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拿捏尺度-《枯榮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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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克窮家里出了矛盾,又來老宅求黃士魁出面。一進屋把棉帽子摟在懷里,靠在炕沿上:“大哥,你得幫我斷斷家務事。”見他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黃士魁問:“這又咋地了?又干仗了?” 曲克窮抽抽著臉說:“別提了,前些日子,我家老太太看病花一千五,香柳就不是心思,說結婚時過的禮全村最低,說媳婦等于白撿,說老太太看病,大姑姐小姑子都不掏錢,太不講究了。”黃士魁說:“香柳就好挑理見怪的,別跟她一般見識”曲克窮說:“我大姐嫁給了北屯,我二姐進城里唱二人轉,她倆的四畝地始終都我媽經管著,轉包了好幾年,地錢都在我媽那。我大姐手頭緊,今兒個回來要地錢,香柳就炸廟了。大哥快去看看吧,我也說服不了她!”艾育梅說:“咳,這真應了那句老話了,真是‘家家有本難唱的曲,戶戶有本難念的經’!”
香柳只顧跟婆婆理論,連大哥進東屋也沒搭理:“這是啥錢?你有錢你兒子知道不?”曲大浪告訴黃士魁,香柳方才從婆婆衣兜里翻出兩千元,立刻變了臉色。雁長脖說:“香柳啊,你摔臉子給誰看呢,這是賣地攢下的,克窮都知道。”香柳說:“你看病花這么多,是不是應該拿出來呀?”雁長脖說:“花我自己錢我還不治病了呢!”香柳有些氣惱:“呀,你大頭花冤種呢,你留錢干啥?留著給你姑娘啊?”雁長脖說:“你可真能歪,那四畝地本來就是人家的。”香柳嗆白道:“你兩個姑娘都白養了嗎?你有病連一分錢也不花,咋好意思要地錢。”雁長脖說:“她倆都沒錢,我也沒要。”香柳說:“啊,那她倆就等著來哭兩聲啊!”
雁長脖無奈,苦著臉子把錢遞過來:“給你,都給你。”見香柳收了錢,黃士魁提醒說:“過分了啊,得給你婆婆留點兒。咱做事都不能做絕,都得講點兒親情,都往好里處,別太計較,錢財一花就了。”香柳向來尊重大哥,見大哥發話,只好點了五百元,扔到婆婆面前:“給你留五百你也花不了。”回頭對大姑姐說:“你想要地錢,咱就說道說道,看老太太看病你需要攤多少。”大姑姐忙說:“你咋說咋是吧!”黃士魁說:“一碼歸一碼,地錢你該要還得要,但是老媽也生養你們一回,該孝敬也得孝敬。孝敬老人不能以貧富論,孝敬是一份心情,可多可少,但不能沒有。”說得那大姑姐一臉慚愧,忙說:“地錢就算孝敬老媽了。”黃士魁說:“我妹妹這個脾氣是出了名的,人說像河東獅吼,但也不是不說理。如果說了過頭子話,那你們也得多擔待些,畢竟他倆成為一家人很不容易。”曲家人都點頭應聲說:“是,是,都不容易。”
臘月十九這天兩家換中,金玲跟隨父母和十幾個親戚來到老宅,此時黃士魁家請來的幾個灶廚師傅還在忙碌,那菜有涼有熱有葷有素,弄得外屋熱氣騰騰香味熏熏。艾育梅從炕柜子里拿出一個大包裹,把里面的被里被面和褥里褥面展示給女方看:“我就怕到時候抓瞎,這些東西提前準備好幾年了,從福原供銷社買的。小玲你看,這被面大紅牡丹,這褥面鴛鴦戲水,好看不?”金玲說:“好看。”孟令春說:“現在被面有螺紋綢的,里子有的確良的。”艾育梅忙說:“小玲要沒相中,咱就重新買。”金玲幫著放回包里,說道:“挺好的,不用新買,我得意棉的。”李琴就夸小玲懂事兒。
吃訂婚飯時,黃三怪轉了轉黃眼仁,念叨:“哎呀,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成蔭哪,上一次,我大哥這邊主動讓我去提親,愣是沒成。這次沒用我出面,反倒是老金姐夫主動,人家自己把親事侃成了。你們說有意思不?”金書山說:“三怪你也不用挑我理兒,凡事都是趕啥時候說啥話呀!”黃三怪笑了:“也對,那就過禮吧,彩禮一共七千,頭茬禮給八百。”艾育梅剛把一個紅紙包放在金玲手里,秦黑牛就說:“姐夫,我給說句話,你再多給二百,讓金玲買塊手表。”黃士魁說:“這句話挺值錢,那好,就再加二百元。”讓艾育梅又掏了二百給金玲。
