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在觸及地面的瞬間凝成冰晶，蘇晚晚足下綻開千萬道霜紋。皇帝腐朽的軀殼被冰凌釘在半空，三百青銅棺的怨氣在他顱骨中結(jié)晶成血色冠冕——這是蘇晚晚為他加冕的最后一件祭器。

    "承乾殿的雪，原該是這樣的顏色。"她撫過太子逐漸冰冷的指尖，那根曾為她描眉點(diǎn)唇的手指正在化為齏粉。嫡公主模樣的金蠶蠱從碎骨中鉆出，卻被蘇子瑜用苗銀項(xiàng)圈鎖住咽喉。

    項(xiàng)圈上的饕餮紋突然睜眼，暗河盡頭的石壁轟然坍塌。滔天巨浪中升起青銅巨門，門扉上九頭相柳的浮雕正將獠牙刺入彼此的咽喉。蘇晚晚頸間蠱紋與門縫滲出的黑霧共鳴，那些霧氣里浮沉著歷代帝王的殘魂。

    "歸墟之門。"蘇子瑜割開手腕，將血涂在門環(huán)的睚眥目上，"蕭家用龍氣鎮(zhèn)壓此門三百年，如今該物歸原主了。"血珠滲入青銅的剎那，門內(nèi)傳出鎖鏈繃斷的錚鳴，有什么東西正順著因果線啃食蘇晚晚的魂魄。

    婉妃的傀儡殘軀突然暴起，木指插入蘇子瑜后心："苗疆的叛徒！當(dāng)年你用我兒的血肉養(yǎng)蠱時(shí)，可想過......"話音戛然而止，她驚愕地看著穿透胸口的斬龍劍——?jiǎng)Ρ赵谔訚u漸透明的掌心。

    "母妃，孩兒還您了。"太子殘魂化作流光沒入門縫，嫡公主的蠱蟲發(fā)出凄厲啼哭。青銅門豁然洞開，蘇晚晚在滔天惡念中看清真相：所謂皇陵，不過是鎮(zhèn)壓大祭司殘魂的囚籠，而蕭家世代皇帝，皆是啃食封印的蛀蟲。

    蘇子瑜踉蹌著將苗銀匕首刺入自己心口，剜出的心臟竟是琉璃所制："三百年前剖心鎮(zhèn)龍脈的是我，如今的蠱鼎也該是我。"他抓住蘇晚晚的手按向門扉，琉璃心上浮現(xiàn)出與她頸間如出一轍的蠱紋，"吞下它，你就能......"

    霜裂聲突兀響起。蘇晚晚捏碎琉璃心，任碎片割破掌心："師兄，你教過我，真正的蠱從不食嗟來之食。"她蘸著血在門扉畫出逆生咒，三百青銅棺的怨氣倒灌入門內(nèi)。相柳浮雕發(fā)出哀嚎，九顆頭顱接連炸成血霧。

    地脈深處傳來枷鎖落地的巨響，蘇晚晚在最后的清醒時(shí)刻看見：六歲的自己蹲在苗疆竹樓前，將一朵荼蘼花別在少年蘇子瑜耳后。而竹簾后的陰影里，大祭司額間的曼陀羅紋正與她此刻的蠱紋緩緩重合。

    琉璃心的碎片在血霧中重組，凝成蘇晚晚掌心灼熱的圖騰。相柳殘魂的嘶吼化作呼嘯的陰風(fēng)，掀開她記憶最深處的封印——那不是蕭晚晚的人生，而是三百年前苗疆祭壇上，大祭司喉間噴涌的鮮血染紅的荼蘼花。

    "師兄，你總說荼蘼是末路之花。"蘇晚晚指尖拂過蘇子瑜開始石化的面龐，他耳后那朵用蠱蟲刺就的荼蘼正在滲出血珠，"卻忘了它也是輪回之門的鑰匙。"

    青銅門內(nèi)伸出的鎖鏈突然纏住她的腳踝，門縫中探出的卻不是惡鬼，而是無數(shù)苗疆女子的銀飾。那些銀月牙耳墜碰撞出招魂的韻律，蘇晚晚腕間的蠱紋應(yīng)聲剝落，露出底下被封印的銀鈴圖騰。

    婉妃的傀儡殘軀突然顫抖著跪地，木齒間溢出巫祝的吟唱："荼蘼開，輪回啟，大祭司歸位——"她頸后的蝴蝶刺青振翅欲飛，與蘇晚晚掌心圖騰拼合成完整的曼陀羅陣。

    地宮穹頂?shù)男菆D開始倒轉(zhuǎn)，蘇晚晚在旋轉(zhuǎn)的二十八宿中看見真相：所謂承乾嫡公主，不過是蕭家從苗疆盜來的大祭司轉(zhuǎn)世容器。而蘇子瑜耳后的荼蘼，正是當(dāng)年他親手刻下的鎖魂印。

    "你總問我為何救你。"蘇子瑜石化的指尖突然抓住她的裙裾，"那年你在祭壇剖心鎮(zhèn)龍脈，是我用荼蘼蠱將你的魂魄......"寒霜爬上他的喉結(jié)，最后的告白凍成冰晶墜落。

    青銅門轟然閉合的剎那，蘇晚晚撕開衣襟，將心口圖騰烙在門扉相柳的斷頸處。三百青銅棺的怨氣在她體內(nèi)沸騰，化作萬千銀針刺向星空——紫微垣轟然崩塌，歷代帝王的命星如淚珠墜落。

    皇帝腐朽的頭顱突然爆開，鉆出嫡公主模樣的金蠶蠱。那蠱蟲額間浮現(xiàn)荼蘼烙印，開口卻是太子的聲音："晚晚，殺了我才能斬?cái)噍喕?....."

    蘇晚晚握劍的手突然被冰霜覆蓋，她看見劍身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三百年前那個(gè)手持骨笛的苗疆少女。少女腳踝銀鈴輕響處，正是此刻青銅門內(nèi)傳出的招魂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