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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噩耗-《枯榮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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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兒,成片的莊稼在秋老虎的照耀下,籽粒已經完成了飽滿的自渡。褪去綠色的豆莢在風里搖鈴,偶爾有炸裂,落下黃燦燦的豆粒兒來。鐮刀磨了又磨,試了又試,飛薄的刀刃能剃掉腿上的寒毛,能刮斷飄落的草莖。開鐮了,從崗地開始收割黃豆,一個個刀客騎著壟,弓前腿蹬后腿,咔嚓咔嚓的脆響如折樹斷枝,一壟壟干枯的黃豆棵被放倒,撂成一堆堆的豆鋪子。

    梁石頭打算幫家里收秋,國慶節前向班任多請了幾天假。到了家卻發現父母情緒不對,問母親:“這是怎么了?我回來了咋還不高興呢,出了啥事?”母親說:“大青狗死了,還在老杏樹下呢。”石頭不以為然的說:“不就是一條狗嘛,老死很正常,用得著這么傷心嗎?剝了皮還能吃頓狗肉呢。”母親果決地說:“不能吃它,絕對不能。”石頭追問:“難道狗是被人毒死的?”母親說:“那倒不是,它不是一般的狗,它對咱有救命之恩。你回學校以后,你姥爺過世了,我們上小孤山送葬,回來那天下午,是大青狗把一四輪車的人都救下了。”于是詳細學說了大青狗救人的經過。

    前些日子下了幾天澇套雨,弄的溝滿壕平的,連長青河水位也見漲了。這天,艾育花突然冒著陣雨跑進屋子,對姐姐說:“爹去世了。”艾育梅一聽,覺得身子發軟,扶著炕頭墻坐下:“啥時候的事兒呀。”艾育花說:“就在一個小時之前,是念中老弟派人來送的信。”黃士魁提醒說:“那還磨蹭啥,趕緊去吧,我去安排四輪車,育花你通知你哥嫂子,也把親屬通知到,金玲剛結婚不久,就不讓她去了。”

    黃士魁雇一輛四輪車前去奔喪。艾育梅、艾育花、秦黑牛、艾淑君、聞大褲襠、姚老美等人,坐了滿滿一車。四輪子從羅鍋橋上過去的時候,羅鍋橋下洶涌的急流正沖刷著橋墩,那橋面已經有了裂縫兒,可是車上的人誰也沒有察覺到。

    到了小孤山西北角,院子里擺了靈柩,艾國林遺體已經入殮多時。說起他亡故的經過,刁婆子說:“大眼珠子今年以來身體很不好,不愛吃飯了,也瘦了不少,行動也不便了,不愿下地。今兒一大清早,他覺得口渴,自己下地要去喝水,不怎么整的從炕沿上出溜下來,一個跟頭栽倒在地,頭觸到墻上,撞出了血……”人們聽了都不免為艾國林的死法連連惋惜。靈柩前,沒有那種震天動地的哭嚎,兒女們只是默默地燒些紙錢,看著遺像抹抹眼淚。

    艾國林的靈柩停放兩日,第三天早上出殯時,又下了場更急更大的陣雨。待到雨停,才在一片泥濘中下葬。忙活完,接近中午。吃完午飯又閑嘮半天,才用四輪車把參加葬禮的十幾個親人拉回來。此時,雨又下起來,空氣特別濕潤,道路更加泥濘,四輪車開得也慢了。

    剛進南村口,聽見狗叫聲,張嘎咕忽然指著前方搖晃著大腦殼驚叫起來:“看,前面,狗攔路。”一只大青狗坐在路中間正仰天狂吠,黃士魁一眼就認出了那狗:“那是我家大青狗,他咋在這里?”駕駛員黃耷說:“可能有啥情況,下車去看看吧。”黃士魁下了車,大青狗這才起身,把他引到羅鍋橋邊。大青狗搖著尾巴晃著腦袋,在橋面上打轉轉。黃士魁往橋面上細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發現,那狗爪子跳轉的橋面已經有了下沉的跡象。眾人紛紛下車前去查看,都覺得后怕。當天半夜,羅鍋橋果然倒塌了。

