(fēng)林場自己犯下的錯誤。 雖然陳耕耘說他什么都交代了,但周奕卻覺得他的話根本不可信,多半是把臟水全部潑到了樊春雨的頭上。 他說李愛萍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當(dāng)聽到他上次去了長風(fēng)嶺,確認樊春雨已經(jīng)去世之后,她一聲長嘆,然后說了句“睡吧”,就沒再說什么了。 陳耕耘說,雖然李愛萍沒說接受樊天佑,但也沒再提這件事。 日子就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下一天天渡過。 直到八五年的除夕,李愛萍開口對陳耕耘說:“喊天佑上家來吃年夜飯。” 陳耕耘大喜,當(dāng)即去告訴了樊天佑,還去買了一些東西,到時候讓樊天佑帶過來。 當(dāng)天晚上,“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了頓年夜飯,樊天佑管陳耕耘喊老師,管李愛萍喊師母。 唯獨陳霖,一整晚都拉著張臉,雖然后面李愛萍給她的解釋說樊天佑跟她爸那邊有點親戚關(guān)系,但陳霖根本不買賬。 之后每次樊天佑來李家,陳霖都是擺著一張臭臉。 這些信息,與從樊天佑和陳霖的大學(xué)同學(xué)那里了解到的信息基本一致,說明是有真實性的。 只是李愛萍的性格,讓周奕不知道該怎么說,她太善良了,所以一輩子都被陳耕耘死死地拿捏住。 “陳耕耘,李愛萍和陳霖的死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陳耕耘一愣,“就……就是意外啊。我那時候出差去了,學(xué)校組織的,去了得有一周多,就在我準備回來的前一天,派出所給我打來了電話,我才……我才知道出了意外……” 陳耕耘抬手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淚水,這是周奕唯一在他臉上看到的真實的傷感情緒。 大概,也是他唯一殘存的人性了吧。 “你確定李愛萍和陳霖的死是意外嗎?” 周奕的問題,讓陳耕耘渾身猛地一抖。 周奕知道,他不可能完全沒想過某種可能性。 陳耕耘突然開始掩面痛哭,一邊哭一邊哽咽地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想,霖霖已經(jīng)沒了,我怕……我怕……” “你怕知道了真相,連父子都做不成了?”周奕問。 陳耕耘哭著連連點頭。 這件事其實就是個未知數(shù),專案組查過當(dāng)初街道派出所的出警記錄,現(xiàn)場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殺的跡象,而且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過先例。 除非樊天佑自口承認,否則陳耕耘當(dāng)時去質(zhì)問對方,那可能真的連父子都沒得做了。 關(guān)鍵還有一點,陳霖死了,陳耕耘就只有樊天佑這一個孩子了。 而且樊天佑是兒子,陳霖是女兒,從絕后和傳宗接代的傳統(tǒng)觀念上,樊天佑是陳耕耘唯一的選擇。 雖然那時候他還沒滿五十歲,也算年富力強,但再找人生孩子的風(fēng)險和負面影響并不小,不會是他的第一選擇。 陳耕耘坦白,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讓他心有芥蒂,所以樊天佑提了幾次想改姓,想認祖歸宗,他都以影響不好為由拒絕了。 “愛萍和霖霖去世后,我就不敢住在家里了,因為我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她們兩人在我面前飄啊飄。我就向?qū)W校申請了一間宿舍,搬到了學(xué)校住,這一住就是十來年。” 到這里為止,那些陳年舊事算是基本交代清楚了,還有一些信息恐怕得等樊天佑醒來才能知道了。 當(dāng)然前提是他還能醒來。 雖然是給陳耕耘看了樊天佑躺在病床上沒死的照片,但也僅僅只是沒死而已,能不能醒,什么時候醒,醫(yī)生都不知道。 “陳耕耘,下面交代一下董露的事情。我先警告你,劉保國已經(jīng)把你們做的那些事,全都交代了,你自己看著辦。” 陳耕耘顫巍巍地舉起手問道:“能不能給我喝點水?” 話音剛落,身后的蔣彪站起來說道:“等著。” 很快一杯水就放在了陳耕耘面前,他沖蔣彪說了聲謝謝,趕緊端起杯子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干。 就像是沙漠里一個快渴死的人。 喝完水之后,陳耕耘看了看周奕說:“周警官,可以繼續(xù)了。” 周奕看著眼前之人,不久前他還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大知識分子的做派,現(xiàn)如今像一個卑微的小老頭。 但周奕知道,其實這里面并不僅僅只是謝國強今天做的這個局把陳耕耘嚇破膽了而已。 這確實是陳耕耘的七寸,但后續(xù)的影響其實沒有那么快顯現(xiàn)出來。 這件事的背后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這層意思不能明說,只能點到為止。 陳耕耘如果明白了謝國強給他遞的這個信號,那他就會權(quán)衡利弊,最后做出正確的選擇。 如果不明白,那就自求多福吧。 因為劉保國被交給紀委之后,據(jù)說交代了很多東西,雖然周奕沒有權(quán)限知道他究竟交代了什么。 但從梁衛(wèi)的只言片語里可以聽出來,劉保國通過陳耕耘接觸到了一些人,而他在副校長職權(quán)上犯的那些錯誤,在這些人面前猶如冰山一角。 這就意味著,陳耕耘這個政治掮客,可能掌握著更多不為人知的黑色秘密。 他有可能成為撬動某座大山的關(guān)鍵。 但以他的城府,絕對不可能主動交代那些事情,而且也不敢。 劉保國撂得這么快,是因為他急于戴罪立功減輕罪責(zé),畢竟宏大案他沒有參與,那些黑色秘密他也不知道。 但陳耕耘就不一樣了,他活躍了這么多年,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那些秘密背后的人,是不會這么容易放心的。 所以這些人的選擇就兩個,要么保他,要么滅口。 想想三年后黃重明一家三口的遭遇,就知道了。 但想在公安和紀委的眼皮底下殺人滅口,那幾乎不可能。 宏大案的影響力又這么大,這時候沒人敢跳出來替他說話。 陳耕耘自己也非常清楚這件事,但他現(xiàn)在的處境沒法讓他去向那些人保證自己會守口如瓶。 不過正因為他沒法表態(tài),那些秘密背后的人也不會貿(mào)然行事,畢竟萬一做點什么結(jié)果沒成,反而會逼得他自曝求生。 這個狀態(tài),就像一個走鋼絲的人,搖擺不定,但還沒有掉下去。 所以他才會像擠牙膏一樣,不斷地拖延宏大案的偵查進展,既是為了逃避罪責(zé),也是為了維持這種平衡。他拖的越久,就越能向某些人展示自己的態(tài)度,求自保。 可今晚,謝國強直接把他從這根鋼絲上拉了下來。 借著“攻心”的名義,把陳耕耘拉到了電視臺的演播廳。 其實節(jié)目錄不錄,播不播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這么一搞,自然就會有人知道陳耕耘現(xiàn)在的處境了。 謝國強在對外傳遞一個信息,“陳耕耘扛不住的,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 這等于是把陳耕耘往死路上逼,所以當(dāng)演播廳的燈光亮起時,陳耕耘才會那么驚恐。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