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朝會彈劾-《天子寧有種》
第(3/3)頁
值此關鍵時刻,一個小小的右拾遺,竟敢在背后如此危言聳聽……這不是找死嗎!
“趙守微?”李奕在記憶中快速搜尋,對此人有了些模糊印象。
他記得前世翻看五代史料時,文獻中似乎提了此人幾句,但對其人其事的記載卻寥寥數筆,語焉不詳,其具體事跡只是一筆帶過。
那時的他,作為一個純粹的旁觀者,目光放在了那些波瀾壯闊的大事件,對這等隱沒在歷史褶皺里的小人物,并未投以特別的關注去查證深究。
然而此刻,前世史書上那語焉不詳的記錄,所指的恐怕正是眼前這場彈劾。
“俺知罪,俺知罪……”趙守微早已出列跪伏在地,如搗蒜般磕頭請罪求饒。
李奕目光掃過他的面龐,頓時覺得此人的形貌……非要說丑倒也算不上,頂多算是木訥樸實不加修飾。
一身青色官袍穿在他身上,絲毫沒有清要職事的氣度,反倒配上那風吹日曬的粗糙皮膚,更像是縣衙里充任勞役的捕快。
李奕微微搖頭,心中不免哂笑:這治國理政的官場,豈是讀了幾本書的阿貓阿狗就能玩得轉的?
這趙守微,當真是自己作死!
皇帝破格提拔于微末,本是他的天大造化。他卻不知珍惜,一朝得勢便忘本負義,休棄糟糠之妻,令皇帝蒙羞。
更愚蠢的是,竟敢在國策大計上妄加非議,幾乎可以預見這位“野賢”的下場了。
果然,御座之上,皇帝原本平靜無波的面容,隨著彈劾文書宣讀完畢,漸漸籠罩上了一層寒霜。
張昭躬身道:“陛下有拔奇取俊之心,自布衣上書、下位言事者,不以尊卑出身而擇選,此乃圣君之度量。”
“然昔日唐初劉洎、馬周起徒步,太宗皇帝擢用為相,其后朱樸、柳璨在下僚,昭宗亦予以大用。可太宗用之于前而國興,昭宗用于后而國亡,士之難知也如此。”
“臣斗膽,請陛下存舊法而用人,以劉、馬為鑒,朱、柳為戒,則善矣。”
這一番話頗有些直諫的意味,隱隱在規勸皇帝要謹慎用人。
張昭已年逾六十,歷經梁、唐、晉、漢、周五朝更迭,足以算是德高望重的老臣,資歷比馮道也差不了多少,由他來說這些話倒也合理。
而且他的措辭也極為含蓄,話里話外都捎帶著在夸皇帝。
不像是當年馮道勸阻柴榮莫要涉險親征時,直接用“陛下未可便學太宗皇帝”、“陛下未是泰山耳”這兩句話,差點讓剛繼位的皇帝下不來臺。
“愛卿言之有理,趙守微雖有罪,然朕亦有失察。”柴榮微微頷首。
這話既回應了張昭的規勸,同樣也彰顯出了胸襟氣度——說明他這個皇帝聽進去了,并且勇于承認自己用人上的失誤。
言畢,柴榮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階下那抖若篩糠、面無人色的趙守微身上。
他并沒有立刻發作,在短暫且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才終于開口:“右拾遺趙守微,私德敗壞,妄議朝政。其行可鄙,其心可誅!”
“罷免其右拾遺之職,褫奪官身,廢為庶民!并加杖刑一百,即日發配沙門島,永不得歸!”
皇帝的聲音并不高亢,卻如金鐵交擊,帶著刺骨的寒意。
趙守微沒有被當場判死刑,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不過挨了一百杖刑,還能不能活著到沙門島可就不敢保證了!
圣命既下,不容置疑。
殿外候命的衛士應聲而入,兩名彪形大漢徑直上前,不由分說,左右架起早已嚇癱在地、連求饒都發不出聲的趙守微。
衛士們的手如同鐵鉗,毫不留情地將他拖拽大殿,如同拖走一袋無用的垃圾。
張昭等彈劾大臣,默默退回班列。
但他們臉上并無喜色,只有沉重。趙守微的下場,也是對所有驟得高位、忘乎所以者的警鐘。
李奕肅立班中,面色沉靜如常,但他內心深處,亦是波瀾起伏。
這朝堂之上,一步天堂,一步地獄……帝心難測,如履薄冰!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