    艾育梅說:“這狗真通人氣,是它把這一車人都救下了,我還想以后好好對待它呢,可它卻老死了。”梁石頭被深深觸動了:“哦,這樣啊,那應該好好安葬它。”找個舊被單,到后園子的老杏樹下,把大黃狗的遺體裹了。和父親一起抬到了西崗當年修梯田廢棄的坡地,在向陽的坡面挖了個大坑,埋成了個小墳。

    從西崗回來,還沒走進老宅院門,錢老牤從西邊中心道走了過來,他一邊撲落大襟上的幾只七星瓢蟲一邊說:“這花大姐這么多,直往身上撲。”黃士魁笑問;“是來找我吧?”錢老牤說:“嗯,大哥你也知道,大海和帶丁處了好長時間了,他倆還是挺對勁兒的,而且我們雙方家長都認為他倆挺登對。來請你給當一回媒人,也就是應個景兒,給撮合一下。”黃士魁一口應下:“行,雙方都同意事情就好辦了。不過,現在正是秋收,辦事應該在閑時候呀!”錢老牤說:“我倒是不急,可三怪家著急,緊著催我呢,打算先定下來,收完秋就辦事。”

    聽黃士魁學說剛才錢老牤請他當媒人的事,艾育梅議論道:“你說三怪多精明,咋會同意帶丁跟大海呢,那大海人性不好。”黃士魁分析說:“他倆家都是村官,這是擴大權勢讓兒女聯姻,再說帶丁脾氣不好,一般家也不敢接手,而且還太任性,她認準的事兒恐怕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艾育梅皺著眉又問:“是不是帶丁未婚先孕了?”黃士魁說:“應該是,不然三怪不會這么著急。”經黃士魁出面說和,促成了一對姻緣。村書記和村主任都只等收完秋辦婚事,盤算著借機大擺宴席發一筆小財。

    重陽節這天恰逢寒露,天氣明顯變得寒涼了。秋收已近尾聲,黃士魁家還有東洼一塊豆地沒有收回。因自家沒有牛馬車和機動車,就找金書山的拖拉機午后來拉地。他領著石頭早早到南大排承包地北頭等車。等了沒多久,突然看見頂子從一條毛毛道上快步走來,黃士魁心里納悶兒:“頂子咋回來了呢?能是有啥急事兒?”到近前,梁頂子不等父親問話就告知:“奶奶病危,讓抓緊去,說晚了怕見不到最后一面。”黃士魁心一下揪緊了:“我八月節前去串門兒你奶奶還好好的,咋說不行就不行了呢?”梁頂子說:“老尹家姑爺兒小甄醫生去給看過,先說是食物中毒,后來又說是肝氣迷,不知道診斷為啥前后不一。”黃士魁讓頂子晚回兩天上班,留下來幫著裝卸,把木叉推給頂子,晃著兩只胳膊,腳步急切地向村里奔走。

    聞聽母親病危,黃香柳如同百爪撓心,嗚嗚哭泣擔心見不到最后一面,黃四亮說下午從三姓縣到奇潭市還有一趟車,現在走還來得及。于是哥仨匆匆出了南村口直奔南官道,在長寧村岔道口等了半支煙的功夫截住了一輛長途汽車。

    當這哥仨走進母親那兩間土坯瓦房時天已黃昏,香柳先跑進里屋分開眾人撲到炕前抱住母親的頭哭叫。春心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這哥仨伸過來的手,黃士魁噙著淚說:“媽,我們來了!我們都來了!”說著把母親的手臂送回被子里,無意間觸碰到赤裸的身體,回頭看著三弟老弟,帶有埋怨的口氣問:“咋不給媽穿衣服呢?”黃士旺低下頭,黃士根嘴唇啜喏一下也沒言語。一直在炕頭抽悶煙的老憨哭喪著臉說:“你媽不讓給他穿衣裳,說光身來光身走。”

    黃士魁俯下身子輕聲問母親:“媽你這是跟誰賭氣呢?”春心長出一口氣,喃喃道:“不中用了,不想活著再礙眼了。”顧小滿忙說:“你看看這老太太說的,好像誰給你氣受了似的,你這兒女加上外拉的,哪個不是為你好,你可別往歪處想啊。”話還未說完,春心的手探出被子猛一刨炕席,仿佛把全身的力氣都使了出來:“別說了,啥也別說了。眼不見,心不煩,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盤妮扯了一下顧小滿的袖子,小聲提醒道:“三嫂,都啥節骨眼兒啦,能不能不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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