人客散去時,黃士魁卻對秦黑牛冷落了臉面:“你說你多這一嘴不要緊,我多掏出去二百元。”秦黑牛說:“咳呀,姐夫,往外拿錢心疼啦?這才哪兒到哪兒呀!往后,你錢串得倒提溜著。既然說個好兒媳,也別差那二百,你要心疼我給你掏。”黃士魁說:“不是那個意思。你有啥建議背后跟我說都可以,可你當面一放炮,我還得掏錢,還得受圈憋,讓人家以為好像我摳擻似的。”秦黑牛一臉歉意地笑了:“對,是這么回事兒,怪我沒想那么多。可話已經說了,也收不回來啦!”黃士魁說:“以后注意點兒,這是咱自己家的事兒,沒多大關系。可在其它場合,不能想說啥是啥,那正義使者不是那么好當的,你以為你是從公道出發,可容易得罪人哪!”秦黑牛覺得姐夫說得有道理,嘻嘻笑著不住點頭。
耍正月,鬧二月,哩哩啦啦到了三月。這天,公冶平向黃士魁透露了一個消息:“大哥,鎮上的磚場要重新承包。”黃士魁說:“那磚場連年虧損,承包風險太大。當年,書山曾經當過半年廠長,就因為虧損,他才辭職的。”公冶平分析:“虧損主要是制磚機老化造成的,燒出的磚都核桃酥,管理不善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如果對癥下藥,肯定不會虧損。”見黃士魁不怎么上心,就勸說道:“大哥你以前整過馬蹄窯,用土辦法都能燒出那么好的磚瓦來,如果讓你管理這大磚場,肯定能盈利。我們幾家想合伙承包磚廠,想帶你一個。”黃士魁說:“大平,其實你就不該把那村會計美差扔下,何苦絞盡腦汁琢磨來錢道。”公冶平說:“從會計任上下來,主要是越來越不如心了。那錢老牤獨斷專橫,藏奸耍滑,跟他在一起共事,難干。再說,人家隋有道跟三怪和老牤走得近,他是小隊會計出身,當村文書不滿足,早都想接村會計了。我下來是早早晚晚的事兒,還不如自己明智些。還是說磚廠吧,如果經營好準能掏上,比當會計掙那點兒補助強。大哥,你給我準話,想不想插伙入股啊?”黃士魁沒有立即表明態度,只說:“事情非同小可,容我再考慮考慮。”
又過幾日,公冶平、穆逢時、賈大膽一起來到老宅商量承包磚廠的事情。黃士魁說:“大平為承包磚廠竄竄噠噠好幾趟,這次又組團來圈攏,看來是鐵了心了。”公冶平勸說:“眼下干企業比種糧食上算,這是發大財的好機會。”賈大膽說:“好機會可不能錯過,整好了有可能就掏上了。”艾育梅問:“既然是承包,那得需要不少投入吧?”公冶平說:“打耗子還得油滋捻兒呢,咱插伙承包磚廠,得投入五六萬吧。我們都商量好幾拍了,誰也不拿大頭兒,平均入股,平均劈紅兒,分兩次投入。”賈大膽說:“魁子,聽說現在要承包的人有好幾伙盯著呢,先下手為強,別猶豫了,趁著咱身板還行,好好撲騰一段兒。”穆逢時也說:“大哥要和我們一起干,我心里就有底。”
黃士魁面露一絲難色,一邊卷煙一邊說:“跟你們入股,我主要還是差本錢,旁人也許會認為我挺爯,可我真沒那么大妖勁兒呀!”穆逢時說:“別說你不爯,你入股閃不了腰也岔不了氣。你賣了市里的房場,轉身就成了萬元戶;你每年種經濟作物,啥啥都出錢,現在少說也有個兩三萬。”賈大膽嘿嘿笑道:“哎呀大哥,你不用顛憨苦窮。跟你比,我們哪有指項兒,都是癩蛤蟆打蒼蠅,勉強吧嗒嘴呢。”黃士魁說:“真能虛乎,哪爯兩三萬。實打實鑿跟你們說,賣房那倆兒錢,除了給老大重新置房,還得答兌大學生,鉚大勁能剩個萬八千的,還要考慮給孩子結婚攢點兒,能有啥余富。”公冶平說:“如果沒想好,可以先入進來。只要沒正式生產,隨時都可以撤股。”賈大膽和穆逢時都附和說:“對對,先入進來,好做下一步打算。”
這幾個人一走,艾育梅就提醒:“我看這事兒有點懸乎,你千萬琢磨好了,不把握就別干了。要穩妥的話,跟孩子們也商量一下。”黃士魁卻活心了,打定主意要試一試。四家入了股,明確了分工,公冶平當廠長,黃士魁負責生產,穆逢時負責后勤管理,賈大膽協助抓生產。與福原鄉企辦簽了合同,購買制磚機的事便提上了日程。
春播已結束,黃士魁帶著賈大膽去長春聯系制磚機,他萬沒想到,拉制磚機的車在回來的途中出了事故。車剛到三姓地界翻了車,雖然機器設備沒有造成什么損失,但在黃士魁心里留下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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